chapter106
繰り返しの中
在无尽的轮回之中
今日も僕は息をするstillbreathing
我却苟延残喘地生存至今
——引自-untitledworld-reona
-1-
黑女妖丢了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惨死在雪地里,又破碎在餐刀下。
一只奉行中立的恶灵开始仓皇地寻找囚徒的庇护。
——距离这一切的发生,系统时间一周零三天后。
-2-
黑女妖的发疯似乎结束了。
整整三天,再没有任何恶灵变成肉泥,再没有任何世界发生崩坏。
恶灵们的【末日】便也似乎结束了。
……但,黑女妖留下的恐惧感,并没有消退。
怨恨,后怕,恼火,愤怒……
更多的东西在恶灵中膨胀起来,这些从来是玩弄生命的存在体验到了被玩弄的感觉——
不,甚至说不上“玩弄”,黑女妖只是摧枯拉朽地把它们碾成细末而已,她的眼神没有投在任何恶灵身上,仿佛它们不过是路上会弄脏脚爪的尘土。
-3-
那只黑漆漆的报丧女妖。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报丧女妖的种族特性任性胡闹罢了!
她需要得到教训,她需要遭遇惩罚,她那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肉骨骼就应该由它们吞下——这样它们也能成为无比强大的——
所以,当【如何杀死报丧女妖】的宣传口号响亮起来,一个意图杀死报丧女妖的组织进入视野——
贪婪的恶灵们蜂拥而至。
像是追随花朵的蜜蜂。
-4-
【永生监狱】隐没下去,【永生会】声名鹊起,【永生游戏】正式投入人类之中……
恶灵们涌入【杀死报丧女妖】的旗帜,力量则涌入监狱长手中。
前所未有的扩张……前所未有的强大。
没谁不喜欢强大。
他穿过走廊,走下台阶,背影挺拔。
不远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的几个女恶灵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又向他投来吃吃的笑声,或暧昧黏腻的眼神。
监狱长没有回头。
他司空见惯了,甚至有些不耐烦。
-5-
这几日永生会空前快速的势力扩张也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总是有许多陌生的面孔挡在他的路上,总是有无知的白痴想要向他宣讲“能把那只女妖剁成碎沫的绝妙点子”……这也就算了。
最烦的是,总是有新来的女恶灵莽莽撞撞往他身上撞——在没摸透他的规矩之前。
监狱长的“规矩”其实很好打听。
他的床上只躺过黑发黑眼的女人。
那些女人无一不有娇小可爱的身高,姣好成熟的曲线……额头上还搭着乖乖的齐刘海。
有点力量的女恶灵都可以幻化出他满意的外形,监狱长的规矩并不算苛刻。
——所以他没有回头,因为那些女恶灵没一个聪明地幻化出黑色头发。
-6-
平心而论,永生会的领导者,永生监狱的唯一管理人——监狱长并不是一个平庸的男人。
他拥有力量,财富,权柄,还算聪明的脑子,称得上执拗的个性,挺拔又结实的身材,以及——
一张称得上“俊美”的脸。
虽然后来的m小姐曾用“长得好丑”来概括他,但这无疑是非常不客观的——
那可是个认为“丑陋的猩红色眼睛”像枫叶般美丽的家伙啊,她的审美绝不客观。
-7-
这么说吧:还未变成亡灵、还未彻底扭曲的时候,竭力压下所有恶意、装出最体贴温柔的性格试图接近m的监狱长,曾一度被w列入【妹妹的待考虑相亲对象】名单里。
是的,他就是那个在w活着的时候、曾有幸和m正式相亲过的追求者。
为了安抚姐姐,m忍气吞声地来到茶楼里坐下,整整三分钟都没翻脸离开。
-8-
虽然她在第四分钟就离开了,离开时还嫌弃地挥了挥手,把铜板丢在桌上,威胁“不准告诉姐姐”。
m甚至都没允许他替自己付茶钱。
“为我付账”是必须经过m小姐允许才能获得的福利,当然。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监狱长各方面客观条件的确优越,优越到w在世时真的有把他正经纳入【妹妹备选丈夫】考虑的。
-9-
这并不是w看走了眼:他们都还活着、并未变成亡灵的时候,监狱长的确曾是个彻头彻尾、无比迷恋黑女妖的男人。
英俊,多金,又足够深情,w没理由不考虑他。
况且,还有最加分的一点……
他能分辨出她们姐妹。
在上门拜访的第一面。
“不,我要找的人不是你。你是姐姐吧?我想求娶你的妹妹,这是一些薄礼。”
没一个人能在第一面分辨出她们,w难免侧目。
-10-
监狱长当然能分辨w与m。
——幼时见到的那一幕,一个人类花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穿着木头小鞋子轻快走过的女孩,与提着父亲头颅时笑着露出小酒窝的女孩。
谁能忘掉m那种存在呢?
那么美丽,那么恐怖,见她一眼,就此被吞掉了一生所有的情感,再也无法因为别的东西升起波澜。
他对她又恨又怕又爱,找遍了那整个世界,追寻着她的所有痕迹。
m夺走了他的父亲,他的初恋,他的恐惧,还有他的欲望。
……她的柔软,她的味道。
-11-
初见时,小孩不慎摔在她身上。
香香的糕点味道,他记忆犹新。
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是温柔的花香,不一样的。
况且,那个女孩普遍会簪发的时代,w的发髻美丽又精致,m的发髻却总有点微妙的凌乱。
她不喜欢玉石珠宝,经常一时兴起拽过小草小花戴在头上——
哪怕她的姐姐很喜欢打扮她,也不吝啬给她佩上最美丽的珠宝。
m最常戴的依旧是几片枫叶……就只是几片枫叶,插在刘海旁或耳朵后,摇摇晃晃的。
比起鲜血更喜欢枫叶,比起金银更喜欢糕点。
m就是这样奇怪的家伙。
穿戴着不值钱的、甚至有些古怪的东西,快快乐乐地晃上大街。
……那模样显得很疯癫,总有人会在她上街时指指点点,监狱长也觉得实在丢人现眼,又不是买不起首饰——但比起后来的m直接套着垃圾袋上班,在头上戴草叶树叶还真不算什么。
比起后后来的上司穿着特摄服上班,就更更更不算什么了。
-12-
所以,为什么分辨不出来?
味道,妆容,只要仔细打量,他当然能够分辨出来。
m是疯疯癫癫的那个,w是温柔美丽的那个。
一目了然。
……他那时很清醒地明白,m有多么疯癫、残忍与恐怖,也很明白,自己该娶一个w那样温柔善良的女人,这样才能【幸福】。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的,长大后他就再没有站在【被欺凌】的位置,永远是强大且俊美的主导者——
监狱长从不缺女人。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这总让他产生一些犹豫。
毕竟除m之外,他还有那么多的选择,还有那么多可以得到简单快乐的选项。
他甚至也真的尝试过——在茶楼被拒绝后,他娶妻,生子。
又娶妻,生子。
-13-
那个时代,有地位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只一个妻子。
w的丈夫是个特例:他的确只娶了一位、只给了一个人妻子的尊重与待遇,但同时,他在外面也拥有不少的“红颜知己”,日子潇洒又快活。
当然,那桩婚姻是不谈感情的等价交易,他在外面越潇洒w也越快活,诚心希望那个不肯好好养病的商人在外面浪死好继承遗产……咳,特例。
监狱长并非特例,他试过几个妻子,也试过几个孩子。
但那些女人不是m。
或许能从侧脸、长发、刘海上窥见相似之处,但,绝对不是。
没谁是她。
她占据了他青春期时的每一个梦境,和之后床上的每一个不同的女人模糊的脸。
-14-
所以他最终放弃了一切,又去追逐她。
m是一款限量一份的不可替代品。没谁可以代替。
耗尽势力——忍耐恶意——在恨与爱中不停挣扎,一个普通人类拼了命想要去靠近那个不可能靠近的系统世界——
然而,m一句轻飘飘的“你是谁”就彻底击碎了他。
他的追求与努力毫无价值。
-15-
监狱长是自杀而死的亡灵。
遭遇那句“你是谁”,又在她背后慢慢拿出小刀、却见到无比强大的m随手碾碎怪物后——
上吊自杀,最后彻底扭曲的恶灵。
……m,她真的太擅长击碎他人了。
吸引他们。蛊惑他们。最后……
又忘记他们,就像是丢弃不在乎的垃圾。
-16-
……把所有人都看作垃圾的、可爱又可恨、无比强大也无比该死的m啊。
只要想到那些愚蠢肤浅的女人,他总会想到独特的m。
目的地到了,监狱长摇摇头,脸上残余的恍惚褪去,换成喜悦。
是由衷的喜悦。
他推开门:“今天也来瞧你了,小狗。”
-17-
房间内,黑暗里,一个披着白袍、戴有镣铐的影子正背对他,缩在角落。
监狱长非常开心地打开了灯——他这几天总是非常乐意打开灯瞧见小狗那张脸——
灯光亮起,角落里的影子动了动,回过头来。
他没发出什么声音,也没露出懵懂孩子的情态。
虽然正缩在角落里,但并没有“幼小”“稚嫩”的感觉。
因为那是个很高的成年男人。
……囚徒的本体怎么可能是孩子,“平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彻底成熟才能掌握的技能。
-18-
面对突然亮起的灯光,缩在角落的金发男人没发出声音,只是手腕上的镣铐响了一下——他俯身,把两只手撑在了地上,就像是一条准备正坐的狗。
但监狱长知道那不是:他大抵只是没什么力气,疲于应付他,所以想趴下罢了。
毕竟哭泣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情,而囚徒真的哭了很久。
比雪还白的脸颊上滚着未干的泪痕,睫毛湿成一片,或许是因为难过的情绪流淌了太久,眼角与太阳穴都漫着一层略显病态的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发了高烧,或整个倒进了最高度数的酒。
哭泣让这个非人的怪物极其鲜活。
监狱长发自内心地赞叹:“我真爱看你这幅样子,小流浪狗。”
-19-
所以甚至破例允许他待在外面的房间、允许他拥有那短暂的在永生会走廊的开放式厨房徘徊的小自由、允许他暂时不返回永生监狱最底部的囚室。
就是为了能定时打开房门,打开灯光,看到这一幕。
——真可怜,真凄惨,好狼狈的流浪狗啊。
-20-
崩坏一个永恒平静的存在是极其有成就感的,哪怕只是旁观。
谁让m就是这么擅长崩坏他人的心。
——呵呵,发生在他人身上,确实挺有趣的。
【我被拒绝时可都没像他这样哭得这么惨】
【真没用啊,明明也算是个雄性,比女人还脆弱】
【再怎么哭泣也找不到撒娇对象,就只是一味地想哭瞎自己而已吧】
【被关押在这里淌眼泪又能做什么呢?弱小就是原罪,获得再多的青睐本身弱小也是个废物】
监狱长走过去,嘴角的微笑是这几天来最真实的微笑。
哪怕他的永生会得到了空前绝佳的扩张机会,他也没露出这样的微笑。
啊,每天都可以看着这样凄惨的狗,每天还能够——
他伸出胳膊,直接掐住了囚徒的喉咙,手掌慢慢向上,捏开嘴巴。
后者没有反抗。
永生监狱选定的【监狱长】就是囚徒最不可能逃脱的镣铐,他无法对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做出任何反抗。
“一直不说话呢?没听到哭声,也没听到汪汪叫,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21-
监狱长笑着从囚徒张开的口中扯出鲜血与碎块。
“原来是这样啊。昨天被我割下的舌头还没长出来。之前被她刺穿的喉咙也坏掉了吧?”
-22-
囚徒没有笑。
但他猩红色的眼睛里也没有疼痛,没有怨恨。
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用被哭得更加鲜红的眼睛投来非常冷漠的注视,好像只是在盯视咖啡、琴谱或黑面包。
无法发出哭声、也无法发出狗叫的这家伙……
却依旧拥有这么平静的注视?
监狱长放开手,突然索然无味。
“真可怜,真丑陋……真脏的流浪狗。”
-23-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血染脏的手背。
这段时间,他基本每天都要来这房间一次,欣赏流浪狗的惨状,施加重复的刑罚,再给出一点无聊幼稚的嘲讽。
虽然拥有非常成熟冷静的态度,但囚徒是个连吃冰激凌与喝酒都不太会的非人存在,用人类懂得的种种常识来讽刺他是个白痴——囚徒其实是会有点在意的,毕竟这方面他的确不懂。
所以监狱长很喜欢做这件事,尤其是囚徒彻底结束了那段【放风时间】后。
想到这里,他丢开被擦脏的手帕,再次捏住了囚徒的喉咙。
-24-
就只捏着,像是单纯提起一颗头颅,打量早该死去的东西。
囚徒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仿佛监狱长掐紧的不是自己曾被餐刀捅穿的喉咙,而是一颗干瘪的橘子。
这样的囚徒,总令他想起……
监狱长动动手指,嗤笑一声。
-25-
“这么多年了……你的喉咙,依旧很方便,小狗。”
囚徒的喉咙从不佩戴镣铐,非常方便被穿透、被掐碎,是最常承受刑罚的部位。
因为监狱长本身就是永生监狱用作禁锢他的【项圈】,监狱施加给他的镣铐只在手脚上。
脚腕上的镣铐是为了标记他的步伐,手腕是为了给他的弹奏施加疼痛。
说到底,囚徒并不是会被这字面意义上的镣铐锁住的东西,他手脚上佩戴的东西可以被认为是装饰品。
把囚徒锁在这里服刑的东西有三个,监狱长是永生监狱选中的管理者,也只掌握了三份权限之一。
……监狱长本身,也只知道自己所负责的这三分之一。
所以他也是有些厌恶永生监狱的:依托永生监狱后来收容的囚犯建立了永生会后,监狱长本身也开始慢慢地拉远永生会与永生监狱之间的联系——
他更愿意被叫做【会长】,而不是【监狱长】。
-26-
毕竟是他自愿创立并担任了永生会的【会长】,永生监狱的【监狱长】,却只是被监狱挑选过来担任而已。
没有他,别的恶灵或许也可以。
……监狱长甚至至今都不明白永生监狱选中自己的原因。
-27-
他不记得了。
因为囚徒曾彻底捏碎过自己的存在,那次破碎删除了监狱长刚诞生时的所有记忆,也一并删去了管风琴与黑女妖之间许下的愿望与回应。
如果监狱长还记得那时那个逸散着能量的囚徒,记得自己是因为吸取了囚徒伤口里流出的能量才逐渐强大,意识到那绀色的光点与系统世界与囚徒的联系——
监狱长绝不会耐下心建立永生会的,他只需要彻底把囚徒破碎成块,吸干每一口骨髓就好。
-28-
管风琴始终待在离黑女妖最近也最安全的后方,与那只女妖之间存在着没能彻底兑现的愿望与赌约,它们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
p先生本身,就是杀死m小姐的速通渠道。
他支离破碎,但却握着能置她于死地的东西。
-29-
所以,就像m删除了许多记忆,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那些“抛弃”自己的家伙。
p先生同理,面对监狱新任的管理者,他有太多不得不捏碎自己藏住的秘密。
这是疯子逻辑里的互利共赢。
-29-
记忆又算什么?
可以删除,可以伪造,可以替换,记忆说白了不过是信任度可疑的东西。
黑女妖从不珍惜记忆,管风琴也不怎么在意。
他喜欢的是新鲜东西,为她不停创造设计新的“初遇”本身就是一种令他沉迷的乐趣,谁让管风琴远比黑女妖讨厌“无聊”呢?
所以,多年前他下手捏碎自己时,觉得是一笔非常划算的赌局。
天平两端的赌注分别是【所有存在关于我的记忆】与【黑女妖与我的共同存活】,完全不成正比。
而且,这个赌局他肯定能赢。
-30-
……而囚徒果然赢了。
监狱长遗忘了那些过于隐秘的东西,再次浑浑噩噩地在永生监狱中醒来,摸索出自己的职位与权力。
祂则花费很久重新变成管风琴,从存在的概念重新凝聚成形。
毕竟是最擅长支离破碎的小狗,当然也最擅长修补自己。
然后,某天,“刚上任”的监狱长,再次拜访了最底部的囚室。
-31-
那并非宿命安排,只是被吸引。
……被管风琴刻意吸引。
一个能把自己的一切随便扔进必输的赌局作赌注的囚徒,怎么可能老实沉闷地待在囚室里?
放下钓钩,引诱新鲜有趣的东西。
这是他的天赋,他钻研了不知多久的玩耍方式,如今使用这种手段,如同释放本能。
管风琴依靠这能力见到了许多有趣的许愿者,许多合适的花肥,与无比美丽的报丧女妖。
他依靠这本能玩到了太多玩具。
所以,指尖能够再次自由活动的第一时间,管风琴就刻意放下钓钩,吸引了监狱长。
目的很简单,他想要新玩具。
即便这个玩具之前抠烂他的伤口窃取他的力量也没关系——为了不无聊,管风琴做什么都行。
至于制作钓钩的方法?
那也很简单。
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吉他,最底部的从未探索过的黑暗囚室里有东西在拨动指尖,演奏怪异又动听——
失去记忆的监狱长自然而然地来到了他的囚室前。
监狱长自己很惊讶,为什么来到监狱后这么久这么久以后,才第一次拜访这东西。
……或许是因为祂的存在感近乎为零?
-32-
管风琴演奏完一整首曲子,监狱长也停在囚室外听完了一整首。
然后他放下吉他,看向囚笼外的男人,就像是过去打量每一个狼狈不堪求来自己身边的许愿者们。
……哦,这个新鲜的玩具,当然是个许愿者。
管风琴太熟悉许愿者望向他时露出的神情。
这只亡灵狼狈不堪,走投无路,也疯狂渴求着什么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他会许下的愿望……仔细翻找一下破碎之前的记忆就能猜到了……
【我要杀死那只漆黑的报丧女妖。】
唔。
-33-
管风琴想,这可真是个比死而复生更疯狂的愿望啊。
他还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实现这愿望的能力呢。
……不过,关于自己【实现一切愿望】的所有传言,应该也随着之前那次破碎全部消失了。
所谓的“监狱长”肯定不会向自己这个凄惨的囚徒许愿的,也肯定不觉得自己有实现什么的能力。
但……他想要的……他渴求的……无疑就是……
-34-
“你……被关押在这里……是什么东西?”
管风琴无声地笑了笑,再次弹拨琴弦。
不说出愿望,不自愿服刑,就算是有趣的许愿者,他也没义务实现对方的愿望,不是吗?
……这是以前的老规矩了……现在的他只是个没力量的囚徒……
玩玩具打发无聊就好。
与那只女妖相关的,被永生监狱选中的,肯定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玩具。
——这么想还真是意外方便,这个与报丧女妖反复倒流的世界密切相关的亡灵,或许能够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意外惊喜——
把看守自己笼门的管理者弄成玩具的话,也肯定很划算吧?
-35-
“初次见面。您要来玩一个赌局吗?”
-36-
监狱长没想到,那所谓最深的囚室,所谓最危险的囚犯,独自一个被称为【囚徒】的存在——
那东西既弱小,又温和。
与其说是被关押在那里,不如说,他是自愿镇守在那里,充当永生监狱内平静稳定的中心。
如同承载海浪、阳光、泥沙的地核。
而他向他提出的赌局,仅仅只是“赌你听不完我这次演奏”而已。
-37-
每次都赌。
囚徒每次都赌他听不完,每次都会输。
输给他的赌注则是知识,技能,各种各样关于亡灵的情报——几乎是一个恶灵在永生监狱内立足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毕竟那时的永生监狱再不止一个囚犯,监狱长要管理镇压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家伙了。
他当时是个稚嫩的人类亡灵,刚刚来到在这个阴暗又扭曲的地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掌管整个监狱,灵魂中心也还困在生前的上吊绳里。
……温顺,平静,又似乎能包容一切,给出了一切帮助的囚徒,与他动听的演奏声,那似乎是监狱长可以喘息的领域。
至于监狱长自己的赌注——虽然从未被赢走——
【一段可以披着人类躯壳去人类世界的外出放风时间,为期二十年】,囚徒只索要了这个。
-38-
……这些只是打赌“能不能听完一次演奏”的赌局非常儿戏,监狱长随口承诺这个赌注时根本不在意,囚徒也没有多渴望的意思,每次都输,每次都平静地为他指点迷津。
他大概自己也不觉得这个赌注能兑现吧,只是在监狱里待了太久,想要聊聊天而已。
刑期永恒的囚徒……真可怜的家伙。
-39-
于是,因为情报,因为赌局,也或许是因为那点居高临下给出的怜悯……监狱长开始习惯在囚徒的笼栏前驻足,聆听一场又一场完整的演奏。
他开始习惯囚徒本身。
平静,包容,又空洞。
囚徒的演奏与注视就传递着那些东西。
……明明极端空洞,但却莫名的,能填补聆听者心中的空洞。
不仅是他,当囚徒拨动指尖时,似乎整座永生监狱都在静默聆听。
-40-
那是赞美诗,是安抚扭曲的仪式,任何一个死去的东西都无法抗拒这演奏的诱惑。
渐渐的,一次次完全胜利的赌局,一个个被兑现的丰厚赌注,一场场空洞又平静的演奏……
监狱长开始觉得,囚徒与他的琴声,是一种无比安心的庇护。
刑期永恒的可怜家伙,只能待在黑暗里弹琴,在枯燥的监狱生活里还愿意一遍遍输掉赌局帮助自己的管理者,听话又温顺……
简直就是条小狗。
……
再没谁比被锁住的小狗更擅长保守秘密了,不是吗?
囚徒无法向任何存在吐露秘密,囚徒只能被关押在这里。
于是,某天,监狱长停在笼栏前,张开紧闭的口。
“我恨着一个女人……”
-41-
倾诉与怨愤一齐流出,如同一首流畅的曲子。
囚室内的管风琴心想,上钩了啊。
居高临下的怜悯意味着对他能力的轻视,终于彻底敞开的倾诉意味着对他隐隐的信任。
——身为管理者,竟然真的能被蛊惑着把这些东西献给监狱最深处的囚犯。
【反正只是条戴项圈的小狗】,这样悉心打造的认知,应该已经在他脑子里被构建得非常牢固了吧?
真方便,这样一来,就算偶尔做出什么逆反行为也不会再被重视。
嗯,果然是很优秀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