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黑发黑眼的小男孩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心跳得飞快。
她可真美啊。
他忍不住想,她真的好美好美,头发黑黑的长长的,刘海乖乖的,就像是房间里那种木偶娃娃……
她真漂亮。
他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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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还总取笑我是个不受小女孩欢迎的小毛孩……哼,他要那些吸着鼻涕的小女孩追捧做什么,反正她们只会吃吃假笑,跟屁虫般挤在镇长儿子的后面,因为一条漂亮手帕踩来骂去的,又蠢又傻。
不像她……刚刚还扶了我……没躲开……唔……
小男孩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陶醉般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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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是真的扑到她身上了吧?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原来还那么软……身上好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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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又渐渐加快了些,变成一些绕着圈的蹦跳、小跑。
我要赶紧回宅子里,告诉爸爸。
男孩被爸爸养大,唯一的亲人只有爸爸,他和爸爸一起住在一座大宅子里,生活并不困苦,只是有点寂寞。
自从妈妈跟那个奇怪的叔叔走了,爸爸就话很少了,除了督促我学习练功,就是喝醉了,跟来拜访爸爸的叔叔们说话时,才会招手让我过去,把我抱在膝盖上说话。
……但喝醉的爸爸总说什么脏妓|女,说什么小丫头,我之前从来插不上爸爸的话……
这次,终于找到和爸爸说话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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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立刻告诉爸爸,今天遇到了一个特别特别漂亮的、玩偶娃娃般的女孩,那个女孩身上特别软特别香,说不定比爸爸嘴里的“小丫头”还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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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雀跃地跑进宅子:“爸爸——”
特别特别漂亮的、玩偶娃娃般的女孩回过头来。
她一只手提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一只手揪着爸爸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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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里,到处都是血。
因为女孩一点、一点、一下、一下地砍下去,用最钝的刀法,最慢的速度。
爸爸的左手掉在卧室里,右手掉在门槛上,左腿落到了池塘里,过去总是帅气地穿着军靴的右腿被她细细切成了好几段。
然后,只剩下爸爸自己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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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女孩揪着头发提起来,一边扭动一边发出痛苦的嚎叫——因为这躯体最下方,中间的位置,被女孩刻意在地上的石子上碾得血肉模糊。
女孩一边这样碾磨着没手没脚的爸爸,一边甜甜地笑。
她的手脚与脸颊沾满了血,血里带着酒窝的笑容,像极了邪恶的怪物。
小男孩软倒在这一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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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嘶哑地轻喊:“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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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原来还有个儿子。
那又怎样?
让畜生活着会养出什么好儿子吗?
……好不好,坏不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m嗤笑一声,随手掐爆了黑发军官的脑壳,将那块被彻底折磨干净的臭肉扔到一边。
她拍拍手,轻快地走向门槛,脚上的木头小鞋子在血上依旧踩出“嗒嗒”的轻响。
这串美丽且轻快的“嗒嗒嗒”响至瘫软在地的小孩耳边时,他瑟缩了一下,抖了抖。
m忍不住又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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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好运,小子。我不杀无辜的幼崽。”
小男孩颤抖着低喃:“爸爸……爸爸……”
m无端起了点兴趣,她用沾着血的手拍了拍这个崽子的头:“你爸爸是个畜生,知道吗?你将来也要变成畜生吗?”
“变成畜生就会死成这样哦,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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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一点点抬起头。
这个无比美丽,无比恐怖的……
渣滓。
恶棍。
坏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你,你——怪物,去死——我爸爸——我爸爸——啊啊啊啊!!”
m一只手就把扑上来乱咬的小孩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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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吧,我不杀幼崽。”
她转过身,又踢开了在地上尖叫、大哭的小孩:“当然,如果你要‘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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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如果有缘再见——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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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美丽、无比恐怖的女孩丢下这一句诺言,便离开了。
再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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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场血腥残忍的大范围屠杀,还未开始,便终结在了m的镰刀下。
金鳞阁里的w终于迎来了解脱的机会,战争被抹消后,m会立刻带她前往系统世界,正式入职,作为实现亡灵心愿的员工度过那段短暂的死亡时间。
那是第一千零九次倒流。终于成功的倒流。囚徒力量耗尽的最后一次的倒流。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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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囚徒的力量完全耗尽,果然,它迎来了一位再次诞生于扭曲、血腥的监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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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由他倒流、被他扭曲出的因果。
既然他要承担报丧女妖许愿导致的所有代价,这份因果,当然也是他该承担的东西。
永生监狱认为,再没有比那孩子更合适的存在了。
再没有谁比那个黑发黑眼的小孩,更适合做,捆在囚徒喉咙上的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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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逃脱监狱长。
就像他无法逃脱永生监狱,无法逃脱灰女妖给他背上的【罪行】……
谁让他从睁眼起,就是报丧女妖的替代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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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被永生监狱选中的那位监狱长,真正入职时,已经不是可怜兮兮的孩子模样了。
他长大成人后,满世界地追着黑女妖的踪迹——怀着仇恨,怀着恐惧,也怀着初见时不可抑制的那点点喜欢。
追求她,厌恶她,爱慕她,痛恨她。
想掐住她的喉咙,彻底把她压下,撕开她的衣服,再折断她的手、脚,让她痛苦,让她……!
然而。
m太擅长遗忘,也太擅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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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黑眼的俊美男人伪装过她的追求者,也伪装过她姐姐的同伴,还奋力收敛了一切恶意恨意在她身边装出温柔体贴的样子,试图讨好她,这样才能——
把手伸进那个该死的、绝对安全的系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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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搞不懂为什么她总待在那个世界。
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世界,会迸发出那么强大的能量保护她。
……是的,保护她。只保护她。
m那个贱货姐姐甚至就像是顺带的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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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成功。
在被m漠然无视、直接抛开、甚至丢出“你是谁”的问句时,绝望的男人选择了自杀。
——成为了扭曲无比的亡灵,被正式迎入了永生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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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惊喜地发现,永生监狱内,暂时只有一位囚徒。
而这位囚徒被整座监狱压在最深处,没有呼吸,合着眼睛,存在本身已经几乎破碎,祂本体里、那从囚笼里时不时逸散出的能量——
只要吸取一点点,就能一点点和那个铜墙铁壁的系统世界建立起联系。
似乎,是同源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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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一点点。
这样积累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能通过同源的力量打开系统世界,出现在m的影子里,捅烂那女人的心脏。
于是,心动无比的监狱长,用钥匙打开了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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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在沉睡中消亡的囚徒,自己本身就是这东西脖子上的项圈,只要自己还存在,这东西就绝没有一丝一毫反抗自己的力量——
最弱小,最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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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监狱长伸出手,握住囚徒的镣铐,抠开他的伤口,吸取着逸散的能量。
或许是太痛,或许是好奇,监狱长用刀切开囚徒的指甲试图挤压能量时,后者睁开了眼睛。
那是异常空洞的、猩红丑陋的眼睛。
监狱长有些害怕,拿刀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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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囚徒注视他的眼神非常平静。
这个被永恒关押的东西大约是根本没有痛觉,也没有情绪这种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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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监狱长。】
囚徒含糊地发问——上次来吸取能量时监狱长割开了他的舌头——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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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比平静的注视与语气里,监狱长突然就放下了所有警惕,所有畏惧。
谁会畏惧一个弱小、丑陋、残缺、无力、只能被拷在最深最深最深的阴暗地底的囚徒呢?
而且,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机会把自己心里的东西,倾诉给任何人了……
监狱长直接说道:“我要你所有剩余的能量。我要变强,去杀死那只邪恶漆黑的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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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空洞的红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这样啊。
原来,真的还自由自在地活在外面啊。
黑女妖的心愿实现了吗?不,既然监狱选好的管理者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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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我终于有了一个成功完成愿望的许愿者。
我的愿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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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把刀尖从割开的指甲划到了指节的皮肉。
他无端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是吗,我在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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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很懂得情绪这种东西,又被关在这里,没办法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笑的。
我不会生气,不会笑,不会哭……都不怎么懂。
啊,对了。
这个东西好像说,要去杀死黑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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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便看到囚徒带着笑反问:
【你觉得,那只女妖,会被一次死亡伤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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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愣在原地。
……是啊。是啊?
那只无比美丽、无比恐怖的报丧女妖,那么轻率地就向他许下了一次死亡——捅烂心脏就能杀死她吗?切掉脑袋就能杀死她吗?撕开衣服宣泄丑陋的欲望就能杀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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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世上最强大的报丧女妖。
一千零九次的世界倒流都没有杀死她,凭什么你会觉得,她将随随便便屈服于一次痛苦的死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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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为什么……你……杀了我唯一的……】
不。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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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想到,这样的报丧女妖,还有一个唯一的亲人。那个总出现在她身边、看他的眼神总是很讨厌、还做过妓|女的贱货姐姐。
如果他要彻底报复她……如果他要她在意他……如果、如果、如果……
【该如何杀死报丧女妖?】
【该如何让报丧女妖受伤?】
是的,就像那个恐怖的女人杀了他唯一的亲人,毁了他唯一的家,他也要——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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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又笑了一下。
【你不会有机会的。】
祂猛地抬起被切开一半的手臂,用指甲翻开的手指,直接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所有的能量逸散、流失、爆开、又——
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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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最擅长令自己的存在支离破碎了,它从睁眼起就被灰女妖叫作“支离破碎的小狗”呢。
它有点讨厌被灰女妖当作支离破碎的小狗使用……
但,如果,是为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唯一关系不错的好朋友。
做一次破碎的小狗也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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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它逃不出这座监狱,也会无限复生。
彻底捏碎自己的存在,删除自己曾留下的所有痕迹,让眼前这个监狱长遗忘我身上与系统世界同源的力量,让永生监狱遗忘黑女妖曾是我的许愿者……
岂不是一笔,很好玩的赌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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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力量尽失地捏碎自己的存在,也等于捏碎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黑女妖应该也会完全忘记它吧……就算很久很久以后再次费力复生,黑女妖也不会记得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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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关系。
黑女妖本就不认识他。本就不知道他是谁,什么性别,叫什么,被关押在哪里。
彻底忘记了……就不会回到永生监狱……被这个似乎有点危险的监狱长重新找到机会盯上……这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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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心甘情愿破碎在镣铐里,抹去了m最看重的w无法善终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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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是对许愿者基本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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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监狱长不肯放弃。他好不容易才萌生了一个可行的方法,他绝不放弃。
如果错失了那个贱货姐姐……那就再积攒力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还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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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m崩溃。
让m后悔。
让m哭泣。
让m彻底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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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某个世界,圣诞节。
金发蓝眼的男人匆匆走过街道,目标是街对面某家还在贩卖粉色郁金香的花店。
今天是结婚七年的纪念日,最近他在考虑向妻子提出和平离婚的时机,今天应该会是个合适的时机。
不管再怎么敷衍,再怎么不耐烦,纪念日她总是会定时出现,和他吃顿晚餐的。
老实说,他不觉得提离婚需要这么仔细的铺垫,反正他们本质上就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关系,离婚后应该也要继续照顾她生活细节……
“嗨,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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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猛地顿住脚步。
他看着街对面的粉色郁金香,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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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先生,我以为,离我们约定好的放风结束时间,还有一年?您必须遵守赌约。”
“呵……你不知道你在这所谓的‘放风时间’做了什么吗?”
“我不明白。”
“……你也不需要明白,小狗。”
-112-
你不需要明白,你是我窥视那恐怖的女妖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里,唯一一个令她再次停留,再次……无数次回头的存在。
不管记忆被删除多少遍。
第一眼一定会被吸引,第一步一定会决定去靠近你。
况且,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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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个贱货姐姐完全不同。
你除了她还有其他追求的东西吗?
除了观测她、应对她、设计她、哄骗她——
你费尽千辛万苦争取到的这点放风时间里,除了她,还有关注什么别的存在吗?
不论你摆出什么样的态度,不论你怎么定义你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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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无耻丑陋的狗崽子,不都给她建立了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吗!
可以随时打开门走进去,可以随时休息随时睡觉随时拥抱得到安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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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况且、况且——
【你们甚至都毫无自觉!】
【你不知道你拥有了什么,你不知道你有多特殊,你不知道那个女妖在你身上破例了多少次,我绝不告诉你,我绝不,你这该死的丑陋的狗崽子——】
【我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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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便那样死在了圣诞节。
监狱长割断了他的舌头,挖掉了他的眼睛,切断了他弹琴的十指,又深深、深深地捅穿了他的心脏。
做完这一切——做完这过去在监狱中无数次执行的一切后——
他转身离开,没留下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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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绝不告诉p,那只女妖有多喜欢听他说话、瞧他眼睛、青睐他的手指、侧耳倾听他的心跳。
他绝不告诉他。
这个丑陋可怜的狗崽子,不配任何情绪,不配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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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死在这里吧,滚回监狱里,让那个女妖发狂发疯露出失去一切时会露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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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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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倒在地上的管风琴想,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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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许愿者,费了一千零九次,发疯成那样,癫狂成那样,才堪堪挽回了一个普通人类的生命……
作为非人类,他怎么可能允许下一场轮回的展开啊?
我也没力气再奉陪第二个无限倒流的世界啦。
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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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透明的地方重新覆上皮肉,被割开的地方重新愈合在一起。
这可不行……
虽然这里挺安静,死了之后也大概不会被发现……虽然当年那个人类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跟我这个朋友肯定不是一个等级……但,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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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没力量再帮那个笨蛋进行下一次倒流啦。
……这点力量建起的外壳还能支撑多少时间……哦,对,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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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那还够……
管风琴轻轻咳嗽着,踩过自己刚刚淌在白雪上的鲜血,走进街对面的花店。
店员尖叫起来,又有些害怕地捂住了嘴。
……咦,怎么,我这个临时躯壳应该没沾到血呀?
管风琴看了看一旁的花瓶,看到了花瓶里,自己没来得及遮掩的红眼睛。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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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眼睛,用了最后那点力量,让它再次变成蓝色。
幸好,呃,这么丑的眼睛没给她撞见。
否则那家伙肯定要大声嘲笑我的。
“对不起,刚刚是忘记摘美瞳了……”
p先生用蓝眼睛望着店员说:“请给我一捧粉色的郁金香。”
“……对、对不起,客人!一捧粉色郁金香,送给谁呢,要卡片吗?”
“送给我妻子,今天是纪念日。不用卡片,谢谢,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