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会保护他的弟弟。
弟弟只是不懂而已。
况且,弟弟又能做什么呢?
他同样被困在这里,走路都会咳血,吃不饱饭,脆弱得仿佛小孩一推就能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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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攥紧拳头:“……你每次种花的时候,都会唱歌吗?你这个习惯太古怪了,必须改……”
管风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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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歌,”他静静地说,“兄长,那是献给死亡的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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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必须弹奏管风琴,我必须要唱献给死亡的赞美诗。这是我在这里的职责……”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睫毛在这一瞬间盖住了血红的眼睛。
“是我永恒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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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合上。
他觉得荒谬又可笑。
“献给死亡的……赞美诗?你……那些人……还训练你……赞美死亡?”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个问题,管风琴笑了一下。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帕西法尔第一次见他笑。
尽管那个笑依旧很僵硬很古怪——和管风琴苍白的皮肤搭配在一起着实恐怖——但,这个笑并不虚伪。
管风琴明显因为这个问题心情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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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你不知道吗,兄长?我所要赞美的死亡——报丧女妖,最喜欢郁金香、音乐与赞美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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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兄长。我带你去看看。”
管风琴冲帕西法尔伸出手。
他眉间第一次露出那样鲜活灿烂的气息,就像是要向玩伴介绍自己最心仪玩具的小朋友。
“赞美诗歌颂的对象……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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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乎是个祥和又平静的地方。
……那似乎是。
直到管风琴牵过帕西法尔的手,带着他离开笼子,离开房间,穿过寂静的走廊。
漆黑的夜晚,没有月光。
双胞胎兄弟手牵手来到庭院中央,洁白的郁金香与雕像似乎自己在发光。
——帕西法尔跟着弟弟走到白天他低头种花的地方,然后,不知怎的,黑夜中似乎闪过红光——
雕像发出轻轻的“咔哒”声,敞开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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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带他缓缓走进地道。
扑面而来的黑暗似乎更黑、更浓稠——帕西法尔不禁瑟缩地往他背后躲了躲——
“这里是独属于我的职责。”管风琴轻声说,“别怕,那些大人们永远找不到这里。”
……什么职责?
帕西法尔不明所以,但很快,地道内亮起了灯。
是管风琴擦亮了火柴,点亮了一盏油灯。
大盒大盒大盒的火柴们堆在一只木架子上——帕西法尔明白他为什么总能带来热腾腾的食物、又能弄出点燃的木柴堆了。
“就是这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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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去,不禁屏住了呼吸。
斑驳的石墙上,垂挂着一把巨大、巨大的灰白色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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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管风琴的声音轻到近乎耳语:“那是只死掉的报丧女妖。别吵醒她。”
……死掉的,报丧女妖?!
“既然死掉了怎么还能——”
“小声点。到这边来,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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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的镰刀后,是一幅幅涂在石墙上的图画。
管风琴领着他用油灯一一照过,关于报丧女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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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丧女妖诞生自一切阴影中的死亡,又以一切阴影中的死亡为食。
阴暗的死亡创造报丧女妖。阴暗的死亡也是吸引它们的粮食。
所以,它们所出现的地方、任何地方——绝对会缠绕着死亡——灾难——或邪恶——
因此,被称为【报丧女妖】。
它们是死亡的使者,生者的丧钟……虽然被称为“女妖”,但并没有性别,只是披着裹尸布活动的一团黑影……
当然,这团不可名状的黑影,既不算活着,也不可能死亡。
所以报丧女妖不老不死,在有些人类的认知中,是可以“永生”的生命——不过,既然无法死亡,自然就不算生命了。
没有过往,没有未来,从未活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生命呢。
不是生命,又哪来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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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像每个种族一样。
报丧女妖也有自己的弱点。
报丧女妖的本体,就是它们诞生的源头。
源头的强弱也代表了它们力量的强弱——有些女妖弱小到只能蜷缩在裹尸布里喘息,有些女妖却能额外分出本体幻化出巨大的镰刀——
所以,报丧女妖并不是强大到能跨越世界、碾压一切的生物。
它们只是不断追寻着不同的死亡,在世界与世界中流浪的影子。
品尝更多的邪恶,吞噬更多的阴影,贪婪又阴暗地追猎着死亡罢了。
它们诞生在阴影里,结局也往往是倒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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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死,但能量耗尽,也会倒下。
报丧女妖们厌恶同类,它们会互相屠杀,互相吞噬,天性就是孤独与流浪——这样的生物倒下后,自然是没东西会大发善心为其收殓尸骨、重新聚合能量、把它们唤醒的。
不过,报丧女妖们真的很少会【死亡】——强弱差距再大,能用碾压性优势把同族直接砍成碎片的,还是少数。
大多数时候,它们互相屠杀的结果,只是彼此留下一身可以缓慢复原的伤,运气好的去饱餐死亡重新强大,运气差的觅不到食,便因为能量不足暂且沉睡在某个阴影里。
哪怕【死掉】,也会【醒来】的。
因此,在某些高维生物眼里,报丧女妖们只是一群惹人厌烦、威胁不大、擅于钻阴暗角落啃垃圾吃的流浪猫。
几次死亡就能令它们饱餐一顿,见一面就会互相厮打吞噬……这种东西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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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个世界,某一刻。
诞生了一只漆黑如墨的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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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报丧女妖诞生之后……又在某个世界,某一刻……
所有其他的报丧女妖们,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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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最强大的报丧女妖。也是,最后一只……报丧女妖。”
管风琴停在最后一幅画前。画上涂着一团巨大、纷乱的黑影。
那黑影太大,几乎能把画前两个小小的男孩吞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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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后退一步,打了一个哆嗦。
但管风琴举高油灯,仰头走近了它。
“你看啊。”
他双眼发亮,语气轻快得几乎是在唱歌了——
“真美,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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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死亡。
献上诗,歌,琴声与郁金香。
赞美……这最后一只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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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
管风琴喃喃道:“如果有一天,能把我自己的死亡供奉给它享用就好了。如果我能无数次死亡……不,无数次死亡还不够,如果我能……”
帕西法尔没听见他最后的话。
那消磨在管风琴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里,连喃喃都不算,低得几乎是被他含在舌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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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彻底拥有这只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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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又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后退他甚至放开了紧拽弟弟的衣角。
“弟弟……这里很可怕……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想回……”
“家”这个词快涌现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吞回去。
帕西法尔颤声说:“我想回到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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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前的管风琴转过头。
油灯里跳动的烛火让他的红眼睛非常柔和。
“当然,兄长。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他向帕西法尔走近,烛光时明时灭,没能被完全照亮的苍白脸颊仿佛是从报丧女妖的画里走出来的东西。
“既然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回去睡觉吧。”
帕西法尔再次后退了几步:“我——”
“晚安……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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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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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天的早晨,帕西法尔从笼中醒来。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身上的毛毯。
管风琴轻轻敲响了笼杆。
“昨晚睡得好吗,兄长?”
帕西法尔仰起脑袋,瞅着弟弟,有些困惑。
“不记得了……似乎是个有点可怕的梦……”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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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平静又温和的脸依旧那么富有安全感,他蹲下来,把热腾腾的面包和牛奶塞进帕西法尔手里。
“吃早餐吧,兄长。”
“……哦……好。谢谢……”
帕西法尔把面包塞进嘴里,不知怎的,他有点狼吞虎咽。
可能是被那个模糊的噩梦吓饿了吧。
“对了……弟弟……我前几天想说的,我们逃跑……”
“抱歉,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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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眨了眨眼:“我在这里还有职责要做,所以,不会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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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