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曾经对着镜子练习笑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露出什么样的笑容,她见着公子均红了脸。“公子的准头很好。”郑媛也么有问公子均方才为何会那么失态,她转过头去径直看着那些落了一地的箭矢,她对着公子均笑。“让公女见笑了。”公子均知道郑媛已经看出什么了,可是她装作不知道,方才的失态,他也只有在郑媛面前表露过,郑媛不问,轻轻带过,委实让他松了口气。公子均看了一眼郑媛头上,或许是还没有及笄的缘故,她虽然没有梳小儿式样的总角,脸颊留下了两条细细的发,长途堪堪只有脸颊那么长,其余的都束在脑后。没有戴任何发饰更别提他曾经托人送进去的玉笄了。郑媛瞧见公子均瞥了几眼她头上,便知道他想看什么,“我还没到及笄的时候,吾子送来的玉笄我收着呢。”没有及笄便不能做成年女子的发式。所以公子均送来的那只玉笄就只能暂时收起来,等到日后再用。公子均听了郑媛的解释,目光有些闪躲,他看向一旁,郑媛心上突生一计,她装作不经意,广袖把那边竹篮挂倒。里头的果物骨碌碌的从筐内滚了出来。郑媛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公子均见着满地果物乱滚,竹筐被拂倒在地挂在她的衣袖下,顿时也顾不上许多,膝行过来,把竹筐给丢开,抓起她的手仔细查看。装果物的竹筐都是园圃内直接拿过来的,讲究一点的放入竹笾内,不讲究的干脆直接让奴隶抬上来。“无事吧?”他握住郑媛双手仔细的反复查看,看有没有竹刺扎入手中。一旦有竹刺扎入到肌肤里头,伤口细微看不见不说,还难受的很,若是不去管,过一段时间就会化脓。郑媛嘴边差点就要露出笑来生生被她忍住了,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应当无事,方才不小心……”“那个无事,叫人收拾了就行。”公子均一抬头,和郑媛四目相对。乌黑清澈的双眼似乎含着两泓清泉,吸引着人忍不住的往里探索。越来越近了,几乎都能嗅到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少女头一扭,手从他掌心里抽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指在他掌心轻轻一刮,带来些许痒意。公子均这才从旖旎中清醒过来,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委实太近了。他喃喃着向后退开,“我……”郑媛扭过头只装作害羞,方才就差点可以亲到了。这时节别说男女之间的亲吻,就算是真的有了实质性的发展都没有什么,男女私情在贵族中简直是司空见惯,甚至还有亲生兄妹私通的,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她还不想这么快呢。她喜欢的是那欲说还休的暧昧,至于实质的,对于眼下来说似乎还早了点。两人分开些许距离,或许是尴尬,谁都没有先说话。外面原本磅礴的雨势终于没有之前的那么凶猛,雨滴逐渐温柔下来,由霹雳啪啦的声音渐渐变成温柔的沙沙声响。这沙沙声听来无奇,可是落入人心,却便是另外一番滋味。公子均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是怎么了,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除了她之外。他似乎还记得她清浅的呼吸喷涌在他面上的滋味。不能再想下去了……公子均伸手捂住额头,如今人还在他身后,不能露出异样。可是自己方才似乎也的确……室内依旧沉静,外头的雨水渐渐的听了,只听得从瓦当低落下来的水低落在地上的声响。还没等公子均想好如何开口,就有竖仆来了,“公子,公女的兄长来了。”郑媛听了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竖仆口里说的那个兄长是谁,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很多,前前后后八个,这些公子和她的关系也不错,当然最好的是公子蛮。这么火烧火燎前来接她的,除了公子蛮之外,她简直不作二想。“请哪位公子进来。”有了公子蛮,公子均迅速调整了心情,让人去请那位郑国公子来。公子蛮进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而且雨水打湿了下裳的边缘他都似乎没有发现。他见着郑媛和公子均竟然同在堂上,脸色更是黑了一层。公子均在公子蛮面前恢复了以往的雍容,两人相互见礼,公子蛮瞥了一眼郑媛,对公子均道,“叔姬承蒙吾子照顾了,如今大雨已停,叔姬也该回公宫内了。”公子均闻言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郑媛,身后的少女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只是他总是感觉到那双妙目还在他身上。那目光不似以往那些女子的打量,那般让他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反而如同第一回两人在丛林中一样。只是没有那么炙热。“吾子?”公子蛮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公子均的恢复,眉宇间不禁呆了些许不耐。“此时路上雨水甚厚,吾子不如多留一会。”公子均不但没有顺势答应,反而留公子蛮下来多坐一会。郑媛听得就来了兴致,她就去看公子蛮,公子蛮的脸色可说是青白到极点了,他嘴唇动了动,“不用,若是叔姬迟迟不回公宫,侧夫人会担忧。”姚子膝下只有一女,这个天气在外,又迟迟不回去,做母亲的的确会担心。郑媛见公子蛮这么说,从茵席上起来。“那么便不多留吾子了。”公子均看出来郑媛的离去之意,也不好多做挽留。不过他亲自把公子蛮还有郑媛送出去,一直看着他们,或者说是郑媛上车。哪怕车行远了,还是能见着个人在那里站着。公子蛮在轺车内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帷车中的妹妹,这会才下过大雨,地面上积水甚多,寺人俠苦逼兮兮的躲避着那些积水的地方。入了公宫,公子蛮送她去姚子的宫室,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媛,日后少与那个宋人来往!”“为何?”郑媛听到这话,笑了笑,她回头过去看公子蛮,“阿兄先告诉我为何。”“那个公子均在宋国的时候就不是甚么品行优良之人!”公子蛮拂袖怒道,“媛你知不知道,他和宋国襄夫人……”“阿兄也喜欢听这些啊。”郑媛听公子蛮这么义愤填膺的,有些奇怪。两人平常也没有打过交道,怎么对这些八卦还那么有兴趣?“媛……我……”公子蛮见郑媛似乎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不禁心急。“阿兄,”郑媛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任性的小孩子那般,“阿兄说的我都知道。”说罢,她径直走向宫室,“阿兄也别老是将我当做小儿,总有一日我会离开的,不是吗?”公子蛮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么句,这句话在耳边炸开,无疑于当头棒喝,立即就让他呆立在那里,脚步半点都挪动不得。兵戈剧烈碰撞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雍疑立刻白了脸,郑媛转头看向他,“今日大夫出去的时候带了多少人?”“今日公子出去为了打听消息,身边只有带上十几人。”雍疑说着,郑媛的眼神几乎快要冒出火来。看着这幅架势,看样子诸公子是当街就火拼起来了,公子均身边带的那么十几个人,简直就是一碟开胃小菜,咔擦咔擦两下就被人给吃的连渣滓都不剩下了。“……”郑媛看了看车两边所带的奴隶,这些奴隶说是奴隶,其实和那些私兵也就差了一身铠甲。“换条道,另外叫人去请那位过来。”郑媛口里的那位,就是指华匀,华匀在新郑里头不任职,平常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城内晃荡,这会城内出事了,他在家里闭门不见客。但这会要还是不见客,就等着这辈子都别想回宋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