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今儿是老太君的寿,可也得先论国再论家,这是老太君一早就吩咐下的,几位爷看的起姚府,能来姚府里祝寿已是天大的造化,断不能逾越了国法。正忙着却见一个小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朱贵皱了皱眉:“也不看这是哪儿,就慌手慌脚的瞎跑,几位爷都在外头席上坐着呢,若惊扰了,看老爷扒了你的皮。”那小子忙道:“哎呦,我的大总管,不是小的没规矩,是出大事儿了,咱们家萱小姐跟晋王府那位陶二姑娘,在那边儿的凝翠亭子里打起来了,婆子劝不住,都滚在了地上,四儿跟陶姑娘的丫头也动了手,这会儿正打的不可开交呢。”朱贵脑袋嗡一下,脸色都变了,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打昨儿魏王妃过来跟大老爷二老爷说,趁早打消让萱小姐嫁给七爷在主意,慢说皇上哪儿不会眼看着姚家再出个王妃,便是七爷哪儿只怕也看不上萱小姐,瞧着像是对陶家丫头有了心。王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偏巧赶上萱小姐正在窗户外头听着呢,以萱小姐的性子哪忍得下这口气,回去就把自己的屋子砸了个稀巴烂。朱贵昨儿还担心这件事儿完不了呢,本来琢磨着老太太过寿,那丫头又刚住到晋王府,估摸七爷不会带她过来,不想偏就来了,刚在寿堂拜寿,就瞧着萱小姐的神色不对,正说找人盯着,这就出了岔子。且,这件事儿便自己去了也无济于事,自己也是奴才,赶上去拉扯小姐不成,若是劝,那两位的性子,只怕自己把嘴皮子说破了也屁事不顶,干脆还是回了老爷吧。想着忙出去到了前头主席在大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朱贵的声儿不大却给凑过来的十五听了正着儿,蹭的站了起来:“我说半天不见那丫头呢,原来打架去了,这可比李逵探母热闹多了,爷得去瞧瞧。”说着转身就出了席,一溜烟跑了。朱贵本来是想暗里禀告了大老爷,把事儿蔫不出溜的了了就得了,哪想给十五爷一下子嚷嚷了出来,席上谁还不知,忍不住偷瞄了七爷一眼,这位爷可是出了名儿的护犊子。果然,七爷脸色微沉一句话没说,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晋王已下席去了,五爷十五爷也随后去了,大老爷二老爷哪还坐得住,也站了起来,然后三爷五爷怕闹出事儿来,也跟了过去。一众人到凝翠亭的时候,就见两个丫头还抱在一起,你掐我,我拧你的纠缠呢,旁边她们俩的小丫头也是互相揪住头发,你踹我一脚,我踢你两下,完全就是小孩子打架。偏偏十五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蹭一下跳在台阶上指着陶陶:“我说你小子跟我打架的本事呢,怎么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五爷见实在不像话,不禁道:“老十五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下来,成什么样子。”说着把他拖了下来。大老爷见闹得实在不像话,忙吩咐几个婆子上去把两人拉开,两人的样子已经不能看了,陶陶脸上挨了一记黑拳,左眼的眼眶有些淤青,早上小雀儿费了半天力气才梳好的包包头,也散了,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肩膀上,乱蓬蓬的跟个疯婆子差不多。身上的衣裳又是泥又是土,袖子上扯了个大口子,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胳膊来,晋王见十五直勾勾盯着陶陶的胳膊,微微皱了皱眉,叫小安子把自己的斗篷拿来,走过去披在陶陶身上,给她仔细系上带子,又帮她的头发拢了拢,才牵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儿站了。晋王这一番动作,他跟陶陶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看在众人眼里便有些不一样了,尤其姚府的两位老爷。本来二老爷一见自己闺女这个狼狈样儿,火气早窜了上来,陶家这丫头如今能在晋王府住着,凭的不过是她姐陶秋岚跟晋王那点情分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却敢跟子萱动手,岂不疯魔了。子萱什么身份,国公府千金贵女,自己的掌上明珠,竟然给个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打了,这还了得,本要发作,却给晋王明显护犊子的行为,弄的上不来下不去,想发作却也知道不妥,虽说晋王是自己的外甥,是后辈,却是皇子,平常他跟魏王叫自己一声舅舅是客气,真格的自己见了他们得磕头问安,这是规矩。更何况,这个外甥什么性子,自己还能不知吗,这是摆明了要护着这丫头啊,不能拿这丫头如何,忽瞥见跟四儿站在一起的小雀儿,二老爷顿时找到了发作的地方,抬手指着她:“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敢是忘了死了。”小雀儿却精,根本不理二老爷,扑通一声跪在晋王跟前声泪俱下:“主子今儿是奴婢的错,让二姑娘受了委屈,奴婢该死。”晋王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的小命暂且留着,说,倒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陪着姑娘来花园散散心的吗,怎么就打起来了。”小雀瞥了那边儿的姚子萱一眼,开口道:“奴婢是陪着姑娘来园子里散心的,姑娘说这个亭儿的名儿起的妙,景儿也好,就在亭子里坐着看景儿,觉着口渴,让奴婢去端茶的功夫,不想姚府的萱小姐就来了,先骂姑娘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又让姑娘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敢高攀主子,让姑娘趁早识趣滚蛋,还说什么姑娘的姐姐就是姑娘的影儿,好在二姑娘脾气好,又念着今儿是老太君过寿,怕闹起来伤了姚府的体面,未跟宣小姐争辩,不想倒更惹恼了萱小姐,冲过来就跟姑娘扭打在了一起,奴婢本想劝开,却给这丫头拦住,才让姑娘受了委屈。”说着一指四儿。陶陶心里都佩服小雀了,这丫头平常瞧着挺傻的,不想到了关键时刻这么机灵,简直猴精猴精的,她这番话虽说的*不离十,却该详的时候详,该略的时候略,既把事儿说明白了,还顺道告了这位姚家主仆一状,实在机灵。四儿听了可不干了:“你,你胡说。”小小雀儿:“我哪句是胡说的,你指出来,主子跟前我跟你对峙。”四儿:“你,你家姑娘哪有你说的真没好,她也说我们小姐了。”小雀:“我家姑娘说你们小姐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你说来听听。”陶陶说的那几句话,四儿哪敢学,一学了不是把自家小姐喜欢七爷的事儿给戳破了吗,这未出阁的小姐就惦记着男人,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过后便小姐能饶了自己,老爷也断不会依的。心里头急的不行,可就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道:“反正你们姑娘说了不好听的话,要不然我们家小姐怎会跟她动手。”小雀儿却眨眨眼:“哦,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们家姑娘说是说了你们小姐一句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什么的,你们家小姐就恼了。”说着看向陶陶:“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奴婢没听明白。”姚府的大老爷看了自己兄弟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埋怨,让你早管管女儿,非不听,一味宠着溺着,瞧瞧都宠成什么样儿了,堂堂公侯府的千金小姐为了争男人,跟人动手,若传出去,姚府老祖宗的脸都得丢光了。且,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小孩子之间打个架还落了把柄在人手里,如今该怎么发落此事?怎么发落都不妥。正为难呢,忽听秦王开口道:“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你们未上心伺候的缘故,本是你们的过失,却还在这儿耍嘴皮子,规矩都忘了不成,来人把这丫头压回府关起来,今儿是老太君过寿的好日子,不能让个丫头搅合了,过后再发落不迟。”洪承早赶了来,听见三爷这话自然知道是解围呢,不然,这么闹下去该怎么收场?指望七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万万不能的,若别的事儿爷还能公正处置,只一扯上陶陶,爷就什么原则就都没了,完全一面倒。尤其,这位脸上还挂了彩,浑身这个狼狈样儿,看在爷眼里,不定多心疼呢,若不是多少顾及自己两个亲娘舅的体面,不定早发作起来,哪还等的到三爷出面解围,忙叫两个婆子过来把小雀带走了。陶陶担心小雀,轻轻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晋王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跟两个舅舅道:“寿也拜完了,戏就不看了,我府里还有些要紧的事儿要料理,先回了。”撂下话不等两位舅舅说什么,牵着陶陶去了。大老爷跟二老爷面面相觑,知道这是恼了,只是念着自己两人好歹是长辈,未发作罢了,这席才开到一半晋王就走了,若这几位爷也跟着走,可怎么好?想着看向秦王,盼着这位再帮帮忙,三爷倒不负众望,笑了一声:“不过小孩子在一起打架罢了,想来是争果子没争赢恼了,才动起手来,算得什么大事儿,前头的戏可才开唱,我这儿还没过足瘾呢,来,来,咱们回席上接着吃酒看戏去……”第35章三爷若有若无的瞟了四儿一眼,四儿吓得一哆嗦,姚子萱见了,挺胸挡在四儿跟前儿,那意思不能难为她的丫头。三爷笑了笑,哪会跟个小丫头较真儿,转身跟着大老爷去了。几位爷一走,凝翠亭的人也就散了,一时只剩下fù_nǚ 俩,二老爷看着女儿的狼狈样,摇摇头:“你这个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一个公候千金跟个野丫头动什么手,叫几位爷瞧了怎么想。”姚子萱给陶陶打的浑身都是疼的,一点儿便宜没落上不说,刚先是七爷护着那丫头,接着又是三爷,这会儿连自己的亲爹都向着外人来数落自己,顿时委屈上来,哇一声哭了起来:“他们都向着那狐狸精还算了,怎么爹也如此,我是不是你亲闺女,呜呜……”一纵身扑到二老爷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屈之极。二老爷心一酸:“我就是太疼你了,纵的你不知轻重。”姚子萱抹了抹眼泪:“我怎么不知轻重了,那丫头算什么东西吗,说到底不就是个奶娘的妹子吗,我早听说了,她姐就是个狐狸精,一个嫁过人的寡妇,却不要脸的勾搭七爷,后来被大皇……”她话没说完二老爷急忙打断:“混说什么,这件事儿万岁爷都下过谕旨,不许人提,你也不想想谁不知那丫头是什么身份,可有一个说出来的吗,都知道避讳着,偏你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成,若传出去只怕姚府也要受牵连。”见女儿噘着嘴一脸不高兴,二老爷叹了口气:“况,我今儿在一边儿冷眼瞧着这丫头,可比她姐有本事。”姚子萱哼了一声:“什么本事,长得这么丑,又没规矩,简直就是个野丫头。”二老爷:“正是因为没什么姿色,却能得几位爷护着,才更见本事,几位爷府里美人还少了,什么样儿的没有,姿色再好也不过玩意罢了,没说带着出来的,便带着出来也是伺候的下人,可这丫头却是七爷牵着手进来的,还让她给老太天拜了寿,这哪儿是奴才,要不然,老太太怎么会给了见面礼,还叫你跟她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