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氏心中纳闷,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抚发鬓,明明出来的时候都仔细装扮过了,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苟,半点乱发也没有。难不成是自己妆容不好,所以吓着人了?
“怎么就走了呢。”宇文氏抬眼看见慕容煦坐在那里喝茶,走过去轻声问道。
慕容煦放下手里茶盏,里头深褐色的茶汤随着他放置茶盏的动作轻轻晃动。茶饼是从南边汉人那里来的。
只是小小的一盒子茶饼,要价就是等量的金子。北边不产茶,南边才有。慕容煦原本是听裴松感叹南边茶汤的精致和好味,好奇之下,让人弄来点,第一次喝的时候,慕容煦险些把口里苦涩的茶汤给吐出去,不过后来发现这种茶汤清肠胃,而且喝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才渐渐喜欢上。
“还不是因为你来了。”慕容煦这话一出来,就换来娇妻的轻捶。
“好好说话,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容煦瞧了妻子一眼,“你没事问起三郎作甚?”
“不是说了我还有个未出嫁的妹妹么?”宇文氏随意拿了个话头来搪塞,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善妒,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你那个妹妹,要是你阿爷不松口,那么没办法,何况三郎看上去对女子没有兴趣。”慕容煦说到这个就笑。
男人女人到了年纪就会有欲~望,家中男子到了年纪之后,就会有人教导男女之事。慕容泫早就到了年纪,可是他听说那些前去服侍慕容泫的女子,统统被赶了出来。久而久之,也没有侍女再敢到慕容泫的房中。
他心下都猜测这个弟弟是不是在男女之事上力不从心。
“怎么会。”宇文氏道,“还会男子对女子没有兴趣。”
“为了你妹妹好,还是别早做决定。”慕容煦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似笑非笑。
宇文氏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慕容泫去高氏那里得时候,高氏已经就寝,不见人了。高氏的脾性十多年来一直如此,哪怕对唯一的亲生儿子也是不怎么过问。只要她躺下,哪怕慕容泫来了,她也不会去见。
“三郎君,高娘子已经睡下了。”说话的仆妇心里都有些埋怨高氏有些狠心。就这么一个儿子,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嗯,我知道了。”慕容泫在高氏寝室门口一拜才回过身离开。
他一到自己的屋子里,就不耐烦将身上的袍子解开,随意的丢到地上。身后的侍女望见,随手捡起来,就往外面退。
这位郎君俊美无双,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打过主意,可是见到那么多人被赶出去,私下里都有人猜测这位郎君根本就不好女色,有那些汉人的喜好。
“那袍子烧了。”慕容泫想起在慕容煦那里闻到的宇文氏身上浓厚的熏香味道,顿时心下一阵作呕,毫不犹豫的吩咐道。
看到宇文氏,就让他想起了小宇文氏。
小宇文氏让他两个儿子受苦,也把他妻子娘家闹得鸡飞狗跳。自从小宇文氏过门开始,他就没碰过她。小宇文氏先是和他吵,他不和她吵也不和她闹,结果最后小宇文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他和秦萱的妹妹秦蕊勾三搭四不清不楚。
先是哭,然后就是进宫向皇后吵闹。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完全安宁不下来,小宇文氏心情泼辣,从宫中出来,就冲到秦蕊夫家那里,亲自把人给打了。
他每次见到宇文氏就想起她的妹妹。这一对姐妹日后哪怕把她们都给收拾了,但心里说不烦躁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哪怕是看一眼,他都从心里觉得恶心。
这样的日子,他几乎没有多少耐心了。慕容泫叹气。
*
秦萱今日依旧在忙,摆弄算筹来加减乘除简直不要太麻烦,尤其偶尔有人突发兴致,抓着一把算筹来卜个卦,占卜明日出行吉还是凶,或者是家里怀孕媳妇肚子里头的是个大胖小子还是个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拿出来占卜。
秦萱以前在鲜卑士兵那里听说,这个就是个让人晕晕乎乎进来,再晕晕乎乎出去的地方。一群算来算去的话,能把鲜卑人的脑子都给转晕。
她刚开始以为这都是一些一板一眼的人,结果时间久了,她发现这里压根就是一群逗逼!
“啊,明日似乎不适合晚上出行。”一人看着被自己摆的乱七八糟的算筹,摸着胡须感叹。
“为何要晚上出去,难不成还要行偷香窃玉之事?”
男人们凑在一堆,最多的话题就是女人,只不过比起粗鲁的鲜卑人,这里的人说话要文雅的多。
“三千五百六十三。”秦萱自然是不可能和那些人聚在一起说女人,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她把手里的笔放在一边,然后将被她画的一塌糊涂的布赶紧的收拾起来。
一旁的裴敏之闻言,往她案上瞥了一眼,已经见她将案面收拾干净。他轻笑一声,坐在那里,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敛艳。
“都已经算好了?”裴敏之继续摆弄手里的算筹。
“嗯。”秦萱点头。这已经是算了三四遍了,再算下去她都要烦。
“那也挺好。”裴敏之点点头,突然他抬眼,“你入军中是为了甚么?”
这话问的突然,秦萱怔了怔,“自然是为了家中人能够过得好。”
这年月前途基本上就看自己上战场,汉人们除非南渡长江,不然留在这背面的都要习惯这些胡人的作风。
“也是。”裴敏之瞧见面前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呆呆愣愣的,不由得轻笑。他第一眼瞧见这少年,不过以为是哪家寒门走了门道硬生生塞进来的。后来过两日他就发现出不对劲来,比起旁人,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道,那是在战场上粘过来的。
身上有血的人和没血的,完全不一样。
在这种烦闷地方既然遇见这么一件有趣的事,简直是太妙了。他时不时和这个少年说上那么几句话,逗弄逗弄,偶尔察觉到少年眼中的不耐烦他都觉得十分开心。结果李主簿把自己叫出去好生一番劝说。
裴敏之瞧了瞧秦萱,“那么是想通过军功?”
“自然。”秦萱头也不抬的答道。这里虽然安逸也没有战场的厮杀,甚至每日都是算算首级数或是其他的事,安逸的简直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发懒。只要你算的没错的话。
但这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好,”裴敏之笑了笑,看在此人让自己有那么一点兴趣的份上,他还是很乐意提点一二,“那么莫忘初心,有些事一旦做下,污名上了身,就不容易洗掉了。”
“啊?”秦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初心,什么和什么啊?
她倒是想问裴敏之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裴敏之神秘一笑,转过头去,继续摆弄他的算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