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琰默默看向窗外。街景倒退,他的眸光却静止着。
低落的情绪很明显。
视线下移,他的手自然又无力地搭在腿上。
手背宽大,指节修长。
冷白的皮肤上有几处殷红的伤口。
他受伤了。
吃饭的地方离小超市不远,很快就到站下车。
他们站在街道拐角处,头顶树叶漱漱作响。
江琰表情淡淡,周身都是疏离的冷感。
“先走了。”他说。
他不加掩饰,也不想解释。
她什么都看见了,他今天没心思学习。
正转身,衣摆被人轻轻拉了下。
陈幼安嗓音柔软,带着关切:“你的手受伤了,回家记得上点药。”
江琰似乎根本没觉得痛,抬手看了看,破口流血了。
“家里没药。”他实话实说。
垂眸淡淡看她的样子,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寂寥。
冷漠,又冷清。
陈幼安怔了怔,咬着下唇。
然后轻声说:“那你去小超市坐着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点药。”
江琰抬起眼皮,从善如流:“嗯。”
陈幼安去隔壁药店买了碘伏棉签,还有纱布回来。
一进门看见江琰垂头坐在柜台前,握着她书包上的毛绒兔子,捏来捏去。
都被他捏变形了。
她撇了下嘴,不和他计较。
把塑料袋递到他面前,叮嘱:“先消毒再上药,千万别碰到水了。”
这是刚才药店的店员告诉她的。
伤口出血容易感染,结痂前尽量不要碰水。
江琰没接,抬眸看她:“我包不来。”
陈幼安眨了眨眼,食指指向某一处:“旁边有一个社区医院,急诊...”
“你给我包。”他打断她。
陈幼安冷愣着,对上少年浅色瞳眸。
江琰今晚的话很少。
眼神不似以往的侵略性,变得柔和了很多。
陈幼安心软了,难得没拒绝。
“那你忍着点,我包的可能不好。”
江琰似笑非笑地弯唇,“你轻点。”
外面刮起风来,呼呼地响。
小超市内挂着好几盏白炽灯,光线很足。
陈幼安抬了张凳子坐到江琰身边,借着光线拿棉签给他消毒。
江琰右手手背的四处骨节磨得破了皮,还有些渗血。
陈幼安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碎发毛茸茸。黑睫轻轻颤动,谨慎又小心的样子。
她鲜少做这样的事,下手的时候轻轻的,生怕弄疼他。
带着药水的棉签染成深棕色,滚上皮肉破开的殷红,看着都是扎肉一样的生疼。
陈幼安涂了两处,抬头问:
“疼不疼呀。”
江琰心不在焉:“嗯。”
陈幼安蹙着眉,微微低下头。
用嘴巴“呼呼”地对着伤口吹气,想让江琰好受一些。
她小的时候自己顽皮头上摔了个大包,奶奶就是这样一边抹药一边轻轻吹气,会没那么痛。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你忍着点,很快就涂完了。”
江琰目光沉沉。
他不觉得疼,只觉得酥麻。
整条手臂都麻!
陈幼安毫无察觉。
一丝不苟地涂完碘伏,又横着他的手掌缠了两圈纱布。
最后,江琰抬起手看了一圈。
包得还行,不难看。
天色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星。
陈幼安收拾桌上的药品,装进塑料袋,再送江琰到门口。
夜风更劲了些,吹得人直哆嗦。
陈幼安双手捂着领口,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
“早点你回家休息吧,我明天再给你讲题。”
江琰盯她半晌,突然开口:
“今天怎么这么乖,担心我?”
陈幼安抿唇,点点头。
江澍提到了他的妈妈的时候,江琰明显有一瞬间的失控。
她自小亲情疏离,对至亲分离的无奈感再是熟悉不过。
只是往事被时间磨砺成茧,抚摸的时候不觉痛,只剩下粗糙的顿挫感。
江琰笑了笑,又宠溺般地,抬头缠着纱布的右手揉她的脑袋。
陈幼安不满抗议:“别挠呀,都乱啦。”
她声音轻软,似吴侬软语,挥着小手去推他。
江琰浅褐色的眸子被夜色染得漆黑。
情愫涌动,悄无声息。
趁着黑夜,趁着脆弱。
他突然下移,带着纱布的手掌直接抚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在胸膛。
陈幼安踉跄一下,有一瞬间懵。
直到自己被江琰整个搂紧怀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凛冽夜风从耳旁拂过,她的脸却烫得吓人。
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罩下来时,陈幼安的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