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密睫倏地一掀,然后又似蝶翼缓缓收拢,偏过头看着地面没有出声。
靳长恭看他那一副默认的态度,暗中好笑。若不是了解他,从表面上看还真看不出一点端倪。
“当然,我相信公冶是不会那么做的。身为八歧坞的当家人,你又怎么会凭感情做事呢?”她故意拿话挤兑完他,便直起身子。
一改嬉闹的表情,靳长恭正色道:“就算知道神遗之地也许蕴藏着巨大的利益,但来到宝藏门前却无钥匙入内就是眼前最大的困难,是吗?”
既然,帝国那边早就知道神遗之地藏着一座宝藏城池,却没有人动手,宁愿麻烦地一直派人守着,若不是找不到出口就是有什么其它困难阻碍着。
“的确,如今缺少的关键部分还有很多。”公冶端起茶杯触在唇边时,却蓦地停了一瞬。
刚才靳长恭指尖的幽香还余留在杯沿上,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放下,还是饮下。
靳长恭一无所觉,她摸了摸下巴,看着一处,道:“我在巡视广场时好像想到了什么,我想重新再复察一遍你手中的那些关键?”
她断定他肯定手上藏了一些关键,当然靳国暗帝手中也有一部分,否则两人为什么要联盟合作?
因为不知道这些“关键”是什么,所以她的每一次话都必须斟酌再三,才敢开口。
“昨日我们的开诚布公,我以为你该已经记住了。”公冶放下杯子,睨向她笑似一潭泓水,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
这小眼神儿还真是勾人,靳长恭眸光闪动一下,假意轻咳一声,很是道貌岸然道:“记住的只是表面,我们还需要通过表面进入更深沉次的探究。”
她已经忍不住开始胡诌了,究竟他手中拥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靳长恭面上一派平稳,实则心中正苦苦压抑着准备揭开“礼物”包装盒的激动。
公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走到内室,不一会儿便取出一张褐色卷轴,在桌面缓缓展开,温声道:“那再仔细看一次,如何?”
靳长恭眸中一亮,暗中竖起一根拇指,她觉得公冶此人甚是上道啊!
凑上前,靳长恭底头一看,这是一张深褐色的卷轴,上面贴着一纸熏黄泛着斑点的纸,看切口像是不完整被撕下来的一部分,纸张看起来很古朴,细细摩挲却很有质感。
而纸上画着一条疑是腿部模样的东西,红褐色的麟片覆盖,兽爪锐利,用的是一种偏暗色调,靳长恭暗道,看起来像是某一种兽类身体的一部分。
“我这一幅大约是腿部,而你那一幅尾,可就算将我们的凑在一起,依旧看不出它究竟是什么?”
“你这一张是怎么得来的?”靳长恭目光依旧专注地流连在图纸上。
公冶重新坐上,看着靳长恭的侧脸,少年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当她沉思认真的时候,那乖张阴森的脸,就会像现在一样安静……无邪、漂亮。
“约三十六年前,就是在拥有那柄古剑的人手中,同时流落出一份与古剑风格类似的图纸。当时轩辕大陆有六大强国相争,于是这张图纸最终被撕碎成好几份,根据部份残骸图纸推测它里面描绘的可能是一种兽类。但是终究分散得太散,导致无法确认究竟是什么兽类。”
六国?联想到六区的形成,靳长恭想这六国,想必包含靳国,苍国,夏国,祈国。
“当初靳国、苍国、夏国、祈国以及已经被灭了国的乌国,百川国,这六国中,苍国握有一份,夏国有一份,靳国有一份,祈国亦有一份,而乌国的图纸如今在我手中,最后剩下的一份,却不得而知遗落在何人手中。”
当初六大强国被灭了其二?那如今剩下两区被占据是哪里来的人?
靳长恭沉吟着:“公冶,中心地带那六根圆柱,它们的排列方式与北斗七星接近,却又少了一根,那周围的巨石块据我观察,并不像随意摆设的,况且它们跟石柱还是同一材质,我猜这其中必有联系。”
公冶接道:“上面的字符像被雕啄成形后硬生压进石柱内部的,或许字符就是关键,三十年曾有一位司天神官曾推断,三十六年后流失之地将再一次出现赤月的异象,于是事隔三十六后,各国重新再聚一堂,等待破境之迷。”
“赤月之夜,想必就是重现‘消失的宫殿’第一步,想要开启它肯定还需要别的什么机关。你想,那六根柱子会不会是开启机关的一把钥匙?”
公冶端起杯:“距离三十六年赤月之夜尚有三天,若这三天依旧无法破解石柱上的字符,那么只能接着等下一个遥遥无期的赤月之夜了。”
靳长恭突然转向他,一双透视人心的眼睛微眯:“公冶,你是不是又‘忘’了跟我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眉角微微向上扬起,回视她。
靳长恭点了点桌面,眼底划过一道幽光,道:“我了解你,你一向为利所趋,懒骨缠身,若没有底牌,你又何需特地跑这一趟无为之路?”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我。”公冶嘴角徐徐溢出一丝笑意。
为利所趋,的确是他。
懒骨缠身……很难得,她竟能够看懂他,他以为除了他的母亲之外,不会有人发现他这一个隐匿的癖性。
“既然你没有否则,那么就告诉我,你到底隐瞒了我些什么?”靳长恭替他斟满茶杯,便目光笔直的看着他。
公冶下意识再抬起杯,却没有半点想喝的意思,他这才感觉肚子很胀了。
不得不觉,他已经被靳长恭灌了一肚子的水了。
“其实‘消失的宫殿’真正开启的地方并不是在神遗之地的中心广场,虽然有人看见它在那里出现,然而那个宫殿只是一种幻境景象,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靳长恭一愣:“是……海市蜃楼吗?那你知道真正的宫殿在哪里吗?”
海市蜃楼其实就是一种因光的折射而形成的自然现象,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
海市蜃楼?公冶没有听懂这个词,他道:“我暂时也不清楚,唯有在赤月之夜看有没有线索,况且如果找不到正确的入口,就算将那些字符完整地读解出来,得到的也只能是一出幻境。”
原来真正的入口并不在中心广场,没想到公冶竟有本事查得这么详尽,只是那些字符究竟又是不是如他们所估计的那样,存在着某种特殊意义?
“你倒是藏得深,该不会你一早就打着你如果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主意吧?”靳长恭斜眸怀疑地睨了他一眼。
公冶面目似银碗盛雪,透着润泽清透无暇,一身柔和气质似弥勒般普渡的笑容徐徐展现,笑眸微弯,和善而美好。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看你丫的就是这么想的!靳长恭环臂,直接白了他一眼。
她顺势看了眼窗棂边悄然偏移了一个刻度的阳光,她暗暗皱眉,不知不觉已经跟他一起消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要是碰巧暗帝回来就遭了。
“公冶,我会回去好好想一想的,今天就这样吧,我就先走了。”
她刚一起身,却被公冶伸臂牢牢地抓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