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副拘束不自在的模样,靳长恭觉得莲谨之比她想像之中要来得简单,她理解他面对她,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还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够做到不怨、不恨、不逃、不避。
所以,从另一方向来看,莲谨之的心性的确像池中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这般令人心折气息的男人,她觉得值得深交。
“谨之,现在我跟你并不是在宫中,正事稍后再说吧,我们来聊一聊私事。”清越的嗓音,在一片繁闹的景色中,越发清晰动人,扣人心弦。
莲谨之缄默,他又不懂该怎么回应她的问题。
靳长恭竖起三根手指,笑道:“我允许你随意问我三个问题,然后我再反问你三个问题,回答时谁都不能跟对方说谎,要诚实以对,如果说谎的话,那就让他一辈子不能‘人道’,怎么样?”
不能“人道”?莲谨之一愣,清俊七月流火的容颜,微赧地半垂睫毛,嘴角微抽。
他想,他这一生从来到她身边后,早就不能“人道”了……所以他并不怕这个赌咒,不过他却不敢对她说谎的。
靳长恭拖着他缩瑟的手,两人一前一后,闲步散漫地沿着河岸走着。
“问吧,无论什么问题都行。”
莲谨之凝视着她的背影,当她那双拥有魔力的眼眸不再停留在他身上,他才感觉他一直下意识屏住呼吸,胸腔都火撩火的窒痛起来了,他轻呼一口气,不清晰的神智这才渐渐回复了。
“……陛下,何时回朝的?”他尽量忽略从靳长恭身上传来的压力,保持平和的语气。
靳长恭没有回头,她柔亮的声音随着碧水潭伴着默默香气传来。
“今日傍晚,‘女儿节’刚开始举行的时候,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民间活动,热闹的人气,繁华的街道,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虽然觉得他们很吵很闹,可是却好像也被感染了一般,也跟着他们做着一样的事情,此刻也恍然觉得,皇宫中好像从来一直都是寂静而孤冷的。”
莲谨之静静地听着她说,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对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以他也分不清是真是假,是说笑还是真心的。
“陛下,皇宫是严肃而庄严的神圣地方,自然跟民间不同,您……你如果喜欢,随时也可以出宫与民同乐的。”这一句话,他一鼓气说完,才惊觉自己那颗平稳的心脏此刻跳动得太快。
清风拂过靳长恭鬓间的发丝,在风中轻扬,恍若是搅起一池余晖,额前黑发飞扬,掠过那具有清澈的眼眸,她细眯双睫,笑得如沐春风,道:“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谨之,你可愿意明年再陪我一同来?”
莲谨之一怔:“陛下——”
“还有二个问题呢?”靳长恭打断他,眉宇一凝,蓦地看到河方上游夹杂了许多黑色花灯飘流而来。
莲谨之倒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他紧了紧手指,道:“陛下,臣没有问题了。”
“还有两个,寡人下的可是谕旨,岂由你说不问就不问的。”靳长恭霸道地回了一句,视线仍旧紧紧地注视着河面上浮动的黑色花灯。
心中疑窦渐生,却仍旧不动声色。
“那,陛下您什么时候回宫?”莲谨之,头痛地思前想后,只能挑一个最保险的问题,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问道。
“看情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出现,找到花公公跟契就回。”靳长恭松开他,走近河岸,仔细一看,那些黑色花灯,并不是全黑,而是黑蓝夹杂的“蓝色妖姬”花灯,这种蔷薇花灯美得令人觉得美得异常,亦危险得异常。
这时候,莲谨之也警觉地发现的状况,河面上这种“蓝色妖姬”的花灯越来越泛滥,像是要铺满整个河面的势头。
“怎么会有这么多同一类型的河灯?”他声音沉凝不已。
“看来,今天晚上有‘特殊情况’了,谨之,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正在莲谨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一道带着邪邪带着温暖的声音响起,传透他不安的心脉。
他诧异抬头,眼睛直接望进少年如水潭清透的黑瞳,有点点光辉闪烁。猛回神,修长细致的两指托起他的下巴,少年抿抿唇,诡异的笑意蔓延开来。
“谨之,还有一个问题,寡人不会食言的,只盼你能够问出你心底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
莲谨之双唇微张,失神地看着她,直到一声破水炸开的巨响传来。
“砰!”水花四射,惊得四周围群众惊声连连,躲闪不及。
“啊!怎么回事?!”
“噗通!”一些站在岸边放花灯的人,被一了惊吓身形不稳,一个踉跄跌落进河里。
“来了!”靳长恭眸光微沉,抬眸眺望上空,只见一排排稀稀索索的铁索划过天空,前头仿若一只鹰爪牢牢钳住一艘画舫船。
众人一看,这不正是秦舞阳跟雪无色他们的船吗?!难道是他们引来的仇家!
那密密似蜘蛛网般布满河面上方,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只只,像暗夜蝙蝠的黑衣人,踏着铁索凌空飞越而来。
☆、第二卷 第七十五章 王的男人
那密密似蜘蛛网般布满河面上方,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只只,像暗夜蝙蝠的黑衣人,踏着铁索凌空飞越而来。
莲谨之不会武功,他谨慎地拉着靳长恭,退后一步避开他们的视野。
“陛下,这里危险,您是否立即回宫?”他再厌恶她,也不会将她置入危险的境地。
靳长恭唇边漾起诡谲的笑容,一手揽过他瘦瞿的腰肢,纵身一跃而上,身已落于百米之外,此处正是打斗正酣的场地,靳长恭将惊愕失措的莲谨之放在岸边,回眸浅笑道:“谨之,轮到我的问题了,你觉得我不会救他们吗?”
莲谨之看到四周慌乱逃脱的人们,那些在水里唤喊大叫的救命的百姓,还有船上的紧张情境,秦舞阳勉强能够用毒药来防备,而雪无色武功不济,却拥有一批死卫护着,云莫深则单打独斗,身上已有多处划伤。
那些蝙蝠装扮的黑衣人,用一种像弯月回钩的刀,结成一种奇怪的阵型,将他们三人围困在船头绞杀。
“陛下,您,您走吧,谨之立即去召集守卫前来助——”他额头渗出一些紧张的细汗,却仍旧不敢跟靳长恭求救。
“谨之,回答寡人。”靳长恭将他拉近些,护着他没有让那些慌乱逃命躲离的人,将他撞倒。
莲谨之不懂靳长恭到底想怎么样,他只能凭本能回答:“陛下,您救与不救,谨之都不敢有争议,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如果您有任何事情,谨之才万死难追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