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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1 / 2)

林萱却早一日便已悄悄出城另外搭了船,待得到人已救出的信号后,也一路向杭州府去了。她并不想与昭平帝做什么相见欢的戏,还是让刘明舒与他做一番美人救英雄,共患难后抱头痛哭的好戏吧。沈霆已是应了她,将昭平帝直接送出海。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沈霆做事周到之极,思虑缜密,强过她许多,相信他一定能将他们平安送到海外。


不过数日,已是回到了唐栖,她回了家,恍如隔世。得到消息的香附已是带着曦娘和福哥儿迎了出来。曦娘和福哥儿直接扑了过来,曦娘已是懂了许多事,想必之前一直惶惶然,如今看到娘亲回来,放声大哭起来,想是担惊受怕了许久,福哥儿却只以为是久别重逢,本是哈哈地大笑着要娘亲抱,看到姐姐大哭,却也不知为什么,只得好奇的看向姐姐。


林萱抱着曦娘,也忍不住落了泪。之前已是作了一旦不好便要与孩子永别的决心,如今得以全身而退,心下一松,能得以与儿女重聚,今后好好过平淡生活,也觉得天幸之极。


却说沈霆一路送陈翊向东,渐渐到了海口,只见海口波澜壮阔,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此一去山长水远海阔天空,朱允炆再难找到陈翊,之后当然又有郑和下西洋为了寻找失踪的昭平帝一事,这却是后话。


只说这数日,陈翊与刘明舒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各诉情怀,刘明舒被朱允炆冷了心肠,感动于陈翊的一片赤子情怀,又怜他从一国之君沦落到平民,如今又要隐姓埋名流落海外,想到此处,她内心也暗藏着愧疚,那玉带中的密道,说到底是自己不小心泄出去的,因此对陈翊倒是一改从前那骄傲面孔,只是一片温柔待他,直让陈翊又惊又喜,彷如梦中,二人竟似如胶似漆一般,居然都忘乎所以,决定一同远赴海外,看看海外风光,又觉得有对方相伴,流亡之路,竟似不那么难熬。


沈霆只冷眼看着,到了海港,寻了个空,悄悄和陈翊说道:“明日你们随航队出海,行李、银票我都已安排好,之后你愿意在哪个地方落脚,便托船长捎回消息,沈家在东瀛、波斯等数国,都有产业,只看你们喜欢。只是此去数年,林氏这边,你待如何?”


陈翊脸色有些变,又觑了觑窗外,显然是怕被刘明舒听到,沈霆只觉有些齿冷,又道:“你的户籍上,还是林氏为正妻,以后你却是要用沈瀚这个身份了,不若还是与她和离,你再娶刘氏,也妥当,否则若是让刘氏知道你尚有妻室,只怕……”陈翊摆摆手,想到从前刘明舒的醋劲,又想起之前林萱那决绝的样子,心知但凡出色些的女子,再不肯与人共事一夫的,若是让刘明舒知道林萱还活着,还为自己生了儿子,如今户籍上还是她是正妻,只怕立时就能扔下自己……想到此节,不寒而栗,便低声道:“一切便如大哥所言,只是曦娘和福哥儿,还要你多多照应,毕竟是我们家的血脉……”


沈霆笑道:“我办事你自然放心,定好好照顾他们。”说罢掏了怀中的一纸和离书来,趁热打铁让他签了名字,心下才暗暗放心。


第二日少不得将他们送出港口,临行前刘明舒将一封信交给沈霆,只求稳妥转交给自己父兄,说话间已是红了眼圈,沈霆心下暗叹陈翊好运,这样的奇女子也甘心随了他山高水远的漂泊,就连林萱这样优秀的女子,也能为了他赴汤蹈火。


却说懒龙居然也下了船,沈霆意外道:“不是说先生也十分想见见海外风光么?怎不同去?”


懒龙白了白眼道:“他们小俩口甜甜蜜蜜,我老龙才不去做那招人恨的,要出海,有的是机会,国内我却还没看够咧,老龙这一身本领,还没有找到个徒子徒孙传下去,怎么甘心,须得物色个美质良材,细细教来,才能好好去海外耍子。”


沈霆一笑,便道:“先生果然放浪形骸,与众不同,今后若是有事用得着沈某人的,只管来找,再没有拒绝的。”


懒龙这几日与沈霆配合密切,完美地策划了一桩可写入史书的神迹,也颇觉惺惺相惜,只笑道:“自然,若是今后有甚么用得着老龙的地方,只管叫任喜来找我。”


说罢,便拍手拍脚地笑着,自走远了,远远听到他唱:“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是我还山路。”


沈霆带着和离书回到唐栖的时候,京中也传来了消息,大定帝禅让,摄政王朱允炆登基,改国号为明,改元建文,追封先祖朱元璋为明太祖,先父朱标为明仁宗,尊其嫡母常氏为仁圣皇太后,生母吕氏为慈圣皇太后,其两个嫡兄弟分封藩王,先大定帝封为恩义王,并兴建太昊神庙。


朝中不是没有反对之声,只是陈汉不过三代,根基尚浅,加上朱允炆铁血政权压制,拿了几个杀鸡骇猴,渐渐就平复了下来。


之后,陈友谅为东方天帝太昊之太子,下凡平定战乱,借了朱氏气运,如今返回天庭,祭天时血书示诏,将真龙之运归还给朱氏的传说也开始四处流传。


常玥因新帝登基大赦,也被赦了回府,只革了江南副总兵的武职,郑国公的爵位在魏国公、诚意伯、东丘郡候等人的保举下,仍保留着,只扣了半年的俸禄。


花铉听得常玥赦了回家,方要去探他,却被一道旨意震得六神无主。新帝登基,封魏国公之女徐氏为元后,另选良家女子入宫,花蘅,与其余几家重臣之女,便是被这样一道封妃旨意选入宫,封为贵妃。


花铉惊了半日,不解何意,只如今朱允炆已是一国之君,难以见到,近日刘贵妃重现人世又悄无声息的没了消息,而朱允炆重病后又忽然完好无损的参加大祭,他一丝风声都无,不解情况,只知道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暗暗为远在江南的林萱担心,而后来高祖遗旨出现,朱允炆登基,再也不是昔日无所不言的同窗,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心下烦恼恚怒,去找了常玥诉苦。常玥冷笑道:“你还不知么?这是给你警告了,你和我走得太近了。”


花铉一惊,常玥看他心下叹息,想那花蘅才刚满十七,堪堪出了国丧正要议亲,却又遇到这样一档子事,这样单纯的女子,入了宫,简直是羊入虎口,更别说那徐皇后的心机深沉了。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当时昭平帝还幸存的事,自己并没有和他说,但他和自己走得近,朱允炆心中如何不猜忌?如今唐栖那边月狐已有密信来,昭平帝已经平安出海,倒是林昭仪有办法,想必朱允炆还不知有遗腹子的存在,如今自己也只有远远离着那里,收拾所有暗线,等视线淡出了。他想起初阳,心中一痛,又对朱允炆心下暗恨,咬牙道:“他已经不是你昔日的同窗好友了,已是真真正正的帝王心术,你今后好自为之吧,我也不敢再耽误你,还是远着些的好。”


花铉怅然若失,回去却也不能不遵旨,全家哭声一片,倒是花蘅想得开,只劝着家里人不要挂念,待到吉日到,便上了轿子入了宫。


☆、92月下明志


回到唐栖镇,回到平静日子的林萱分外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曦娘和福哥儿经此一事,更黏着林萱,特别是曦娘,眼珠子不错的白天黑夜都跟着林萱,睡觉也必要林萱抱着哄着才睡。林萱也不觉烦,只耐心地日日陪伴。


这夜月明如霜,夏夜的风软而凉爽,林萱带着曦娘和福哥儿、白术青黛们一同在院子里的树下竹床上说笑,林萱拿了一个埙试着吹了一曲,她是来到古代才学的埙,深宫无聊原也只是好奇学了一段时间,来了江南,岁月安宁,与陈翊分居期间,又重新拾起,勉勉强强也能吹着连成曲。曦娘和福哥儿都十分兴致勃勃,都要听娘亲吹,林萱想了想,吹了曲前世有名的日本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


沈霆原是随着香附走了进来,才到了院门,听到曲声,便住了脚,拦了拦香附不让她通报,驻足听着那清新悠长的曲声,徘徊往复,空灵深邃,他望着月下那安静娟好的侧影,胸中只觉得完全压抑不住的渴望,恨不得化成她手里那埙,与她得以相伴岁月。


一曲悠扬奏完,曦娘已是嚷嚷着要学,福哥儿也争着来摸那埙,沈霆才与香附走了过去,林萱本和儿女在逗笑,看到他,笑意未减,盈盈起身福了福道:“见过大哥。”又拘着让曦娘和福哥儿见礼,福哥儿已两岁多,笑得眉眼弯弯,语声清脆,沈霆忍不住下来抱了抱福哥儿,从怀中又摸出两只玉蝉来,给曦娘和福哥儿一人一只,摸摸逗弄了一番,才对林萱道:“有些话却是要与弟妹说,还是让香附带孩子们先下去吧。”


林萱看他面上神色,知是陈翊的事情,她早也收到传信说已平安出海,估计仍有些首尾,便点点头让香附先带了孩子下去,又让沈霆坐竹椅上,亲自给他倒茶。


沈霆喝了杯茶,才从怀中拿了那和离书递给林萱看。


林萱看着那和离书,心中感慨万千,说:“有劳大哥了,还没感谢您这次的鼎力相助,否则必不能解决得如此顺利。”


沈霆微微一笑道:“虽然二弟糊涂,你却不要如此见外了,如今你既然已经和二弟和离,我是不是可以叫你一声萱娘?”


林萱点头允了,沈霆又笑道:“二弟名下在国内的产业,我都分成两份分给曦娘和福哥儿,待她们长大些再归还给他们,如今权且一同经营,若是萱娘有资金上的难处,只管开口,铺子上遇到什么问题,也可求助于沈家。另外,还需找个时间将曦娘和福哥儿上了我们沈家的宗谱。”


林萱听着前边的还只是点头,听到族谱这一段,却睁大眼睛,如临大敌,沈霆看她紧张的样子,安抚她道:“孩子还是你抚养,你莫着急,只是名分要确立,该给他们的财产,一个铜板不会少。”


林萱听他如此说才安心了些,沈霆又微笑道:“若是将来你改嫁,两个孩子也莫要改姓的好。”


林萱微微一笑,心想沈也好陈也好,不过都是一个穿越人顶了身份,只点头道:“我没有考虑过改嫁的事。”


沈霆看着她的笑容,心神微失,最后终于忍不住,从怀里拿了一张帕子包着的东西递给她道:“这个东西,还给你。”


林萱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当日那被她折断的萱草长钗,折断之处已经重新修过,另外镶接上了玉篦,变成了一把可插在发间的萱草花梳。她愣了下,想起那日曾十分喜爱这黄玉花钗,后来决然将它折断,不由有些怅然,轻轻抚摸那嫩黄剔透的萱草花瓣道:“我已对他无了情义,你不必如此。”


沈霆微笑道:“当日那萱草花钗,却是我送给二弟,让他转送于你的。”


林萱愣了下,沈霆继续说道:“我自幼好玉,商铺里但凡有好一些的玉,都会送来让我挑选,我当日一见此钗,便觉得与萱娘十分相配,便留了下来,却不知如何赠送,只得交由二弟借机转送。”


林萱抬眼,看他目光专注的看着自己,面上忽然腾的热了起来,心里有些慌乱地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霆看她面上飞霞,仍然继续说:“我心悦萱娘已多时,只是碍于礼法,不敢宣诸于口,只能埋藏心里,后来萱娘与二弟义绝,我实心有窃喜,然仍遵于礼法,不敢唐突,更不敢亵渎于你,如今二弟与萱娘已经和离,我想,我应当让萱娘知道我这一份心意。”


林萱面红如火,握紧了那萱草花梳,梳齿陷入了手心,却不知所措,最后道:“我心已如古井水,只想守着儿女好好度日,并不想过这些事情,大哥家事富裕,仪表非凡,必能有更好的女子相配,不必钟情于我这样已嫁过又有儿女的女子……”


沈霆微微笑道:“萱娘一向很有主意,应当知道和离之女子生活有多难,两个孩子跟着我,我必视之如亲生,若是有幸与萱娘能结连理,我愿弱水三千,从此只取你这一瓢饮之,绝不会如二弟一般,朝三暮四……”


林萱什么都没说,只匆匆道:“大哥想多了,若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去了。”说罢转身便走,沈霆仍然笑如春风地道:“萱娘子若无意,我便一直等着,无论多久,沈霆一定都等着。”


林萱不去听他的,匆匆走进里屋,却感觉到双颊火热,只得到了屋里就着盆里清凉的井水洗脸。


冰凉的井水淋在脸上,她稍觉头脑清醒了些,看着手里还握着的那萱草花梳,忍不住自嘲了一番,自己遇到的男人,哪个不是开头都是情意绵绵,甜言蜜语,到了最后,还不是用过就扔。男子的山盟海誓,信得过才怪了,更何况是这古代,一个娶妾合法的年代,陈友谅都不能免俗的娶了多少个,自己是个再嫁的身份,膝下又有儿女,如今沈霆不过是一时情热,将来遇到更好的女子,自己又将置于何地?


正说服自己之际,却听到隔着院子,前院那儿,传来了笛声悠扬,吹奏的却是自己适才吹的那曲故乡的原风景,听得出他笛子上的造诣却是比她那三脚猫的埙高多了,不过也是方才才听了一次,便能如此完整而流畅的吹出,比起她的埙曲,少了些幽怨悲切,却是多了一番洒脱自然,她不觉又痴了,月明如画,风吹过半墙花香,那乐声愈发清远悠长,她的心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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