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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2 / 2)

朱允炆点点头道:“且放着吧,我会喝的,还有什么事么?”


徐若璠道:“妾身前来,却是替王爷分忧来的。”


朱允炆面上有惊讶之色。


徐若璠继续说道:“妾今天听说了诚意伯与其长子一同来拜访了王爷,然后一同出了城。”


朱允炆面色微变,只沉默着。


“宫里那日兵戈肆扰,皇后带着嫔妃们自尽殉节,妾却听说,那日王爷进了宫,出来以后便频频往城外走,又曾让管家找了京城内有名的妇科圣手……妾之前有听闻,刘贵妃失踪时,已怀有身孕。”


朱允炆抬起头瞪向徐若璠,徐若璠却微微一笑,目光直视朱允炆道:“王爷一定在忧心如何安置美人,既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又不能放弃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而妾,却是有一两全其美之法。”


朱允炆脱口而出:“何法?”


徐若璠面上露出了成足在胸的笑容:“如今我们还在孝中,王爷不便纳妾,对外只说是妾的表妹,接来府中,您与她双宿双飞,我绝不干预,她只要足不出户,只说是身体不好,又不见外客,自然可以瞒住所有人,待日子长了,出了孝期,再抬为妾室,命妇们已是忘记了刘贵妃的样子,再在相貌上稍微遮掩,自然可以露面于人前。高祖仁慈,废了孝期不可生子的禁令(注),王爷和她生下的孩儿,记在我名下,按嫡子嫡女抚养,妾绝不会亏待于他们。”


朱允炆面色一变再变,沉思了许久,鸡汤在案上,已经渐渐变凉,他才道:“你难道真的完全不在乎这些?”


徐若璠面上掠过一丝讽刺,却仍笑得端庄和蔼:“妾幼承庭训,得窥懿范,但得奉君子箕帚之末,立祭祀之列,奉侍翁姑,和睦亲族,成两姓之好,无七出之玷,此便为妾之素心也,夫君为天,如今夫君心有所忧,妾既能分忧,如何能不助夫君一臂之力,他日夫君有功于社稷,妾作为王妃,岂不是与有荣焉?”


朱允炆面上有感动之色,正要开口,却听到梁上有清脆的声音道:“好一个以夫为天的贤妇!”眼前一花,却看到刘明舒梳着乌蛮髻,攒金凤钗,穿着紫绣短袍,系着青丝轻履,从梁上跳了下来,面上带着冷笑,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却是不理朱允炆惊讶的上前招呼,只从头到脚打量了徐若璠,见她穿着素服,风貌闲丽,心下微酸,道:“摄政王爷胸怀大志,我却未能体谅,却是小女子目光狭隘了,倒是王妃贤良大度,果然有后妃之德!”


朱允炆听她负气之言,知道她刚才尽听到了,赶紧解释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刘明舒微微一笑,道:“是啊,待到妾人老色衰,灵气全无的时候,摄政王自又有不断好颜色的良家女来,一王妃二侧妃,自是不断有重臣之女前来联姻,反正都免不了有女人来,何不行个方便让一个永远不能见光的女子入府,既讨好了王爷,又施恩于我,生了孩儿还能放自己名下养。这样一举数得的好事,我也愿意做呢——可惜,朱允炆你却看错我了。”


朱允炆面上色变,只道:“阿纤,我绝不会负你。”


刘明舒淡淡地笑道:“我若是恋栈权势富贵,为何不好好守着先帝过了,这世间的荣华权贵,曾经有人双手捧到我面前,而我却只恋着你,难道我是等着你胸中宏图得成现实,爬到这世上最高顶峰么?”


朱允炆哑然。


刘明舒面上滚落了泪水,却仍然骄傲地看了徐若璠一眼,徐若璠自从她下来,就一直保持着微笑,刘明舒道:“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吓之,着实可笑,你听好了朱允炆,现在是我不要你了,我刘明舒,不是从一个金丝笼飞到另外一个金丝笼的金丝雀儿!”


说罢,她冷冷地看了徐若璠一眼,自己纤腰一拧,已是翩然穿窗而过。


朱允炆呆立着,怅然若失。


徐若璠心中叹了口气,暗想又是前功尽弃,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自己运气着实不好,只差一点点就把他给说动了,不知道今后又要花多少工夫来打叠回转他的心,只得徐徐图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唐律规定“诸居祖父母、父母丧生子,徒一年。”丧期生子要判徒刑,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当时来说,就等于在父母三年丧期中不许夫妻间发生性交关系,实在违反自然规律,不近情理。在实际生活中,丧期三年不许男女过性生活,人们往往不能遵守,丧期生子在所难免,生了孩子怕受法律制裁,只好偷偷溺死。明太祖朱元璋鉴于社会上溺婴事件太多,而且三年不许生育不利于人口繁殖,影响丁税收入,发布诏书废除了这条禁律。在朱元璋主编的《孝慈录》序言中说:“古不近人情而太过者有之,禁令服内勿生子,朕览书度意实非万古不易之法。若果依前式,人民则生理罢焉。”这里情节需要,将这个旨意借为陈友谅颁布。


☆、556岁月安闲


江南,唐栖镇,江府。林萱正在替江老夫人细细的按摩耳轮和后脑勺,又替她施针一轮,方收拾了针具,江老夫人只觉得舒服许多,叹气道:“竟是让你一番推拿针灸后,耳鸣才能小了许多,只是你才出了月子,这般劳动也不应该,下次只让文恪来弄。”


林萱微微一笑道:“义兄每日常要出诊,如何比得上我在内宅方便,再说,为义母分忧,也是萱娘义不容辞的。”


江老夫人嗔道:“这么久了,怎的还如此生分,只叫我母亲便好了。”


林萱端了杯温水递给江老夫人,从善如流地说了声:“娘说的是,是萱娘见外了。”


江老夫人满意地笑了起来,喝了几口水,又看了看一直坐在旁边盯着母亲的曦娘道:“曦姐儿真是乖巧,福哥儿怎么样了?”


林萱想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乖巧可爱一天天沉手起来的儿子,也不禁微笑起来道:“好得很,吃奶有劲儿,每次都是把我两边的奶都给吃净方肯罢休,哭起来更是中气十足。”


江老夫人叹气道:“可不正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在京城经历了这么多惊吓,居然能平平安安的来了江南,只是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乳娘,如何要你亲自奶他?”


林萱点头道:“丈夫不在,萱娘左右也没别的事情,自己奶他,总觉得亲热踏实些。”


江老夫人点点头,又叹道:“如今贼虏已是逐回了关外,国中大定,想是哪日便有回音了,文恪也在打听消息的。”嘴上虽是如此安慰,心中却也是不抱什么希望,只说是行商途中遭到战乱,只是如今国中已是安定下来,若是活着如何不紧着捎回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看着萱娘也是一味的衣着素淡,怕也是心里有数,只是看萱娘年纪还这样的轻,带着一双儿女,女儿又是哑巴,心下不禁怜爱之极,又叫过身边的廖妈妈道:“快把前日大姐那边送来的几匹上好的织锦拿来给萱娘,颜色太过鲜明了,却是合适你们年轻人穿。”


林萱笑着答谢了,接过了料子,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的话,方带着曦娘施礼告退后自先回了房。


江老夫人赞叹点头道:“真是前世修福才得了这样一个干女儿,温婉体贴,无一处不做到人心里,今日送了她料子,明儿定又送个别的什么东西来给我,倒是教我不好意思起来。”


廖妈妈也笑着凑趣道:“奴婢听说,一应用度,她均是给了钱给账房,只多不少,平日便是要给曦姐儿吃个什么新奇的,也是另外让香附取了钱给厨房,手又宽松,凡有吩咐下边奴仆做事情的,均有赏赐,竟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占的。”


江老夫人叹气道:“这方是知礼人家养出来的好女儿,我看便是京里那些大家闺秀、诰命夫人,气度也多不及她,我瞧她定是官宦人家出身,应酬对答,毫无怯色,落落大方,只是却不知为何只嫁了个行商人家,如今夫君又迟迟不归,只怕凶多吉少,倒是可惜了,拖着一双儿女,却也不好再嫁。”


廖妈妈心中一跳,却是想到上次老夫人的娘家大姐顾老夫人来时,看到萱娘,上下打量不休,喜爱得不得了的样子,拉着手问了半日,知她小小年纪已是嫁了,还有了儿女,又失落起来,后头知道其丈夫已是战乱中没了消息,下落不明时,又私底下悄悄给她塞了荷包,只让她将来知其丈夫确实消息,万万要通声消息。


廖妈妈知道,顾老夫人家里的儿子顾恺,自幼多病,先前就在镇上聘了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姚氏,孰料那姚氏自幼父母宠爱,宝惜异常,娇养过度,嫁过来,终日服侍公婆夫君,不得清闲,如何耐得,三日一淘气,五日一斗口,打鸡骂狗,指桑骂槐,竟是没个安宁,倒把个顾恺给气得病又重了几分,顾老夫人见她闹得不像,又不肯好好服侍夫君,便教训惩戒了一番儿媳,那姚氏小小年纪,如何受得这般委屈,祠堂也不肯跪,只收拾收拾径回了娘家,一番哭诉。第二日亲家上门,两家吵了一架,顾家心道自己儿子多病需要静养,便是这个媳妇再回来,也只是生闲气,倒不如另外聘个贤良的,便和离作罢。不料姚家和离之后,仍在镇上到处宣扬,说顾家儿子是个痨病鬼,公婆又苛刻毫不顾惜媳妇,只管磋磨人家良家的好女儿,这话宣扬出去,十里八乡竟是再没人愿意与顾家联姻,只得往远处说亲,别人一来打听,婚事便又作罢,顾家只是气个倒仰,却也无可奈何。


如是蹉跎了几年,顾家就这一个独子,只想着尽快留下香火,只想着寻访个老实忠厚的,家世低些也无妨了,然而乡下村妇,却又不堪调/教,如今顾老夫人看到林萱温婉知礼,极为孝顺,做事十分妥帖仔细,又是个善医的,如何不如获至宝,只美中不足便是有两个儿女,若是能留在江家或是送回夫家亲族抚养自然是上佳,实在不成,顾家财大气粗,不拘哪个地方给口饭吃,将来添些妆奁薄田,成了亲打发出去便罢了,却碍着她丈夫不知下落,不好贸然说亲。


廖妈妈想到此节便道:“奴婢上次看顾姨妈十分喜爱萱小姐,似是有意想聘为恺少爷的继室,又碍于萱小姐的丈夫尚未有实信。”


江老夫人也曾听到大姐有此想头,颔首道:“恺哥儿其实近年身体已是大好,性格是个温柔体贴的,年貌也算相当,顾家豪富,萱娘若是真嫁过去,倒是个好去处,也能终身有托,也能了解大姐的心头烦忧了,只是一时急躁不得,也不知萱娘如何打算,自高祖起,便鼓励寡妇再醮,严禁官府旌扬守节不嫁、从夫殉死的妇女,不过京中仍爱讲个守节贞烈,咱们江南寡妇再醮却是惯见的,且看她心意,再慢慢打算,若是愿意守着儿女过的,咱们也别勉强了她。


倒是文恪的婚事,得抓紧办了,以前他病弱,多少大夫看了都说治不得,还亏了余杭那边的名医林崇舒,去那儿住了几年,边和他学医边治病,居然治好了,后来他又非要说多行医积福,又自去考了太医署,我亲去了京城就想给他选个媳妇儿,孰料京城的人眼光高,高不成低不就的,唉,早知道一早从乡里选,恐怕我早已经抱上孙儿了,如今又遇上国丧,不好议亲,便是悄悄儿的办了婚事,也不能大办,谁家娇养的好孩子肯吃这个苦,真是愁得我不行……你看萱娘年纪轻轻,已是有两个孩儿了,多可爱。”


廖妈妈知江老夫人年轻守寡,对守节本就有些执念,必不会反对林萱守贞,若是要办好顾姨妈交托的事情,倒是要从林萱这边入手才好,不过想林萱不过年方十六、七,如何苦熬得下守寡的清苦日子,日子还长的很,必是愿意的。只陪笑凑趣道:“老夫人这就是太过担忧了,少爷一表人才,医术高明,若是放出风声去要议亲,不晓得多少媒婆要踏破门槛,哪里需要担忧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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