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进来了?”洛铮发现芸生跟了进来,伸手就把她往外推,“你赶紧出去,出去!”芸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洛铮是怎么了,咱俩很熟?“你去七少爷的屋子找五小姐,我去看看张姨娘。”
“不行!你赶紧走。”洛铮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动手把芸生往外推的动作有多不合适,芸生也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么焦急的状态,两人正僵持着,张姨娘突然推开了门,哭喊着,想要要扑出来,却被护卫用刀柄死死拦住了。“三少爷!妾身并没有得麻风病!四少爷救我!”芸生见她泪水糊了满脸,头发散乱,活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哪里还有当初那娇媚的样子。
“四少爷快去找五小姐吧,若张姨娘真是得了麻风病,要立即把五小姐带走。”
洛铮看着她,眉头紧蹙,“你在这里等着,我找到五妹咱们就走。”
“嗯。”芸生点点头,对着洛铮行了个礼,“四少爷快去吧。”
看着洛铮离去的背影,芸生心里升起一团迷雾,四少爷贵为侯府少爷,对丫鬟们都这么好?芸生自己都摇了摇头,平日里他连个贴身丫鬟都不要,身边全是小厮在伺候,也就是和老太君身边的几个丫鬟们亲近一些,但也绝不至于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态,刚才那股子担忧劲儿可不是装出来的。芸生不解地看着洛铮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而身后张姨娘还在像疯子一般喊叫,便慢慢走了过去。
“我没有得麻风病!我没有!”她似乎是哭累了,整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抓着自己的裙角,用力地摇头,将头发上的发钗都摇掉落了,“我不想被撵出去,我会死在外面的……我……”张姨娘抬头看见芸生站在前面,似乎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芸生姑娘你不是会看病吗?你快去告诉夫人我真的没有得麻风病!那个大夫看错了!我真的没有!”
芸生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腕,看了好一会儿,又摸了一把脉,皱了眉头,面露挣扎,可是她开口说道:“姨娘还是好好待着,等着夫人发落吧。这麻风病极厉害,若是传染了侯府其他人,怕是姨娘担待不起的。”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张姨娘她当然没有得麻风病,芸生可以肯定。就在刚才仔细看着她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虽身体上有麻风病的症状,但脸上却依旧白净,既没有浮肿也没有见她挠过脸,哪有麻风病发病只发在身体上不发在脸上的呢?且把了脉,芸生更加确信了。只是既然她说有大夫来看过了,也认定她是麻风病,那么只要芸生不说破,她很快便会被撵出去。芸生一想到这个女人与自己丈夫的儿子偷情,便觉得恶心。且碧云和红杏二人也是因她丧命,虽平日里不喜欢那两人,但两条人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而始作俑者还在逍遥法外,芸生便私心里不想为她辩白。侯夫人只要认定张姨娘患了麻风病就一定会将她撵出侯府让她自生自灭,她即使不会死但也无法再回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了。
只是……芸生刚才摸了她脉搏时,发现她似乎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看着芸生无声地走开,张姨娘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跪在地上放声哀嚎了起来。侯夫人是不会让她见侯爷的,且无论侯爷再宠爱她,见她这幅形容也会吓到,那么她这次是真的完了。
“芸生姐姐!”芸生刚走没几步,便见洛铮带着洛瑾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洛瑾虽一直在这里,但她只顾着和七少爷玩,自己被关在了这里都不知道,直到三哥哥来找她,她才晓得似乎是出事了。
“先离开这里。”芸生对着二人行了礼,便打算离开,她不愿让大家在这里多做停留,只要把五小姐带走,她的任务便完成了,而张姨娘的下场如何,那是侯夫人的事。洛铮也点点头,却转身对着后面一个婆子说道:“将七少爷带到老太君处,先由老太君看护着。”
洛铮这么一说,芸生才注意到洛瑾身后有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奶娃,正是张姨娘的儿子七少爷,此时小小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立马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听见他的哭声,芸生却迈不动脚步了……
“怎么了?芸生姐姐?”洛瑾见她不动,回头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咱们快走吧,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办啊?”
“恩……”芸生回头看了一眼哭喊着的张姨娘,她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抱走,哭地更厉害,一时喘不上气便往后栽了下去,两个小厮连忙提着她的衣袖将她拖了进去,竟也不敢摸她一下,就怕被染上这疾病。
一路上奶娘都在安抚哭闹的七少爷,可怎么抱怎么安慰也没有用,小小的孩子竟像要哭断气般,洛瑾也急得不行,却也只能干着急。芸生看着哭闹的七少爷,心里却慢慢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自己身为医生,第一职责是救死扶伤,而现在却在见死不救。她现在一念之间,或许就会害得一个年幼地孩子丧母,况且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婴儿。她看着七少爷小脸哭得通红,更是犹豫了。正想着,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致远堂,一进去发现侯夫人也在,一见洛铮身后的七少爷,便哭着扑了上来,“可怜的孩子,你姨娘怎就那样命苦,得了这样的病,还好你命大没被传染,不然我怎么对侯爷交代啊!”
小奶娃自然不知道侯夫人在说什么,只哭得越来越响亮。洛瑾一进来便被老太君搂进了怀里,看到自己孙女儿完好无损的出来,这才放了心。芸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想还好张姨娘不是真的患了麻风病,不然以大家对麻风病的忌惮来看,侯府怕是要将上下都翻过来洗一遍才会放心吧。
看着侯夫人哭地伤心,老太君怀里的洛瑾便一脸不解地问道:“母亲既知道七弟弟孩子啊里面,怎么不叫人立即带七弟弟出来,反而是封了院子呢?”
本正在垂泪的侯夫人听了洛瑾的话,拿着丝绢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说道:“母亲也从未遇见过这种事,一时慌了神,竟就忘了还在狼潭虎穴的孩子,还好我叫了庄妈妈去将七少爷带出来,只是听老太君说三少爷已经去了,这才做罢。”
洛瑾还撅着嘴,老太君却拍了拍她的背,“去屋子里歇着,待会儿大夫来给你瞧瞧,看可有不适。”
“我又没有见到张姨娘哪里会有不适呢。”洛瑾嘴里嘀咕着,但也不敢违抗老太君,便噘着嘴走了出去。老太君这才问侯夫人,“大夫可是确定了?”
侯夫人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是呀,大夫确定了,可怜张姨娘年纪轻轻的,竟就这样没福气。”
老太君也摇头,可惜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患了这样可怕的疾病。而站在一旁的芸生却突然想到,她看了张姨娘的症状,又诊过脉,可以确定她并没有患麻风病,且很有可能只是过敏。即使这里的大夫不知道过敏这一说,但也绝不可能判定她是得了麻风病。刚才张姨娘那么一说她还没多想,现在,她心里突然明白了,有人要张姨娘滚出侯府,甚至是要她死!只是……她怀了身孕啊!大人有错,可肚子里的生命却是无辜的。
☆、糖葫芦【捉虫】
侯夫人说了此话,屋子里便顿时陷入了沉寂,此时,七少爷的哭声便显得格外响亮,竟然老太君打了个寒颤,“快,来我这里,让奶奶抱抱。”老太君抱着哭闹的小孙子,又是亲又是哄的,可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哭泣,“奶娘是做什么吃的?!”
站在一旁地奶娘听到老太君怒斥,立马颤巍巍地跪到了她面前,“回老太君的话,七少爷一直养在张姨娘身边,平日里哭闹起来也只有张姨娘哄得住,所以……”
听了这话,老太君也只是叹气,“罢了,总归张氏是不能留在侯府的。”她转头对着侯夫人说道:“你既是嫡母,这孩子本该就养在你身边,如今便接过去吧。”
侯夫人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厌恶,但也笑着点了头,“媳妇会好好教养的。”
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落在了芸生眼里,心里不由得可怜这孩子,哪个女人会真心待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呢?且以侯夫人平日里对五小姐洛瑾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来,她并不能将妾室出的孩子视为己出,若不是洛瑾得老太君喜爱,怕是也过不了这么好的日子。而且,侯夫人是知道张姨娘与自己儿子的苟且的,此时只怕恨不得吃了张姨娘的骨头,又怎么可能善待她的儿子呢。
“就是可怜七弟年幼丧母了。”洛铮本一直不说话,此时他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奶娃的脸蛋,不想他却哭得更厉害了,“七弟再这么哭下去,怕是嗓子都要哭坏了。”
“如此……”侯夫人说道:“媳妇便先去安排张姨娘的事情了,先移出府再说,省的侯爷回来了过了病气可怎么了得。”
老太君点了点头,侯夫人转身便要离开。此时,若再不动,事情就真的成了定局了……芸生却突然觉得自己头脑发热,倏地就走了出来,对着老太君行了个礼,“夫人,老太君!奴婢刚才去看过了,张姨娘并不是患了麻风病,或许还有救!”
还不等老太君答话,侯夫人便转身惊诧地问道:“恩?你说什么?”
老太君面色平静,让奶娘将七少爷抱走,也悠悠说道:“你说说看。”
“张姨娘的病状一眼看去像是麻风病,其实并非如此。若是仔细观察了会发现,她的脖子与脸蛋都是没有发病了,哪有麻风病只发在身体上而不发在脸上脖子上呢?”芸生看了侯夫人一眼,见她神色虽淡定,眼神却飘忽不定,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奴婢大胆,去摸过张姨娘的脉,更是肯定了她并没有患麻风病,且她脉象平稳,除了有些内火外,再无其他病症。”
“怎么会?”侯夫人喃喃说道:“张姨娘那样子看着着实骇人,且大夫也来看过了,说是……”
“去把她带过来。”不等侯夫人说完,老太君便吩咐道。
“不可。”侯夫人连忙拦了下来,焦急地说道:“若她真是患了麻风病,过了病气给老太君,这份罪责可无人担待得起,且一个丫头说得话,老太君不必太放在心上,到底大夫也是看过了的。”
“大夫也会有看错的时候,且我相信芸生这丫头,带过来看看也才安心,毕竟是七少爷的生母,伺候了侯爷这么些年,不可草率。”说完便吩咐庄妈妈赶紧去把人带过来。
眼见庄妈妈去了,侯夫人拿出丝绢擦了擦眼角,看着芸生问道:“你真没看错?这等事儿可玩笑不得。”
“奴婢可认定张姨娘没有患麻风病。”芸生说得平静,可心里却十分忐忑。眼前这个问她话的人,可能心里正在怪她坏了自己好事儿,可即使在古代做一个丫鬟的芸生,也始终抛弃不了一个医生的本能,但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勇气了,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出身孕的事。
“如此便最好。”侯夫人望着窗外叹了口气,“我自然是希望张姨娘安好的。”
不久,庄妈妈便带着张姨娘过来了,洛铮不动声色地到了里间。老太君一见张姨娘头发散乱,泪痕满脸便有些不忍,对吉烟说道:“给她看座。”
而张姨娘被关了一个上午,已经想象了无数遍自己被撵出侯府后惨死的下场,便有些神智模糊了,见到了老太君便跪到了她面前,“老太君救妾身啊!您最是慈悲了,求您救救妾身啊!”
“你且先坐着。”老太君虽神色严肃,但她这一句话却对张姨娘有奇效,似乎从语气中便听出了自己还有救,便抽泣着安静了下来,只是浑身骚痒难耐,也顾不得仪容了便挠起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