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贞知道,她不可能随便被人糊弄了去认亲,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现在,只见她和老人家有说有笑,十分亲密,彼此那种亲切的感觉,已经很难用单纯的认下来的亲人来形容。用句比较确切的话来形容的话,高贞其实内心里微微有些妒火了。这个女儿,明显胳膊都往外拐的,对自己老公,对陌生人,都能对他这个猫爹感情好的样子。李敏走上两步,带着李老对高贞行了礼。高贞的眸光看着老人,问她:“敏儿,这位老先生是——”“这位是女儿在外面认下的干爷爷。”李敏说。高贞见她居然在他面前一开口并不支吾,不避讳,再次高高扬起了眉头。“你身为公主,和朕说你在外面认了个干爷爷?”高贞重申问。“是的。”李敏答,要不是因为这个猫爹对她不错,她其实也不用说的这样明白,“这位老先生,敏儿认定是敏儿前世的亲祖父。”丹凤眸子猛然眯成了两条直线,可以说是直接被她这句话给震动到。朱隶本来不想掺合老婆娘家内部的事,但是,看到他们在高贞面前站着没有动,心里不由有点担心,跟着过去了。“国王,船上风大,不如进船舱里再详叙。”闻声,高贞转头看到了女婿,因为女婿这话合情合理,高贞没有理由拒绝。李敏等人,由此步入船舱。考虑到赶路的时候辛苦,她又是孕妇。高贞暂时没有对这个事多加追问,放了她和李老先回舱房里休息。李敏刚在船舱里搭设的木板床上一躺,只觉得大船底部游荡,应该是离岸了。后来,万历爷的追兵寻找到他们离开的踪迹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京师里没人能想到,他们会乘船离开。由于过于疲惫的关系,哪怕船只在海浪里行走如何颠簸,李敏这一觉,一睡到日上三竿。只听,隔壁传来一阵阵欢笑。是李老和某个人的笑谈声。不用多想,能逗到老人家如此欢乐的人,李敏一猜就中。倒不可能是是她那有点铁板铁脸的老公,而是老人家在现代听说她那些古代的朋友时,一听即两眼发亮,表明老人家最喜欢的人,为公孙良生是也。李老是个读书人,从小又喜欢三国,对于诸葛亮这样的古代军师谋臣最感兴趣。听说孙女婿注定成为大人物,而孙女婿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为这一位时,李老几乎在见到真人之前,早把公孙良生视为这个时代的诸葛亮了。老人家谈的这么欢快,李敏一时不想去打扰老人家的兴致。她所住的舱房里,早有人在此守候。由于坐船,路途遥远,年纪大点的,根本熬不了这般颠簸,所以,她老公真挑人来服侍她,不可能挑方嬷嬷等,由此可见,只有紫叶可以带了。听到舱门声咿呀响了下,李敏抬眼一看,果然是紫叶那个丫头片子。紫叶见她醒了,慌然跑了过来,跪到船板上给她穿鞋。李敏低头见她一边做动作一边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惊魂未定,或是说过于激动。“怎了?你这丫头是认不出本妃了吗?”李敏嘴角一翘,不由戏谑起这些小丫头。紫叶当即喉咙里哽了下液体,说:“奴婢化成灰都不会忘了王妃。奴婢是太过高兴。王妃不知道,之前,王爷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她老公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明显,这些人都以为她是死了的机率很大。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她老公那样内心强大。“有什么好哭的。本妃都活得好好的。你们王爷不和你们说,是因为时候未到。”“是,是奴婢鲁钝。”说着,紫叶擦了下眼角,再抬起脸时,很显然,已经重振精神。跟李敏跟惯了,都知道李敏的脾气,李敏不喜欢哭哭泣泣的。梳洗完,吃了早饭。李敏要去看获救的人质。刚好,李老和公孙良生的话谈到了一段落。公孙良生走过来,看见她,即行礼:“臣参见王妃。”李敏问:“知道公孙先生在船上,本妃或许不需太过忧虑了。那天解救回来的伏燕等人,公孙先生看过了没有?”这正是公孙良生想和她说的,公孙道:“昨晚上,王妃睡着,知道王妃身子不便,因此,臣自作主张,先请教了李老先生。”李敏疑问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爷爷身上。☆、【261】船上李老说:“被人喂了太多的朱砂、琥珀、磁石,都是重药。”这些大都是安神药,矿石类药物,药效大,但是吃多了要中毒。看来,万历爷没有孽待这两个囚犯,却直接拿药来虐人了。看李敏的表情似乎有些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李老说:“我刚才听公孙先生说了,说这好像是皇宫里惯用的伎俩了。”李敏问:“那两人现在怎么样?”边说边答,一群人走到两个被解救的人质所在的舱房。前面船上的侍卫打开舱门,李敏弯腰进去后,看到了被安排在一个舱房里,用帘布隔开的两张船板。左边的船上,坐着伏燕。毕竟是练家子的,身子骨好,底子好,恢复的快,用药以后,吸收快,很快解除了体内的大半毒性。伏燕坐在那里,看见李敏走来,连忙要站起来说:“王妃。”“你坐。”李敏看他双腿膝盖打软,两小腿打颤,很明显是有些药毒的后遗症在里头。侍卫走过去把伏燕扶着重新坐下。伏燕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心里的不甘都写在了脸上。说起来,他自从奉从朱隶的命令找了大片西北领域都找不到人以后,回头一想,往南走,直接潜入京师里找人。结果,被他找到了一条线索。是从三爷府上流出来的。说是朱璃知道万历爷在他三爷的人里头安插了他人。当时他吃惊时,刚要把这个消息发回北燕去,没有想到,没有来得及发回去前,他倒霉地被皇帝的探子发现了。那些人一不做而不二休,把他扔到了宗人府和念夏囚禁在了一块儿。那些人如果虐打他,他可以装晕,然后趁机逃脱。哪知道万历爷的狗腿子,直接给喂起了药。要他伏燕打打杀杀没有问题,但是,让他和药抵抗,那是没辙的了。后来他都想,难怪天下那么多人都怕李敏。原来,世界上握有最可怕兵器的人是大夫。“慢慢治吧,这事不能急。”李敏对他说,“如果你觉得心不甘,想想你主子。你主子的腿,伤比你重多了,你主子怎么想的?”要说她老公,那真是她见过的最坚强的病人了。所以只有这种人能做得了天下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伏燕果然因她这句话马上精神一振。那是,比起朱隶的伤,他这点事儿能算得了啥。“王妃,奴才如今只是担心,自己一时疏忽把事儿耽误了。”说到这话时,伏燕的目光瞟了下隔壁。另一边躺的是念夏。这会儿李敏望过去时才发现,可能老公嫌只带紫叶一个人人手不足,然后,把紫叶的母亲胡氏顺便带了过来。现在,是胡氏照顾着生病的念夏。胡氏的话,李敏上回在北燕是见过一次的。对其印象还好。毕竟紫叶那丫头聪明伶俐,做事也不过分,人品不错,都是家中女性长辈教育的好。见到李敏,胡氏福了下身,脸上一样难掩激动,尽力压着声音说:“奴婢给王妃请安。”“起来吧。”李敏说,接着靠近到床板前去看自己有多少个日子都没有见到的那个丫头了。念夏闭着眼,满脸潮红,嘴唇干热,明显的余毒未退。神志也并不清楚。见到了床边放着的胡氏准备给念夏喝药的药碗。李敏知道是爷爷给病人开的,因此不需再问。临走时,把念夏的手拿起来握了一下,李敏轻声说:“回来了,回来就好,有人早就在等着你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床上躺着的人有没有听见,众人只觉得好像昏迷的病人的眼皮眨了一下,那动作来的太快,犹如惊乍,昙花一现,不知是真是假,或是眼前幻觉。但是众人都想着,既然现在神医都在床上了,一切无论再如何演变,终究心头没有那么害怕了,有点底细。李敏放开了病人的手,只觉掌心里一层汗,是病人的,也是自己的。说真的,能亲眼看见这个从来古代一开始跟着自己的丫头活着,虽然还病着,但终归是活着,李敏心里不能不激动,不感恩。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活着,尤其跟她李敏能活着的人,真的是很不容易。李老伴随孙女身后,见她侧脸上貌似有些精神不振,开声说:“等烧退了,再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伤及神经,大体上,再补补身子,并无大碍。”知道爷爷这是宽解自己,李敏点头,道:“这个病人,敏儿交给爷爷了。”李老朗声一笑:“那是当然的。怎么,怕我不答应吗?”不知情的人当然不知道。她李大夫不随意诊治病人的脾气,其实都跟了李老来着的。李老更不随意接受病患,多少年的行医经验练就了李老无以伦比的谨慎。再一路往前走,紫叶能感觉到前面李敏的目光往自己扫了下,她心头为此凸凸凸跳着。后来李敏把头转回去,没有问她问题,她才嘴唇里吐出一口气来。船上的病人,或多或少都有。除了两个解救出来的人质,以及这次出去执行任务时负伤回来的部分人,更多的是那些第一次坐船毫无经验的士兵。呕吐,腹泻,让李敏等几个船上的大夫有所警惕。李老和公孙良生商量着怎么控制船上的这种情况蔓延下去。李敏在旁就此被晾了起来。这样的情形,让她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可以说,爷爷一来,直接把她李大夫的饭碗抢走了。公孙良生等人,主要是考虑到她有孕在身,因此李老愿意帮忙的话,并不打算来麻烦她李敏,让她多多休息。等公孙良生走后,李敏不由调侃起自己爷爷:“见到了古代的诸葛亮,爷爷以为如何?”“好。”李老摸着胡茬说,“比电视里那些演员演的真实多了。演员只演出个皮毛,哪有真实的真实。”李敏看着老人家那幅得意劲儿,都不由一笑,说:“这样说的话,爷爷以为公孙先生对老人家的来历猜出了多少?”“我推测,以那人智慧,早就心里有谱了。”李老很肯定地说。与此同时,公孙良生走进船上的指挥舱里,走到朱隶面前,说:“臣和李老先生谈过了,对方答应,在王妃身子不便的这段时间,有医事上的任何问题,可以请教老先生。”朱隶点了下头:“就照你说的办。”离他们几步之遥,手执黑白棋自己在摆棋局的高贞,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脸上一点风动的表情都没有。只等其他人离开了以后,朱隶走到了高贞面前,说:“国王,关于李老先生一事——”那时候在甲板上时,高贞对着李老大皱眉头的表情,朱隶可是都看在眼里了。可见这个女婿的嗅觉有多敏锐。高贞把白棋轻轻落入黑棋的圈套里,说:“朕亏欠了爱女那么多,爱女想怎样,朕都是一心想帮她完成。不过是个老人而已,看这老人与敏儿一样医术好,心肠也好,朕只当敏儿任性一次。”言外之意,默许了李敏认的这个祖父,并不打算刁难。朱隶闻言不禁抱手:“国王的仁心与宽容,为天下百姓之福。”高贞眸子里的光,一扫,到他脸上,嘴角微弯:“拍朕马屁就不必了。朕只是见你,对敏儿如此细致,和以前敏儿不在的时候,有些判若两人。”那会儿,李敏不见了以后,高贞曾经大发雷霆过,首当其冲,当然是拿这个女婿问话了。朱隶瞒着他自己带人去救李敏,结果没有把人救回来。朱隶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居然一句谢罪的意思都没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他那时候甚至有些怨恨,恨自己好像给女儿挑错了男人。原以为这个女婿对自己女儿不错,一往情深,结果,原来是个深度城府的男人,竟然一点感情都没有,以前表现出来的对他女儿的好,莫非都是做戏?伴随事情到了今天,仿佛一切真相大白。高贞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有了另一种想法。舱门外面,刘公公守着门,见到一个人走过来之后,刚要鞠躬拱手。莲生对此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船舱的隔音措施并不是很好,只要莲生靠近一些,单靠他练过的耳力,是绝对能听见里面的人说什么。现在听高贞说了那段话好像尝试想撬开朱隶的底细,可朱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莲生的眉头拉了下。过了会儿,高贞那声音,不知道是要含什么情绪才好对于这样一个女婿,说:“你的性子,是比朕的儿子,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