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无情的一个女人。他都说得那么心肺俱裂,好像真被她的死讯给冲击到了。朱济的眸光闪一闪,看着她,一刻没有动。李老看着这男人的眼神,颇有所悟,看来,这个男人,对他孙女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的。只怕,他孙女早知道这点了。古代人的心思,尤其是这种王公贵族的,说是单纯的男女情爱,肯定不可信。他聪明的孙女,才不可能上这种男人的当。李老轻咳两声嗓子。朱济只得皱着眉头把视线收了回来,道:“隶王妃想借助三爷府上三王妃出这个京师的门,依本王来看,并不容易。”“八爷是想和本妃再做交易吗?想助本妃一臂之力?或是,把本妃直接交给皇上,皇上说不定会把皇位送给八爷。”“隶王妃,不用取笑本王了。如果抓住隶王妃,就能让皇上把皇位交给本王,本王何止一次机会?”☆、【247】皇帝说这老八,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回忆起来,确实有好几个机会可以直接把她掳走,朱济一直没有这么做。到现在,竟然能比其他人更早找到这里来。“八爷是神机妙算之人,别人都察觉不到的事,八爷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耳听她轻描淡写把话题转开了,朱济心头不禁一阵苦笑。想自己这么多年,哪个时候曾经对一个女子如此付出关心过。好吧,他对她是有些私利。可他偏不信,朱隶对于她能完全没有私利?以她如此聪慧之人,却宁愿相信朱隶而不相信他。“本王不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全凭本王自己的感觉。”朱济道。感觉?古人居然相信感觉。迷信吗?朱济这样的人,会迷信?能迷信的人,一般都是因为有了前面的可信的经历,所以,有了迷信的基础。李敏拧了下眉头,是猜到他话外的含义了。之前,他不是一样拿到了她从现代带来的包袱吗?当然,她对这人的话,从来只能听一半。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推测出她降落的具体地点的。几个人在室内说话的时候,屋外一阵阵寒风刮着院子里的落叶,好像没有停息的时间似的。李老太太走的时候,由于匆忙,家具等一般用品,却是全留了下来。只是都结满了蜘蛛丝,需要打理。朱济抬头,看到这地方不过几个月的工夫没人住而已,变得如此落魄。与此同时,她经过这几个月,肚里的孩子,朱隶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记得去高卑之前,还不觉得她的肚子很大。如今,她的肚皮再大了一圈似的,在裙子下的隆起有些明显。这让他突然觉得触目惊心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刚数日前,皇宫里死的那个,不就是因为胎儿太大生不出来,最后活活被孩子拖累死了。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听说是吓坏了大批的孕妇。很多怀孕的女人都开始坐立不安。朱济在屋里,不禁原地踱了两步,道:“你之前有没有想过会是回到京师里?”想,是有想过。想回来时被迫落到更可怕的地方都有。比如说不小心给降落到了冰山雪峰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或许要遇上劫匪什么的。天灾之外,避免不了的是人祸。不用说,落到京师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京师里那个主子,对她和她老公都是虎视眈眈的。“不管怎样,这个不是本妃能操纵的结果。”老天爷要把她送到哪里去,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好比老天爷突然想让她爷爷都陪她穿越过来了。“你现在想怎么办,回北燕吗?”不回北燕能去哪里,他这个问题无非问的奇怪。朱济自己都很快意识到话说的鲁莽失去了原有那种冷静,想都是因为被李华那事儿给吓的,现在看到她,无疑更被吓了跳。“隶王不会到京师里来的。”朱济斩钉截铁地说。说什么朱隶都不可能到京师来,要是到了京师里,和她一块被万历爷抓起来的话,北燕真的完了。朱隶身边的谋士,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全力阻止朱隶过来的。李敏对于他这话只是淡淡地扫过去,望到窗户蒙着的那层糊纸上。屋里不能点火,靠着射进屋里的那点月光。只要月儿躲进乌云里,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说句实话,在这漆黑一片之中,什么人想对他们爷孙俩做什么,几乎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毕竟他们一个是孕妇,一个是老人。让这个八爷在她这里呆着肯定不是法子,说不定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八爷想助本妃的心,本妃心领神会。可是,八爷至今说的话,貌似都没有可以助本妃一臂的心思。”朱济站住了脚,负着手,一向温润如玉的英俊脸庞,浮现出了一丝僵硬。他如果真的想帮她逃回北燕,知道她会在这里出席的话,肯定之前,都会帮她想好主意了。而不是现在,在她面前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一面说她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却一句有建设性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目光,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这会儿一样不例外。明白了,他这个心思,他根本之前,没有想过要把她送回北燕送到朱隶手里去。换作是谁,都会是这么想的。何况他是八爷,除了是万历爷的儿子以外,是帝位的顺位继承者之一。以护国公与京师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他,朱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主动拱手把护国公的老婆送回给朱隶。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儿。他来这里,是来看热闹也好,是来观察情况便于自己下一步怎么走也好,毕竟他老八,如今羽翼未丰,倒也不敢正面和皇帝干。这不是他老八的作风,向来都不会是。计划却是,在见到她以后,一切被打乱了。他惊恐的目光,伴随李华那件事,再望到她身上的时候,不由自主之中,眉头深深地皱成了两个疙瘩。心里有口气过不了。小李子在旁惊讶地看着,自己那主子,从来也算是冷静过人的一个,居然此刻会浮现出如此犹豫不决的表情。“你如果去不了隶王那里的话——”朱济十分艰难地从嘴唇隶挤出这样一句话。“这用得着说吗?”李敏的眼睛,锐利地在他脸上扫了下,“如果,本妃在这里生产,一尸两命,像华小主那种,被皇上都宠过的人最后都落得这种结局。”“是。如果本王是皇上的话,这绝对是个最好的时机。或许把你留下,让你生下这个孩子,把隶王引回到京师里,找个罪名杀了。”伴随朱济这句声音,一道冷风嗖然钻进隶门缝里,在屋里头肆虐。李老捏着下巴,眉眼早已皱了起来,听到眼前这位古代八爷说了这句话以后,似乎,他都能感受到四面的杀机,正对着他孙女迎面扑来。杀戮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像是充斥着,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屋外突然一阵比较大的动静,落叶的声音也好,都足以把屋里所有人惊到跳高三丈。朱济找回了声音,说:“尚书府三小姐,之前已经找过东宫。她这是预备着后路的,想着不行的话,和皇后娘娘绑在一块儿死也行。”“八爷呢?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八爷不顾父子纲领不顾君臣之约,冒险来到本妃这儿,甚至有帮本妃一把逃离京师的意思,八爷该如何是好?”朱济听到她这话,很清楚其实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望回她那张脸时不由一丝复杂:“说句实话,本王如今,倒还没有想过让你死。东宫也是如此。否则,尚书府的三小姐,不会去找东宫,而是直接去找皇上了。你有这个本事,隶王妃,你的医术,让你在无数人面前,暂且保住了你自己这条命。但是,同样,因为你的医术,有人终究是对于你起了杀心。”这说的是——皇帝。万历爷,可不像东胡的冒顿单于。况且,说起来,那个东胡的疯子,到最后,不是一样吗?一样要她死。为什么皇帝想要她死呢?因为皇帝心里想的,和其他人想的都不一样!万历爷的心思,不是什么人都能摸得到的。李敏知道,对于这样一个,统治了大明多少年,自己一样是经过不断杀戮登上皇位的老皇帝,没有人,包括她,能真正读懂这个皇帝的心思。在她面前的,这个堪称万历爷的儿子里头,最聪慧,人缘最好,最会明哲保身的八儿子,一样是,无法真正揣测到帝心。很多时候,说实话,万历爷是对他们这些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的。好比他们现在在这里紧张地商量是不是逃跑的事,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事,或许,万历爷却早就什么都了然于胸了。像是看小孩子玩过过家一样,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其实推测出来并不困难。想想老八都能找到这儿。李莹与东宫有联系,动静八成在宫里不会逃过皇帝的法眼。皇帝找到这里来,根本就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八爷的心意,本妃谢了。八爷先走吧。”李敏道。听她声音清澈明亮到犹如一股清泉,在崎岖的山路中始终不改地流淌向一个方向。这种可怕的毅力与意志,绝非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有的。朱济的手,慢慢地在袖管中握成了一只拳头。他这是对此无能为力,然后自己只能逃之夭夭吗?换作是朱隶呢?朱隶能做到在这里和皇帝当面死扛吗?李老咳嗽两声,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头没有水。当然不会有水了。这是老宅,多少年没人住了。眼角扫到老人家找水的动静,朱济眸子里一闪,对小李子道:“你留在这里,在隶王来之前,好生照顾隶王妃。”“奴才知道了,八爷。”小李子没有一点犹豫,答应道。说完,小李子带李老去厨房找水和烧水。朱济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像是要走,又不知道怎么走。李敏反正把话都说在前面了,关于他留在这里的利害,他自己最为清楚。在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像是一个拳头砸在门板上,发出特别厉害的声响时,朱济整个人犹如被颠覆的那条小船,被风当面刮乱了两侧鬓发,天寒地冻的天气刺激到了皮肤,人不是被刮死就是被冻醒。回头,见她坐在床榻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朱济脚上的那双鹿皮靴子,在地上踩了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他骤然转过身,朝门外匆匆而去。李老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唏嘘不已。想在电视里看到的,哪有现在亲眼看见亲身经历到的那样惊心动魄,和刻苦铭心。在这个有一个人便能主宰生杀的古代社会里,像王公贵族,照样犹如鸟笼里的鸟儿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人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想想,还是现代好。“敏儿,来,喝点水。”李老把煮开的水用个铜壶拎了回来。李敏下床,给爷爷挪张椅子坐着。“那个小李子,也姓李?”李老问。“是。”“那真是挺有缘分的。”李老说,好像对小李子的印象不错。李敏知道,老八培养出来的蹄子那张甜嘴,简直是老少妇孺通吃不误。“爷爷,这人——”“我明白,我明白。”李老立马知道孙女的意思,摆摆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也不要活的太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像那八爷说的,竟然他暂时都没有杀我们的心思,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和我当年教你开方子时说的一样,君臣佐使,但不是说,每个方子,都需要君臣佐使的。”明显感觉到有老人家身边陪着,滋味都不一样。李敏本来和朱济一样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李老望着孙女喝水,笑眯眯起双眼。小李子在厨房里给他们爷孙俩找点吃的,感觉他们回来到这里以后,应该肚子都饿了。可是,这老宅里肯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食物留下的。找了半天,在米缸底部掏到一点可能奴才都看不上的米。小李子洗了米以后,给李敏煲起了米粥。哭声,从外面传进来,一阵再一阵,一听就像是小孩子的哭声,怪凄凉的。不知道半夜三更的,为什么有小孩子在这里哭?李敏和李老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接着,李老站起身,说:“我去下茅厕。”李敏抬头,看着爷爷径直走出屋去,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爷爷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轻易上当的。李老背着手在老宅的走廊里走着,是想,是哪个混蛋,难道是连孩子都利用上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李子明显抢在了他面前,打开了大门查看外面是什么动静。李老趁此先躲到了一边看动静。老宅的大门左侧,靠着墙根,在冰雪冻住的墙角根上,坐着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