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主子从一开始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公孙良生扫了扫他们三人表情。除了伏燕,另外两个人,却是都没有任何需要犹豫和思考的,因为他们从一开始跟的就是朱隶。所以朱隶从一开始谋划的是对的,哪怕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人都不行,必须换。这个换,一换这么多年,像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多少年,都在所不惜。忍一时,能得大势。许飞云从椅子里跳了下来,说:“看来王爷真是要办大事的人了。草民也算是三生有幸,居然跟了一个绝代枭雄。”说罢,手里的玉箫,在徒儿发呆的脑壳上敲了一把,说:“我要回房去睡了,你帮我弄盆洗脚水。”心中最终那一丝疑惑解了,可以去睡大觉了。伏燕却觉得自己今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之前或许有所猜疑,可是,心里必然是存了一种顾虑,可能不是真的,毕竟之前这么多代的护国公,都没有一个敢这样做。他主子这样做,不怕吗?是男人都会怕,何况女人?许飞云突然从自己徒弟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想到了李敏那张处惊不乱好像永远都不紧不慢的秀颜,于是一瞬间叹的这口大气,只说这个徒儿不成器,连女人都比不过。不能说李敏不为自己老公的图谋大略所忧愁担心,可是,李敏更相信既来之则安之。她绝对不会像尤氏去阻止自己的儿子完成宏伟大业。况且,他们护国公府不动手,皇帝,恐怕迟早这把刀会先对着护国公府挥下的。如今,皇帝的迟疑,不过是想着,先拿谁开刀比较好。是拿护国公府?还是拿自己的儿子?“大皇子下午来过护国公府,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既然决定了和老公回北燕,那不得不考虑更实际的问题了,李敏示意念夏把油灯里的灯芯挑的更亮一些,以便和他促膝长谈。“本王略有所闻。据说是,王妃给大皇子上了一课。”听见他这话,李敏笑了,两个唇角梨涡浮潜,笑言:“妾身哪有本事给大皇子上课?”不管怎样,朱汶听了她的话,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她不是朱汶,肯定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要是这个大皇子回来以后,能因她一番话解除所有顾虑和皇帝一心一意做父子,那真的是不用混了。皇子们的那些忧心顾虑,只要是自她穿来以后,看见每个皇子都面带忧愁都可以知道了。没有一个皇子相信自己的脑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个个都更相信,自己脑袋是掌握在皇帝手里的。然后,如果他们请求皇帝把他们的脑袋放回到他们自己手里,皇帝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像朱汶这种显然是被皇帝至高的权力从小给欺负过了的,受过严重伤害的,可以说,朱汶打那儿起,是谁都不会信任的了。“妾身不过是奉命救人,接下来,是皇上父子俩之间的事儿,也远远轮不到妾身评头论足。”李敏说到这儿眼里露出一抹锋芒,“只可惜大皇子打错了算盘,总以为,妾身救了他,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其实不然。”朱汶以为护国公府救他,是为了与他结盟,结果不是。本来就不可能是。不过,她老公现在看起来,是有意救朱汶一命的,理由正是,给皇帝心头添点犹豫添点堵。皇帝不是对护国公犯疑心吗?那就让皇帝的心头更多几份疑心,不止针对他护国公。李敏想到这儿,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她这个养尊处优,心怀大略的男人,此时此刻化身成为了按摩师,在给她一双小腿按摩揉捏,一边好像按摩店里的小哥说着温柔迷人的话儿:“公孙说,有的女子的腿,到了夜里会抽搐儿,睡觉之前按一按,提早预防比较好。”“公孙先生看起来很喜欢吓唬王爷。”李敏伸出去的手掌心,拍了下他那不规矩的手,“那么,公孙先生有没有吓唬过王爷说,如果行了房事之乐,这个后果更严重并且不是王爷能承担得起的?”“有。”答应这话时,他的神情肃然,一丝不苟,抓起她手腕,手指头在她手腕上的脉搏上捏着。李敏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一直帮人把脉的多,被人把脉的机会几乎没有。这会儿被他摸住脉,不知哪儿马上不对了。果然,摸住她脉搏的朱隶,不会儿眸子里像是露出一丝惊异,对着她脸上的惊愕说:“王妃是以为本王不会给人把脉吗?”“王爷何时学习的?”“最少要学会怎么知道,人是死是活吧?”李敏差点儿冲他那张故意调笑的俊脸上扫一巴掌。人家学把脉是给人治病,他倒好,学的是怎么知道自己杀的人是死了没有。当然,他这说的是实话,打仗为避免中计,做军官的,学习一点医理是必须的。正因为知道他这话说的在理,她胸口这口气闷了闷,知道他这是存心逗她。“生气了?”他逼近她的脸,像是小心看着眯着发亮幽黑的眸子,“本王可以摸到王妃的心跳好快,孩子的心跳也快。”“孩子的心跳?”她快无语了,他怎么摸到胎心的,现在这个阶段能摸到胎心吗,给他好好上一课先,“要摸胎心,不是这个时候,而且,也不是摸脉搏可以摸到的。”只听她手把手教起他医学上的错误时,朱隶愣住了。他压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听她教的起劲,两眼发亮,精神焕发,荣光满面时,倒也心甘情愿乐意当她的学生。他的王妃,真的像是个神仙呢,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他,皇帝和其他人,会愿意放一个神仙随他回北燕吗?忽然的几声敲门,把朱隶的神拉了回来,也让他皱起了浓眉。“谁?”他一声低喝。门外的管家额头挂着大汗,显出是无可奈何才来敲这个门的语气说:“尚书府的李大人来访,说是一定要见到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她父亲来了。不来才奇怪了。李大同自己最大的靠山,在宫里的大女儿都出了事,原因竟是出在自己二女儿告状。李大同怎么可能第一时间不跑来她这儿找她算账。看到丈夫的脸色一沉,李敏伸手拍了下老公手臂:放轻松。对于这个岳丈,朱隶从来没有一点好印象。主要是了解李大同这个人越多,只会是对李大同这个人越失望。李大同如果是个彻底的坏人倒也算了,李大同不是,李大同是个懦夫,是个蠢货。岳丈上门,如果拒之门外,会影响声誉,只好先请了李大同到大堂里一坐,看看李大同究竟想干什么。李大同终于获得同意被允许踏进护国公府里,夜里黑漆漆的,都看不清,他一路跟着管家小步埋头走路,走到大堂里坐下之后,低着脑袋,哪儿都不敢看。等听到了脚步声出现在走廊里,李大同抬起头,看见了身穿黑袍的护国公,一个骨碌,从椅子里跳起来,接着在地上跪了下来,喊:“臣叩见护国公。”“李大人快起,本王承受不起这个。”朱隶一声喝止他冲过来要抱住他大腿哭诉的举动。李大同拂了膝盖起来,习惯性地望了眼朱隶身后,不见李敏,就此小声问了句:“王爷,我家敏儿不在吗?”“内子身子抱恙,本王不敢让她出来见客。”病了?不是刚到皇宫里告状告到自己大姐都被发到了冷宫去。据说,自己大舅王太医的官帽子可能也是不保。李大同这个战战兢兢的,说是来找二女儿算账,不如说是来抱二女儿这棵大树的。朱隶让人给他上了杯茶。李大同双手捧着茶盅的手一直哆嗦个不停。突然想到,要是自己女婿知道上回他对他女儿做出来的事,回头找他算账怎么办。不过那事儿真的是不能怨他,要不是因为李华在宫里放出消息,并且承诺说,这是哪位大人说的话。想到这里,他心头突然一个戈登,上次他骗住了李敏,只说是李华说的,李敏不知道是不是全部都相信了。“你来本王府里,有其他人知道吗?”朱隶突然开的这句声音,让李大同宛如被刮了一阵寒风一样打个哆嗦之后抬起了头,手里的茶水为此泼了一半出去。李大同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吞了口口水说:“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没人知道,不敢告诉其他人。上次,敏儿和我约好了。如果我再听信其他人胡言乱语,不会管我了,我不敢。”朱隶只扫了他一眼他脸上那丝小兔子一样慌张的神情,手上的茶盅忽然放到了桌面上,道:“送客。”李大同大吃一惊,见他起身要走,叫着天啊地啊,终于是忍不住哇哇大哭再次两个膝盖落地跪下来说:“王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华儿她终究是敏儿的大姐,她大姐再有什么错都好,她大姐毕竟是一家人。”“哪来的一家人?”朱隶冷冷的一声。李大同感觉是一颗巨大的冰雹砸到自己头顶上,那口气吸回来后,忽然眼泪也不流了,哭也不哭了,沉着脸说:“王爷莫非是听信了敏儿说的那些胡话?”“本王倒是不知道自己内子说的什么胡话。”“敏儿是不是说了她不是我亲生的,她是不是这样说了,可是,王爷,她哪儿来的证据可以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女儿?”真是可怕至极的一只蠢货,出尔反尔,家常便饭,为了利益,到最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李敏当时听了他说的那些话时,不是没有想过他这话究竟是真是假的,毕竟,什么事情都好,要讲究证据。尤其李家人都是这种疯狗,难保疯狗一急起来,狗急跳墙,拿这事儿来说。或许很多人,都认为穿越不可思议。李敏穿来的那会儿,因为自己是大夫,医学家,科学家,对于穿越这事儿,除了不可置信以外,同时是开始理智分析,想过以各种科学的方式来推论穿越的可能性。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是,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玩穿越的?答案八成不是的。按照科学理论,像是人的血液流入另一个血液里,必然是需要可以契合的因素存在。所以,她可以推论出,她的血型,身体内的一些要素东西,肯定与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是一致的。比如,她在现代的名字,与尚书府二小姐的名字,本身就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她有时候照着镜子,都会发现,自己这张尚书府二小姐的脸蛋儿,是与现代的李敏越来越像。身高,比例,随之尚书府二小姐年岁上的增长,变的越来越接近现代的李敏。乃至她可以产生一个推断,莫非自己压根不是魂穿,而是身穿?正因为如此,她可以大胆地推断尚书府二小姐的血型正是自己在现代的身体,为o型血。结果,没有错。要知道,她之前拿自己的血来验证世子的血型时,在药厂,是用了很多人的血来验证过自己的血是否为o型血。刚好上次,李大同不是在她面前装蒜,摔了一跤吗,头破血流,那会儿,她提取了李大同的血,回到护国公府里,拿a、b型血血型的人验过了,是ab型血。李大同既然是ab型血,生出来的孩子,还要看孩子的母亲是什么血型。这肯定是李大同想不到的,这个几分之一的机会会被他碰上,如果徐晴是a型血b型血o型血,都有可能生出她李敏是o型血的孩子,可是,偏偏徐晴是ab型血。为什么徐晴是ab型血?徐晴不是死了吗?怎么知道徐晴是ab型血?那要说到徐三舅刚开始看她李敏做这个血型实验时,向李敏问了很多问题,李敏觉得徐三舅问的仔细好像另有缘故,才知道原来古人不仅仅是对血型的认识只停留在滴血认亲方面,其实徐家当年曾经有过冒险用输血的方式救自己家里人的经过。“因为,以前的徐家老祖母,养过一条狗,有一次那狗不小心伤了腿,失了很多血,快死了,老祖母无可奈何的时候,想到了用这只狗的狗仔的血,给这条狗放血。”徐三舅说起故事的时候,用放血,而不是输血,说明徐家人其实对人体血液循环系统并不懂,但是,那个被誉为徐家药母的祖母确实是个医学奇才,从狗的认知上,提高到人,认为血是在管子里流通的,所以,可以把一个对象的血放到另一个对象的血。从那次以后,徐家开始尝试过,给各种各样的动物之间输血,有的死有的没死,当然,徐家人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对象输血后会死有些却没有死的缘故。但是,有一次,家里的大舅,即徐有贞的父亲也是意外受伤大出血,需要输血。徐家人全家人都出来送血。徐家人聪明在,经过这么多实验以后,知道一样东西,要给人输血前,最好把两者的血放在一起先试一下。只有融合了没有出现结块,才可以用。徐三舅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一一和李敏说来,李敏经过推断,知道了徐爷爷是a型血,徐大舅是b型血,徐有贞是o型血,徐三舅是ab型血,徐晴和徐三舅一样,是ab型血。试问一对a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一个o型血的孩子?“你确实不是我亲生父亲。”李敏从走廊里被念夏搀扶着,走进了大堂。李大同眯紧了双眼,露出些狼一样凶狠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不是?上次要不是你这个不孝的女儿,设我下套,逼迫我,威胁我,为父何必撒谎欺骗你你不是我亲生女儿?”“父亲,你以为女儿不知道你是何人指使,上次欲对我放毒?至于我是不是你女儿,其实,那个现在奄奄一息,让你再次到护国公府找我的人,心里或许能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你——”李大同猛的瞪大了眼珠子,拿手指着她,“你上次是故意放了我的?你,你不是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就——”耳听这个李大同都语无伦次了,显然,是没有想到李敏上次放了他是相信了他的话,对他放松了戒备心。不是的,李敏是知道,只有他,可以引出那个人。那个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肯定更想不到,她给世子做的血型鉴定时做的一些除了她或许其他人都不懂的动作里面,包含了更深层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给许仁康说的那些话,许仁康有没有对卫立君说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背后的主子,都最后走了铤而走险的那颗险棋。结果,有人幸运,有人不幸运。没错,那会儿,她为了安全起见,给世子做血型鉴定的时候,耗费的时间是最多的。许仁康只见她给兰燕抽了血,却不知道她之后拿兰燕的血给世子做了复查血型,兰燕的血是b型血。她药箱里,还带来了徐掌柜的a型血,以防意外。为什么还要拿世子的血,与她的o型血做实验呢?那是她李敏要以防万一了。她李敏用了世子的血,先给自己的身子打了预防。毕竟她肚子里有护国公的孩子,早做预防是对的。再有她是o型血,若是有个万一好歹,都可以拿她的血救其他人。世子的血确定了是o型血,但是,不是肯定,能给所有血型的人输了血以后都不产生反应的。毕竟,人体的血型系统那么多。不止abo血型而已。abo血型只是基础。于是,有了两个不同的意外结果。某人幸运一些,像太子妃,由于皇后娘娘迟迟不敢做这个决定,到现在,可能都还没有百分百下定决心给太子妃用世子的血救人。也或许,那个叫卫立君的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忽然多了一份疑心,认为,她不是防他,而是防许仁康。这下好了,皇后娘娘决定,与宫里那位一直压在自己头顶上的人来一场决战,先看看,老天爷是站在她皇后这边,还是对方这边。眼看,老天爷这个天平,是向皇后娘娘倾斜了。福禄宫出事了。给老年人输血,本来就比给年轻人输血的危险性大,因为,老年人的身体不比年轻人,再有这个老人,要是之前一直用药,用了一些能让人慢性中毒的药,无疑这些都增加了治疗的风险。她和许仁康说的话,许仁康俨然只听了个皮毛不知其意,但是,因为自家主子的那个命令不能和她说的那些风险相比,做人臣子就是如此可悲。主子说什么,必须做什么,其实明知道危险,明知道不能做,但是,人家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事情搞砸了的话,全变成你的错。这样做事风格的一个主子,刚好是之前和她李敏高调唱反调的那个老人。所以,她李敏当时才一口气断定了,绝对不踏入这趟浑水,这种病人死也不能再接。由此可见,那只鲁仲阳的老狐狸真的是老狐狸,情愿给万历爷看病,也绝不给福禄宫的主子看病,想必早已摸清太后娘娘那个臭脾气。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据说,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御用太医,张恬士,却是整日神出鬼没,让太后都大为头痛,因为整天找不到这个人。但是,终究是为人臣子,张恬士不能不给太后一个交代,自己经常逍遥在外,不顾太后的埋怨。张恬士是哪里人?这个秘密,肯定很少人知道,可是,偏偏徐家人知道。因为张恬士在徐家的老家,是众所皆知官做的最大的一位。许仁康来找她时,说是徐家人的老乡,没有错,她问过自己表哥了,表哥说是有这个人,而且,之前也有拜访过自己。但是,只要想想,许仁康医术在家乡或许有些名气,但是在京师一点名气都没有,怎么能越过那么多民间的名医,一举成为太医院的外聘。为此许仁康口里所说的,自己是因为十一爷的母亲关系,才得以进到太医院里的事,其实貌似有些牵强了。要知道,十一爷的母亲,连个妃都不是。当年静妃想让她母亲徐晴为自己保胎,到后来成为了妃子,让徐晴进宫为三皇子治眼睛,一直都只能偷鸡摸狗一样偷偷来,足以说明,想让太医院外聘个自己心仪的大夫入宫奉职,其实不是后宫妃子可以说的算的。谁可以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