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韩艺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要的是准确的数据。”
阎立本道:“这老朽可不知道。”
韩艺又道:“那阎尚书又可知每年得运送多少粮食去长安吗”
阎立本微一沉吟,道:“这老朽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准确的数据,老朽也不知道,况且年年到达长安的粮食多少不一,就连你们户部恐怕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数据。”
“阎尚书说得是。”
韩艺笑着点点头,道:“而我的这个办法,就是将大约变成准确的数据。每个人每天干多少活,干多少时辰,什么人干什么样的活,通过一系列的计算,得出一个准确的值来,务必要求将每个人的效率最大化。因为一个人每天的精力是非常有限的,这人得休息,一个人在疲乏之际,那是事倍功半的,而在精力充沛时,却是事倍功半,我们必须计算出每个人一天精力最为充沛的时段。还有就是每一艘船需要多少人,这船又得建多大,得运送多少粮食,都得计算的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而这只不过是一个细节而已,还有很多很多个细节。其中有一点尤为的重要,就是我在三门山提到的顺天而行,正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我们不要去跟天斗,天让我行,我便行,天让我停,我便停。”
阎立本皱眉道:“虽说这天意难违,但若天公不作美,那也只能逆天而行啊。”
“天公不作美,那只是偶尔,总得来说老天是公平的,夏天不会下雪,冬日不会烈阳高照,故此,只要我们摸清楚老天的脾性,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起来。”
韩艺又道:“比如黄河与长江,这两条河道水量、水流、身处的地理环境都大不一样,因此我们根据两条河道的特点来设计出专门的船只,做到长江之船不入黄河,黄河之船不入长江。同时,我们还可以将黄河、长江分成若干段,根据每一段的河流的情况,设计适合的船只。当然,还有汴水、洛水、江淮流域,等等。
还有,风向、季节。哪条河段,什么时候,刮得是什么风,什么季节的水流量低,什么季节水流量高,什么时候会有洪水,将这一切因素都考虑了进去,从而设计出一个最佳行船的时段,将这一条河段的所有运输都集中在这个最佳时段上。”
阎立本听得是头昏脑涨,这种计算真太庞大了,光听一听,都觉得头昏。
韩艺瞧了眼阎立本,笑道:“阎尚书是不是觉得有头晕。”
阎立本直点头,苦笑道:“老朽如今是头昏脑涨。”
韩艺道:“这听起来确实非常复杂,认为这怎么可能算得清楚,但是这也是我这办法奥妙所在。”说着,他又指了一圈那些地图,道:“你方才入门时,一定觉得这里乱糟糟的,这一定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工程。但是”说着,他将其中一副地图给拿了下来,“单独看了一副的话,你又会觉得非常简单。这其实用到的就是数学思想,比如做一道非常复杂的数学题,咋一眼看上去,可能觉得非常难,但是只要你将这一道数学题拆开来看,拆得越细,就越简单,等到最后,其实只需要运用加减乘除就能够解决。”
阎立本听得稍稍点头,道:“老朽似乎明白了一些。”
韩艺又再继续说道:“将工作拆分成可量化的工序,然后将每一道工序设计得最合理最高效,正所谓积少成多,当每一个环节都节约出一些些时间,一点点金钱,增多一点点运货量,那么当你将工作拆分的越细致,成本将会越低,而工作效率将会得到显著的提升。一半的成本,二十倍得效率,呵呵,其实我还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余地。”
第1592章 买单的来了
人是不是真的不可逆天而行呢
当然不是。
蒸汽机就能够令船逆流而行,迎风破浪。
飞机就能够令人打破地球引力的束缚。
科技能够令人一步步冲破老天的约束。不过,俗语有云,这条条大道通罗马。
在漕运一事上面,韩艺认为即便没有突破性的工程技术,同样也能够达到目的。
就是采取高效的管理模式。
阎立本沉吟着,他渐渐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之处,好比一段河段,如果你在最合适的时段行船,那当然又快又省事。先将其拆开计算,然后再整合起来,连成一整套体系,自然能够降低的成本,一而且是非常可观的。摇头惊叹道:“看来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这最简单的办法。”
“过奖过奖”
韩艺摆摆手,道:“我并非是最聪明的人,世上比我聪明的人是多不胜数,只不过这天下聪明人都一心专研经文去了,而我却另辟捷径,这也是我显得特殊的原因,如果天下人都来学贤者六学,我只怕是要靠边站了。”
阎立本听罢,皱眉沉默不语,过得一会儿,他突然仰面长叹一声,“真是惭愧,惭愧啊”
韩艺一愣,道:“阎尚书何出此言”
阎立本苦笑的直摇头,道:“我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其实许多同僚对于老朽当上这工部尚书,是颇有微词啊他们认为老朽之所以能够当上这工部尚书,并非是因为真才实学,而是因为太宗圣上喜欢老朽的画作。说来也是忏愧,就连老朽自己也将这绘画引以为耻,在同僚中,老朽的文章虽不弱于人,可人人提及老朽,皆是想到老朽的画作,并且时常请我去为其画画,有些时候,使得我如同奴仆一样,毫无臣子的尊严,老朽甚至不让儿子学习画技。
如今想来,老朽真是大错特错呀,蒙韩尚书点拨,老朽是幡然醒悟,世人常常讽刺老朽,若无这一身画技,老朽未能达到今日的成就,但老朽应该将此视作对于老朽的褒奖,正如韩尚书这一套的理论的奥妙,合理的运用每个人的才能。”
“韩某真是没有想到阎尚书曾那般想过。”韩艺微微一惊,又道:“阎尚书今后可切莫这般想,一片好的文章能够产生多少价值,能够为这个社会贡献什么多半什么都没有,而一张工程图却可能造福后人,后人记住的人必将是为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人,而非是那些舞文弄墨之人,如果阎尚书在工程图上面取得非凡成就,将来在后人的眼中,只怕如房玄龄、杜如晦之人,也只能屈居阎尚书之下。”
阎尚书摆摆手道:“房公、杜相都乃当世名相,老朽岂敢与他们二位相提并论,不过老朽如今也是豁然开朗,不会再在乎世人的眼光。”
毕竟他可不是韩艺,动不动就自比韩信。
阎立本接着又道:“但是此法也无法解决三门山之险。”
“谁说不能”
韩艺取下三门山的河道图,手一伸,道:“阎尚书请坐。”
二人又坐了下来,韩艺将河道图在桌上平铺开来,道:“以目前的技术而言,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消除三门山之险,如果不自量力,反而会进一步破坏河道,导致情况变得更加凶险,我们只能合理去维护,而非是改变,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绕道而行,也就是我一直强调的,不要逆天而行。”
“可是这二十里路”
阎立本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