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戢刃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绣帕来,低头一看,才明白她大姐并非完全是为了殉情而死,而是希望她的死能够博得大家的同情和理解,给予子女们一些自由,不要再让她的悲剧发生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说话没有分量,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除了这个办法,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崔戢刃看罢之后,将绣帕紧紧拽在手里,眼中含泪。
崔平仲长叹一声,道:“芷儿还是太单纯了一些,想当初王谢二家何等风光,百姓都拥护他们,哪怕他们丢了权势,他们还是拥有极高的威望,但是自从他们开始与庶族通婚,他们就不被其余贵族认同,可谓是每况愈下,这里面掺合着太多的厉害关系,岂是同情可以改变的。”
崔戢刃望着崔平仲,满心的内疚,欲起身,“爹爹,我”
崔平仲手一抬,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怪不得你,是我自己太过于古板了,若非红绫的事,我怕是永远都不会道出真相。”他凝视着崔戢刃道:“戢刃,你可知道外面的人都如何说我吗”
崔戢刃愣了愣,没敢说出来。
崔平仲笑道:“他们都说爹爹离经叛道,是一个酒疯子,这话其实也没有错,爹爹心里也明白,我做不了一个好父亲,爹爹从不敢教你们任何知识,就是害怕会害了你们。”
原来如此崔戢刃问道:“孩儿曾爷爷说,爹爹小时候天资聪颖,可以真正做到过目不忘,是他没有教好你,以至于让你变得离经叛道。”
崔平仲摇摇头道:“这跟你爷爷无关,是爹爹自个喜欢胡思乱想,而且过于自傲,谁人都不放在眼里。还记得你爷爷教我孝道时,提到守孝三年,我就说守孝既然代表着孝顺,那就不应该用时日来约束,而且三年太久了,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应该缩减到三个月,亦或者看情况而定。唉你说爹爹糊涂不糊涂,你爷爷去世之后,肯定是爹爹去守孝,这话你爷爷听着能开心吗,所以你爷爷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崔戢刃听得呵呵笑了起来,突然道:“不过我觉得爹爹说的也有道理。”
崔平仲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由来我叫你们识书认字,那岂不是教出一群疯子来了。不过你们几个也非常争气,读书方面根本就不需要爹爹去操心。不过戢刃,你可知道为何爹爹跟你取名戢刃吗”
崔戢刃道:“戢刃之意,乃将兵器利器收藏起来,爹爹希望借此告诫孩儿,用武力解决问题乃是下下策。”
崔平仲苦笑道:“这是你爷爷告诉你的吧”
崔戢刃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难道不是这样么”
崔平仲摇摇头道:“从古至今,哪个王朝不是用武力建立起的,谁敢说武力乃是下下之策,爹爹是想让你知道,锋芒毕露谁都会,年轻气盛谁都有,难就难在一个藏字上面。纵观古今英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孙膑在魏国忍辱偷生,韩信受胯下之辱,秦始皇与汉武帝谁敢争雄,但是他们在前期皆是受制于人。虽说活着的人不一定都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人一定是活着的。戢刃戢刃,不是让你藏着利器不用,而是希望你将利器藏着不要让人知晓,等到该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在这一点上,你做的就远不如韩艺。”
崔戢刃听到韩艺,不禁皱了下眉头,道:“韩艺难道还是算不上锋芒毕露他一个田舍儿刚刚来到长安,就敢与我们崔家作对。”
崔平仲呵呵道:“但他却活得好好的,这就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你看韩艺几番胜利,都是到最后才拿出真正的武器,一招制敌,一开始要么就虚张声势,要么就是躲在家里不出,将手中真正的武器是捂的严严实实,即便是到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藏着多少武器,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戢刃,你很聪明,但是你弱点恰恰就是人人都知道你很聪明,这不好,你要记住,难得聪明要远远胜过难得糊涂。”
崔戢刃听得眉头紧锁,这可以说是崔平仲第一次教他做人的道理,但也可以说其实早就教给他了,只是他没有领悟罢了。
在曲江池一处风景秀丽的山间的亭台内坐着几个三人,正是崔义玄、许敬宗、李义府。
许敬宗不爽道:“我说义府,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偏偏要去请那田舍儿,此人本事没啥本事,就会投机取巧,信口雌黄,与他坐在一起,我都感到屈辱。”
他没本事,你有李义府暗自嘀咕一句,嘴上却道:“许大学士,前面几回我们都不曾找过他,但是陛下每回都亲自派人找他去了,如此大事,你说陛下不会找他商量我去请他来,也就是怕再生波折,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清楚,别到时在陛下面前,意见又不统一。”
崔义玄点点头道:“我觉得义府说得很有道理。”
许敬宗道:“可是那小子也狂妄了,我们几个加在一起都快两百岁了,他一个黄口小儿竟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话应刚落,就听到一个叫喊声,“抱歉抱歉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只见韩艺一边招着手,一边跑了过来,喘着气,拱手道:“三位,真是抱歉,我方才外出谈买卖了,让三位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他前面正在元家开会,是小野告诉他,李义府派人找他。因为只有小野知道他来元家了,其余的人都以为他去训练营了。
李义府笑道:“无妨,无妨,我们也是刚到一会儿,你快请坐。”
“多谢多谢”
韩艺坐了下来。
李义府亲自为韩艺斟了一杯茶,比许敬宗会做人多了。
韩艺接过茶水来,连连道谢,问道:“不知李侍郎急着找我来,是为何事”
三人眼神一交流,李义府叹道:“特派使,不瞒你说,自从裴行俭一事过后,我们都是寝食难安啊”
韩艺听得暗自皱了下眉头,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心想,这样也好,吊在这里总不是一回事,我也施展不开。
李义府偷偷瞥了他一眼,可韩艺却是一脸懵懂的望着他,于是又继续说道:“国舅公他们现在已经在秘密联合起来,但他们不可能去与陛下为敌,那肯定就是要对付我们几个,说句不得当的话,国舅公他们分明是准备杀鸡给猴看啊。”
韩艺点点头道:“这我心里也明白,那不知李侍郎是什么意思”
李义府稍稍沉吟,道:“依我之见,这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越往后拖,对我们越发不利,我们必须赶紧让陛下行动起来。”
他话应刚落,韩艺突然一手抓着李义府的胳膊,吓得李义府差点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听韩艺哎哟一声,“我说李侍郎呀,你真是好狠心,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的花儿都谢了。”
第802章 你应该感谢我
别看李义府他们最近蹦跶的厉害,好像是不可一世,但其实他们内心却是过的如履薄冰,说一千,到一万,他们几个加在一起也当不上长孙无忌的一根手指头,没有李治,长孙无忌两根指头就能够捏死他们,一旦输了,长孙无忌当然不会去报复皇帝,肯定是找他们算账,那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这房遗爱一案余热还未完全散去,说不怕那是假的。
怎么办呢
他又没有能力去扳倒长孙无忌,唯有李治才有这个可能,因此他们此时心里是心急如焚,也可以说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对于他们而言,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第三个选项。
于是他们找来了韩艺,决心怂恿李治去跟长孙无忌决战,拖下去对他们是非常不利的,皇帝不开金口,他们现在也玩不下去了,治国理政,他们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威望、官职都没有长孙无忌高,他们已经到了瓶颈了,如何才能继续建功立业,唯有再往走一大步。
“特派使,你是答应呢”
李义府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