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敢问这位前辈贵姓”
这一句话立刻让大殿中是冷汗狂流,完全出戏,在这大殿上询问姓名,恐怕也就韩艺一人了,好像还不止一次。
那大学士倒也没有觉得这话不妥,毕竟韩艺说的是“贵姓”,而非“贱名”,道:“我乃弘文馆大学士裴光远。”
“原来是裴大学士,失敬,失敬。”
韩艺拱手一礼,道:“请问裴大学士一个问题,歹徒是喜欢在晚上行凶,还是喜欢在白日行凶。”
裴光远闻之大喜,忙道:“自然是晚上,不然为何要宵禁。”
韩艺又问道:“为何是晚上呢”
裴光远道:“晚上不见光,路上无人,歹徒自然选择晚上作案。”
韩艺笑道:“不亏大学士,真是字字珠玑,那么请问裴大学士,在宵禁的时候,街上是一个什么情况”
裴光远顿时傻了,宵禁制制造的景象,不就是路黑人少么。
韩艺一笑道:“歹徒喜欢晚上作案,是因为晚上黑漆漆的,路上无人,倘若夜如白昼一样,那歹徒犯案的机会自然就少了。既然如此,宵禁与否,跟维护治安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晚上大家都待在家不出门,那你这宵禁不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倘若百姓喜欢晚上出门游玩,那么到处灯火光明,路上行人匆匆,歹徒犯案的机会不就减少了,那岂不是更好的维护治安。”
说着,他不再给裴光远机会,向李治拱手道:“启禀陛下,宵禁制能否维护治安,关键还是在于执行力,如果真的宵禁制能够将所有的人都限制在家中,那么的确可以维护治安,因为每个人都是静止的。但是从每年的犯罪记录来看,宵禁制无法做到这一点,每夜都会有犯夜的人,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与日俱增,这些犯夜的人同样都选择绕那些小道、臭巷,而执法的巡卒,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这反而给歹徒提供了机会,他们只需守住那些臭巷,便可守株待兔,即便是杀人劫财,也未有人知道,因为那些臭巷、小道都不会有人巡察的。
而宵禁制唯一的好处,就是给朝廷提供撇清责任的理由,朝廷可以说,是死者犯夜在先,那么就怪不得朝廷了,但是朝廷的责任是维护治安,而非推卸责任,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人被害,朝廷就是责无旁贷。另外,巡察的巡卒,他们只是有规律的巡视街道,守住坊门,但不会在坊内巡察,这样的话,只要平日里稍微留意,便可知道巡卒巡视的规律,以此来躲避巡卒。
而一旦入得坊内,那么反而变得非常安全了。在前几日,象平坊内就发生了一桩命案,歹徒入室杀灭人一家,还能大摇大摆的回到家中,直到宵禁解除之后,才被人发现,若非当时有一位犯夜的人途径那里,恰好见到,那么这一桩案子就有可能成为一桩冤案。
由此可见,宵禁制只是营造出一种假象,而非真正起到维护治安的作用,若有心要犯案的歹徒,宵禁与否,他都会犯案,倘若无心犯案的人,就算没有宵禁,他也不会跑去犯案。退一万步说,就算宵禁制能够减少那么一点点罪案,因此而施行宵禁制,浪费晚上这大好时光,这真的就合适吗故此,维护治安绝非是宵禁存在的理由。”
裴光远嘴角抽搐着,却是反驳不得,宵禁宵禁,如果能禁得了所有人,那就不可能会发生罪案了,要是这样,那当然无话可说。问题就是禁止不了,而且犯夜的人多半都是那种贵族子弟,剩下的就是歹徒了,禁止的反而是那些老实人,这反倒是非常危险,因为那些小卒哪里敢管这些贵族子弟,只有视而不见,歹徒就钻了这空子,混入其中犯案。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日常宵禁绝非起不到维护治安的作用,除非大规模的出动jūn_duì 巡视,但这在日常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宵禁制是否又用,关键在于执行力,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做到全年无休的,严格宵禁,因为人人都有一颗自由之心。
李治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褚遂良听得都是昏昏欲睡,心里还嘀咕着,扯这治安问题,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以争个明白。也觉得利用早朝谈论此事,是一种浪费,于是站出来道:“陛下,维护治安只是宵禁制存在的其中一个原因,臣以为这只是其次,宵禁制真正的作用,是配合我朝劝农桑的政策。如果百姓夜夜出门玩耍,那么白日自然无力干活,这对于农桑而言绝非好事。另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乃是生活规律,宵禁制无非也就是遵从生活规律,何错之有。”
李治又点了点头,眼中是闪烁着喜悦之色,他就希望见到这样,大家争相讨论,不要老是惦记着自己的家事。
终于说到这点子上了。韩艺立刻道:“右仆射此言差矣。农桑农桑,那也得百姓有田、有树,百姓才能有务农桑。”
褚遂良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大唐实行的乃是均田制,每个百姓都有田。”
韩艺道:“我想右仆射忘记关中道乃是狭乡之地,大部分的田地都在地主手里,而关中道的多数百姓手中其实并无多少田地,区区几亩地,根本就养活不了多少人,如今土地兼并的现象愈演愈烈,百姓手中的田地越来越少,但是人口却越来越多,长此下去,必生祸乱,朝廷应当给予重视才是。”
此话一出,群臣纷纷打起精神来,这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土地上面去了。
韩艺指的地主是谁,还不就是他们,能不紧张吗,贞观时期,李世民就三番两次从他们手中将土地夺回来,可随着日子的推移,这地又到了他们手里,要是再抢一次,这生活可就没法过了。
土地兼并问题,可是历朝历代都难以解决的一大难题,即便是在后世兀自如此,其中利益错综复杂,褚遂良没有准备,故此也不敢乱言,道:“此事与宵禁制有何关系我们现在谈的可是宵禁制。”
“大有关系。”
韩艺笑道:“百姓无田可种,这可是非常危险的现象,朝廷必须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微臣建议朝廷应当想办法,帮助百姓利用有限的土地来创造更多的价值。”
李治听得有些纳闷,道:“如何利用有限的土地来创造更大的价值”
韩艺道:“行商。”
“行商”
李治一愣。
韩艺点头道:“不错。一斗米才五六文钱,但是如果将一斗米变成美味的糕点,那么这一斗米的价值就翻了数倍,等于就是一亩地的价值也翻了数倍,百姓将米变成糕点,卖给别人,获得钱财,再用钱财从地主手中买的米,如此一交换,便可利用有限的土地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来。同时,米变得更有价值了,那么地主手中的米也变得更加有价值了,此乃一举两得。桑同样也是如此,桑变布,布变衣服,价值又提高了数百,用布换来钱财,同样也可以换成菜肴。”
话说到这里,大臣眼中的光芒开始变得一闪一闪的了,开始重新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