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韩小哥这话从何说起。”
韩艺继续说道:“若非你将氏族志的事告知我,我也不敢这么做。”
“氏族志”
刘娥一脸疑惑。
韩艺点点头道:“那一日我听你说完这氏族志时,就总感觉太宗皇帝撰写着氏族志非常矛盾,但随后我就想明白了。
太宗皇帝知道这些古老的家族已经深入人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远远高于关中新起的贵族,想要消弱他们,必须从根本上做起,简而言之,就是消弱这些士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那么寒族自然是消弱士族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这就不难理解太宗皇帝为何想尽办法启用寒族,我以为这些寒门子弟的能力倒还只是其次,关键在于,太宗皇帝希望挑起寒门和士族的斗争,从而削弱这些士族的势力。
但是可惜的一点,太宗皇帝必须又要依靠贵族势力,特别是关中贵族,因为这些太宗皇帝核心势力,如果一味的笼络寒门,那么可能误伤到关中贵族,所以你仔细想想这氏族志,其实并没有将寒门士族概括在内,里面只是提高了关中贵族的地位,贬低了山东士族,与寒族并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太宗皇帝推出氏族志最失败的一点,因为他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刘娥听得似懂非懂,道:“你说倒是有道理,但是这跟国舅公来这里有何联系”
韩艺笑道:“你不是说太宗皇帝和国舅公的关系最好么。”
刘娥点点头。
韩艺道:“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氏族志极大可能与国舅公有关,要知道长孙氏可是排在第二,虽然效果不大,但是他们的思路并没有错,想要削弱这些士族,唯有依靠寒族,而我的话剧,也是继承了这一个思路,我将熊飞设定为了寒族,目的也就是希望挑起寒族和士族之间的矛盾。”
刘娥道:“但是这同样对关中贵族不利。”
韩艺呵呵道:“你说的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太宗皇帝利用卖混买婚来作为撰写氏族志的主要原因,因为关中贵族不具有这一特性,凭这一点就能很好的将两者分开来,我同样也是如此,白色生死恋的中心思想也就是在这婚姻之上。
当百姓看到这话剧,联想到的一定是崇尚门第婚姻山东士族,而非关中贵族。我这走的完全就是太宗皇帝和国舅公的思路,我敢说国舅公听到这话剧时,心里一定会认为这与他想法不谋而合,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道相同,自然相谋。所以我才敢肯定他一定会来帮我撑腰的。
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缓冲地带,一方要除掉我们,一方要保我们,这就是我希望的,随着他们的争斗,我的地位将会与日俱增,若非到了必要时刻,谁都不敢轻易动我们,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趁机争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刘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韩艺突然一叹:“不过今日的结果倒是令我不太满意,我终究还是小看了那崔戢刃。”
“爷爷,目前才刚刚开始,你就亲自出面,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就算崔兄再厉害,也不至于惊动爷爷你出面,其实其实就算由孙儿我出面,崔兄也不敢妄动的。”
长孙延坐在马车内,一脸郁闷的向长孙无忌说道。
崔戢刃是和他一辈的,崔家那些老家伙都不没有出面,长孙无忌就亲自出面,这让他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从侧面来讲,也是衬托他的没用。
长孙无忌哪里不明白自己的孙儿在想什么,抚恤哈哈一笑,道:“延儿,你当真以为爷爷来这里,是为了对付戢刃吗那你也太小看爷爷了,而且你也知道,爷爷其实一直都非常欣赏戢刃那娃的。”
长孙延疑惑道:“那爷爷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见识一下那话剧啊”
“啊”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爷爷当然知道,就算让你来,戢刃也绝不敢妄动的,但我们不是要对付戢刃,而是他身后的崔家,以及各大山东士族,而韩艺的话剧就是一柄利器。
韩艺的目标或许是戢刃,但是我们决不能这么想,不然的话,我们就成了韩艺手中的刀,所以我们应该要把注意力放在这出话剧上,如果天下百姓都知道连当今仆射都对这话剧赞不绝口,那么话剧必将会名声大噪,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关注这话剧。”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当然,关键还是这话剧的确有它精妙之处,或许真的能够彻底瓦解山东士族的根基,越多的人认可,就对山东士族不利。”
长孙延皱眉道:“但是这话剧当中也有一些关于寒族和贵族的矛盾,我们长孙家也是贵族,可能也会受到不小的连累。”
他们这些关中贵族虽然没有山东士族那么看重门第婚姻,但是他们也都是相互通婚,因为他们也不可能会将自己的儿女嫁给庶人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
长孙无忌点点头,又道:“记得太宗圣上曾在撰写氏族志时,说过一句话,山东士族,世代衰微,全无冠盖,而靠以婚姻得财,不解人间何为重之其中意思你应该明白。
山东士族之所以久盛不衰,全因它们在百姓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并不是因为他们为了大唐立下多少功劳,即便是当初的房玄龄、魏征、杜如晦也只是与他们联姻罢了,并非是他们家族的人。
相比之下,我们关中贵族,为了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太宗圣上希望的是百姓尊重的是那些对国家有功之人,而非那些自吹自擂,孤芳自赏之人。不论发生什么事,谁也抹不去李家,我们长孙家、元家、韩家、独孤家对大唐做出的贡献。
而像崔家这些家族多半都是有一些沽名钓誉之辈,那些寒族可以说你们崔家跟我一样,并无功劳,凭何你在我之上,但是他们却不能这样对我们长孙家说这话,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别所在。
太宗圣上希望的是百姓尊重对大唐有功之人,而非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士族子弟,而且韩艺将这一出话剧的重点放在门第婚姻上,也就是在避免这一点,所以这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即使有,我们也不怕,只有那些心虚的人才会害怕。”
长孙延点点头道:“孙儿明白了。”
长孙无忌一叹,“不过戢刃那孩子也确是聪明,想必他已经想到,韩艺不过是扬州一个小农夫,若无人给他撑腰,他决计不敢这么做,如果他稍微莽撞一点,带着怒气前来找麻烦,除非他真的能够阻止这话剧,否则的话,只会越描愈黑,让人以为他们崔家做贼心虚,我看他今日前来,不过只是想来探个究竟。”
长孙延笑道:“我与崔兄从小玩到大,除了那个女人之外,我还从未见过他在谁手上吃过这么大的亏,爷爷,这韩艺的确是一个人才。”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其实当初我看到扬州呈上的奏章,我就已经注意到这小子,也看出杨思讷想要提拔韩艺的意思,却没有想到其中发生了这么多故事,这小子的确有过人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