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原本的那些科学严谨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顾燃抽出一张纸，又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大圈，又在圈上画了不同颜色的星星。黎昕翘起嘴角，眼神慢慢地从纸上飘到了这人的眼睫上，他的眸色一如往常般漆黑到恍若不见底。但也有无尽温柔，是藏在这些漆黑颜色之下，藏在淡漠神情之下，更为致命。你看，这是太阳，旁边的是水星，金星，还有天王星，海王星。顾燃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天真又浪漫，充满了孩子气，这个是土星，土星是个小姑娘，跟你一样，穿着小裙子。黎昕低着头，静静听顾燃为孩子们勾勒外面的宇宙世界，心软成了一瘫水。我好喜欢土星啊，它好漂亮。小依咧嘴笑着，趴在桌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顾燃画出的几颗行星，仿佛真的看到了宇宙一样。那顾老师呢？顾老师最喜欢哪颗星星？小依好奇问。顾燃手里捏着笔，动作微顿。他深思半晌，随后眼神飘忽移开，笔尖也随着目光轻移，最后点在了一颗星星上。地球。他说：我喜欢地球。为什么？孩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天性，小依紧追着问：顾老师为什么喜欢地球呀？地球最普通了，我经常看到它。黎昕也有些好奇，他假装无意凑近，想听听顾燃会说出什么样的理由。他支起耳朵，便听见那人轻而撩人的一声笑，因为你黎哥哥在地球上啊。他说：我喜欢你黎哥哥。第90章 婚宴那我也喜欢地球！旁边凑着看热闹的孩子们连忙讨好，我也喜欢黎哥哥！黎昕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哪儿还听得清旁边人在说什么。下午的课结束后，几个老师和校长便聚在一起，准备开个会。见黎昕也跟着要去开会，顾燃跟在后面，问：我要去吗？黎昕有些为难，你先回去吧。顾燃：你先回去看着孩子们。黎昕也心疼他这样，但是这件事确实不能让顾燃知道。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刚才小依送给他的大白兔奶糖，塞到顾燃嘴里。顾总就这么被一颗糖打发走了。总觉得黎昕在偷偷计划什么。顾燃猜不出来，就想着从那群孩子们得嘴里套出些什么。他拿了一大袋的糖，去陪即将睡觉的孩子们。学校的孩子们都集中住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冬天到了，屋里就烧起暖洋洋的火炉，孩子们爱闹，就时常需要一个老师来管着他们。顾燃就是今晚的那个老师。见顾燃进了屋，满屋子的孩子便屁颠屁颠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准备好好睡觉不再闹腾。屁都不敢放一个。顾燃眼皮一跳，视线扫过面前，发现只有一个男孩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或者更直接一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满满一袋子的糖。老师有规定，每个孩子一天只许吃一颗糖。而且睡觉之前不许吃糖。但是，一天一颗糖哪儿够满足这群小朋友。顾燃拎着糖，走到那小男孩面前。拎着袋子在他眼前晃了几圈。小男孩下撇嘴角，咽了口水。想吃。他可怜巴巴盯着面前的顾老师，不大明白老师这是什么意思。顾燃馋够了这男孩，最后把袋子收了回来，不紧不慢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撕开糖纸，放到嘴里，自己吃了一块。那男孩瞬间眼泪汪汪，扁着嘴，眼见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顾燃指了指袋子，问：想吃吗？男孩连忙点头。想吃可以，我们做个交换。他拿出平时教知识时的认真表情，却说着与平时完全严肃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幼稚话，你告诉我你们黎哥哥在偷偷计划什么，我就把糖给你。这条件明明很公平，也不算难。可那男孩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直接咧嘴哭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顾燃原本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顿时有些慌了。但心慌，面上却不慌，他迅速都袋子里拿出一颗糖，塞进了男孩手心。周围一圈儿孩子看见，眼睛瞬时放了光，很一头头小狼似的围了过来。顾燃：顾燃：还是那个条件，你们谁告诉我，我就给谁糖。他这么说，孩子们似乎都有些犹豫。顾燃等了半晌，目光在孩子们为难的脸色上晃了一圈儿。一个年纪大些的男孩站了出来，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糖袋，吞口水，黎哥哥说明天有圣诞晚会，要给顾老师一个惊喜。黎哥哥还说，如果我们配合的好，不告诉顾老师，我们还会有烧鸡吃。他望着顾燃，眼神天真。顾燃被他盯着，心里慢慢生出一种愧疚感。但是愧疚感终究还是被好奇心碾压，顾燃默了几秒，又问：是什么惊喜？不知道，黎哥哥没告诉我们。小男孩这么真诚，顾燃自然是信的。他没再追问，按照诺言把一袋子的糖分给了孩子们。想着，稍后再去其他老师那边打听打听。刚要离开时，便听见身后的门咯吱一声。面前孩子们便跟受了惊的小鸟似的，手忙脚乱的藏着自己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捂热乎的糖，一个个又要钻进被窝。顾燃心头一跳，转身去看。果然看到了黎昕。黎昕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他沉默着走到蜷缩在被子里的小男孩跟前，一掀被子，还藏呢？他面无表情，交出来。黎昕很少生气，因而他一生气，对孩子们而言，便格外有震慑力。皮到不行的小男孩一句反抗的话也不敢说，老老实实把自己刚从顾老师手里换过来的糖交了出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一个孩子认了怂，剩下的孩子也都纷纷把糖交了出来。黎昕盯着自己手里满满一袋子的糖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盯着顾燃一眼，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认错的态度也不比这些孩子差到哪里，原本想说的话便噎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黎昕叹了口气，晚上吃糖会坏牙齿。长蛀牙很疼的。黎昕语重心长的教育，还拿胳膊肘戳了一下身边的木头桩子顾总，顾老师，你说是不是？顾燃：嗯。顾燃：晚上吃糖不好。孩子们：呵。顾燃。黎昕放轻语气，你是不是该给孩子们道个歉？嗯。顾燃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他扫了眼面前眼巴巴瞅着他的一圈孩子，语调微沉，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道歉的气氛原本十分严肃。但孩子们盯着他，却突然笑了，一个个笑得在床上抱着肚子，满床打滚。黎昕深吸口气，忍住笑，认错归认错，该罚的还是要罚。外面还在下雪，我们就罚顾老师明天晚上扫雪，怎么样？孩子们齐刷刷说好。又都格外乖巧的钻进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顾燃也不觉得这惩罚有什么大不了，没放在心上。他跟着黎昕离开了房间，又心心念念着孩子们刚才口中的惊喜。原本想要开口向黎昕问个清楚。但又觉得，既然是惊喜，必定是黎昕认真用心准备的。与其自己现在非要问个清楚，破坏惊喜的气氛，不如他安心等待，同样给黎昕准备一个惊喜。正琢磨着该准备什么时，黎昕走在前面，突然开了口，刚才校长跟我说，明天得派几个人出镇拍些照片。他犹豫道：因为明天几位老师都有课，我也有点事。学校里只有你有时间顾燃问：是要我去？黎昕：可以吗？有什么不可以？顾燃被他小心翼翼请求的样子逗笑了，几步迈上前，从后拥住他，你跟我见外什么？天很黑，夜空下逐渐飘起细小雪花，如绒絮一般。///天气预报说，这场雪大约要下一天一夜。好在顾燃出镇是有人陪同的，而且走得并不远，当晚便能回来。跟顾燃一起出行的是学校里另外一个姓王的老师。他今天虽然有时间，但却不会使用摄像机，也就只能给顾燃打个下手。两个人刚出镇子口，顾燃随口问了一句：拍什么？王老师：emmmmm黎哥也没给我说具体安排，大概就是想拍什么拍什么吧。王老师含糊不清道：早点拍完早点回去。顾燃：他就真的随便拍了两张，然后便收了照相机。发觉顾燃拍得这么快，打下手的王老师又开始有些着急。怎么这么快？他惊讶道。顾燃歪头看他，你不是说随便拍两张？顾总，你就多拍几张。王老师笑呵呵说：咱们不着急回去。顾燃听他说，却没改变手中动作。他装好摄像机，拉紧了棉服拉链。你一会儿说想早点回去，一会儿又说不着急回去。他微眯眼，斜着瞄了那王老师一眼，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王老师：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顾总！王老师：我只是急着赶回去备课你备课？顾燃拍了拍他肩膀，你有课？王老师：太真相了。眼见就要拦不住顾燃，这位王老师急的额头直冒汗。顾燃看见他这样，觉得挺有意思，他摆了摆手，说：暂时还不回去，我们去接个人。王老师：？？这大雪天，接谁？他满腹狐疑跟着顾燃步行了好久，走回了城镇门口，看见了一辆豪车。顾燃走近，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车窗便被缓缓拉下，宋姨抱着穿成小包子的阿汪，笑眯眯朝顾燃打招呼，顾总啊，我把阿汪带过来啦。阿汪穿着好几层小棉袄，围着奶白色的围巾，头上戴着小粉帽。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瞅见了自己大爹，当即咯咯笑弯了眼。伸手要顾燃抱。宋姨问：怎么突然想见阿汪了？顾燃接过阿汪，亲昵蹭了蹭他的小脸蛋，没说话。他自然是想得厉害。但黎昕想得更厉害。几乎每时每分都在念叨着自家儿子，看见个小孩，就会说起阿汪长大以后会不会也喜欢这个，会不会也不认识这些东西，要怎么教。那个人想儿子都快想魔怔了。但要是告诉他，要接阿汪过来，他肯定又舍不得。顾燃这才自己下了决定，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这路口离学校并不远，顾燃让车在路口等着，自己抱着儿子走去学校。时近入夜，太阳已经下了山，圆圆的月亮挂在山顶，照着四下如花瓣般洒下的鹅毛大雪。越走越近，顾燃却依稀发现，不远处的那所小学校似乎闪着一片又一片的光。不是教室里的日光灯，而是类似于火苗的光，他觉出异样，不自觉加快脚步。诶！顾总，顾总你不用着急！王老师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也追不上，只能掐着腰费劲喊着。不过他语气里并没多少急躁，反而像是在期待什么。顾燃走到校门前，发现门紧闭着，他停下，思绪犹豫一瞬，但右手已经下意识推开了面前的大门。瞬间被面前的场景牵走了所有注意。一百多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围绕着一簇篝火，她们发觉顾燃来了，便扬起笑脸，望着他。每双眼里都跳跃着活泼热情的火苗，青年坐在篝火一边，抱着吉他，火红色的火焰照亮了他半边脸，漂亮到让人窒息。他垂下眼睫，指尖缓缓拨上怀中吉他，哼唱起调，任凭雪花飘在他发梢，眼睫，肩头上，你的目光，胜过黑夜所有星芒，陪我看莺飞草长。走遍山川，越过海洋，再分享细水流长。爱是心底最可靠信仰，它会给彼此力量。等待地久和天长。小星星，在倾听，夜曲奏响谁心跳的旋律。他抱着吉他，站起身，眼里闪着火光，映着雪花，还装着他最心爱的人，一步步走近顾燃，小星星，亮晶晶。他也许会懂我的心、顾燃望着面前的人，眼眶滚烫。他看着面前人按住琴弦，抬眸，清澈的眸子黎光芒粲然，堪比星辰，虽然我唱的不够好听。黎昕靠近他，轻语，但我足够喜欢你。他眯眼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枝玫瑰，一首歌，换你一辈子。黎昕眨眼，你愿意吗？顾燃毫不犹豫，愿意。黎昕又问：那顾先生喜欢今天的婚宴吗？漫天雪花，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