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怪物!乾元立刻解释了起来,我幼时被他救过,也是见过他的,他怎么可能是怪物?厉靖言忽而懂了,乾元不顾危险也要跟着他来的理由。看来你是为了他而来。乾元并不想隐瞒,便将此事全都说了出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愈微会来这个地方,毕竟他走得那样决绝,仿佛赴死一般。你若真对愈微如此在意,当时何不拉住他?乾元忽而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这一句话却深深戳痛了他的心。厉靖言说得对。就好比景丞的事,他都已经当上了仙盟的盟主,为何不追查下去?他进仙盟的初衷,不正是为了景丞吗?这百年时间,他从懵懂少年到如今的耆艾老人,不正是想还他的救命之恩?乾元嘴唇蠕动了两下:下次,我会好好拉住他。厉靖言不再多言,本来愈微这种人,不仅背叛了他,又将牧悠害得这么惨,再次见到他,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只是可惜了,下次若真发生冲突,便得和乾元为敌。无论什么原因,他都要感谢乾元送来了上云秘境的消息,或许这里面的东西真的能唤醒殷牧悠。那对于厉靖言来说,是孤注一掷的梦。几人在浓雾中行走,全都不敢掉以轻心。这里的浓雾无法用法术弄散,接触到肌肤时,仿佛会将人给灼伤一样。厉靖言皱紧了眉头,仍然忍着疼痛朝前。不知过去多久,周围的浓雾渐渐淡了许多,至少不像是方才那样什么都看不到了。距离中心的位置还有多远?这可说不一定,得等到雾气彻底散开才会明白。厉靖言眼神微闪,他当年像只丧家犬一般被人追杀到此处,是见过上云秘境最中心位置生长的那株异变佛莲的。金色半透明的花瓣,溢出肉眼可见的灵气,是唯一能控制混沌灵气的地方。在那株佛莲四周,灵气全都变得温和,就连守在附近的妖兽也不会吃它,视它为上云秘境圣物,那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若说世上有什么能治愈殷牧悠,便一定是那东西!雾气终于散开,四周的景色全都浮现于眼前。入眼满是岑天的竹林,各种异变后的灵株,长满在四周。刚生出的新篁竟同厉靖言一般高,尖锐的破土而出。风一吹,竹叶被拍打得飒飒作响。那声音格外刺耳,让厉靖言眉头紧皱。浓雾散开了,抓紧时间。素回点了点头,本想问问乾元颜风凌的事,哪知道他一回头,身后已经没了乾元的身影。素回大惊:乾元!他立马将藤蔓朝四周蔓延,想要探查乾元下落。这可怎么办,上云秘境全是异变的妖兽,乾元一人怎么对付得了?这附近诡秘至极,他或许不是被妖兽所伤,而是跌入什么地方去了。你的意思是?厉靖言自嘲的问:我当初不是这样的么?从上云秘境跌入小世界,还寻到了前世的身体。这个上云秘境里,恐怕还有我原来那具身体的骨头。素回的脸色发白,亏厉靖言能这样平静的把这件事情说出口。骨头?我跌落小世界时,手被砍了下来,腐烂之后可不就是骨头?素回顿时后脊一凉,厉靖言在遇到殷牧悠前,怀着那么强烈的恨意,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叶戚霜。当日的细节如何,如今只有厉靖言一人知晓。毕竟自他从小世界回来后,便将那些人残忍的折磨致死,这才有了正派和极北之争。那一战成就厉靖言嗜杀之名,他周围所堆积的尸骨,手上沾染的鲜血,早已不计其数。厉靖言收拾完了那些人,本想抽出手来对付叶戚霜。而此时殷牧悠竟又醒来了,厉靖言便只得派曲明去了照阳山,继而有了后面的事情。这才是素回所知道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像是你说的那样,但愿乾元是跌入小世界去了,走吧,如今雾气散了,能视物的时间极短,得早些赶过去。在里面留得越久,便越危险。素回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厉靖言背过了身去:若不是跌入小世界,而是受到妖兽攻击,怎么都会有声响。而方才我们一路过来,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淡紫色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天空的巨大竹叶遮挡住了阳光。素回微怔的朝他看去,忽而想起厉靖言连受到那种屈辱都没解释过,却在此时朝他解释乾元不是受到妖兽攻击的理由?他笑了笑,最终跟了上去。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四周的雾气的确散开了,上云秘境整个样貌便呈现了出来。他们刚踏入中心位置,四周的树木便已变成了紫色水晶的模样。明明那些树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却还是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生命力。紫色水晶一般的树叶从树上翩然落下,又恢复了原本枯黄的模样,腐烂在树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诡谲,两人的神色越发难看。等来到上云秘境的中央,厉靖言才发现那些早已产生异变的妖兽躁乱了起来,竟开始主动攻击起他们。当远处一条双头蛇张着血盆大口朝厉靖言扑来时,素回吓得几乎心脏骤停。小心!厉靖言手掌中跳动黑色的火焰,黑火自天空而下,犹如流星重重砸在了双头蛇的身上,令它不得不主动断头求生。当心别被吃掉。厉靖言眯起眼:这句话还给你。方才妖兽涌过来的太多,厉靖言杀红了眼,鲜血从手指滴落,脚底踩着白骨,上面开着一朵有一朵血色的花,全是鲜血养成。厉靖言如今的模样,当真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有些开了灵智的妖兽,似乎有意护着中央的佛莲。然而厉靖言的攻势却更凛厉,每一次都下了杀招。滚。挡路的,都得死。他冷峻的脸庞上充斥着戾气,活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路下来,不知有多少妖兽死在了厉靖言手里。就在不远处,他们总算是看到了那朵盛开的佛莲。原来这样的圣洁之物,也盛开在重重污秽的白骨之上。佛莲金色的花瓣随风飘动,周围都是妖兽们的尸体。有的尸体尚未腐化,露出一半白骨,还有刺鼻的气味。厉靖言走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捧住了那朵花。他打开了空间,殷牧悠的身体便出现在他怀里。厉靖言小心将中心莲台的灵露喂到他口中,眼神却死死盯着他,不敢挪动分毫,生怕他从视线中消失。素回也紧张了起来,害怕这东西也没用。时间一点点过去,当两人都快绝望的时候,殷牧悠的脸色总算是红润了起来。牧悠厉靖言在白骨堆上拥抱着殷牧悠,他双腿跪在骨头上,红色的曼殊沙华高得几乎覆盖在他腰侧的位置,艳红的花朵弥漫着死气,而花丛中的殷牧悠却美得惊心动魄。半个时辰已过,四周的雾气开始浓郁了起来,很快四周的一切全都会被浓雾所覆盖。殷牧悠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都犹如身处虚幻,令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你终于醒了。厉靖言嗓音嘶哑,你要是一直这么睡着,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殷牧悠总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竟还梦到厉靖言哭了。殷牧悠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脸,才发现那上面真的沾染了湿润。冰冷的。原来,他不是在做梦。你怎么了?厉靖言捏紧了他的手,低着头,声音嘶哑的说:别看。厉靖言?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的发丝垂落至下,还有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殷牧悠忽然心酸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看不到厉靖言此刻的表情,可他却能猜到一些。他凑近了他,一如方才厉靖言用双手颤抖的捧起佛莲那样。殷牧悠也如此捧起了他的脸,那双眼睛赤红着,饱含着泪珠。只差微微触碰,便要让里面的泪珠滑落下来。殷牧悠没有哭,反而努力笑着。我不是醒过来了吗?一句话,便让厉靖言从噩梦的深渊里拉扯了出来。是啊,他醒过来了,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厉靖言迟疑着,用手微微触碰到他的肌肤。鲜活的,温暖的,不再冰冷得犹如一具尸体。厉靖言声音微颤:我等得快不耐烦了。殷牧悠忽然就笑出了声:是我醒得晚了。看到这一幕的素回,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单看厉靖言一个人时,他总觉得可怕。可倘若他和殷牧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爱。就连厉靖言身上那尖锐的戾气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在浓雾遮挡所有视线前,殷牧悠注意到一旁衰败凋零的金色佛莲,那明显只有一半,像是被人为削去了一半。他尚未反应过来,浓雾便已将四周包裹。这里是哪儿?上云秘境。殷牧悠脸色微变:你竟然来上云秘境!这地方很危险,你不要命了吗!他虽然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满满关怀。一旁的素回听到时,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殷牧悠这才发现素回也跟来了,脸色微红的从厉靖言怀里退了出来,故意板着张脸:素回长老!你也不拦着他!素回连忙喊冤:我这把老骨头,得拦得住啊。殷牧悠无可奈何,头疼的扶额: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厉靖言始终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开。殷牧悠看了过去:不用一直牵着吧,我没事了。不行。殷牧悠语塞,浓雾遮挡了视线,他又看不到厉靖言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看来这段时间真是让他担心了。想到这里,殷牧悠也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就拉着吧。什么时候厉靖言也变得跟尧寒一样黏黏糊糊的了?对了,尧寒殷牧悠皱紧了眉头,他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尧寒的事。几人在浓雾里穿行,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怎么不说话了?厉靖言紧抿着唇,仍有种不真实感,他忽然停了下来,从身后将殷牧悠抱紧:你要不再多骂我几句,好不好?哪有撒娇的让别人去骂的?殷牧悠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厉靖言还在朝他撒娇:好不好?你吃错药了?厉靖言轻笑了一声。殷牧悠却满是郁闷:看来出了上云秘境得给你找个医修,让他帮你瞧瞧。嗯。那你先放开。不行。你不放开我怎么走路?抱着走。殷牧悠终于忍不住了,他这么抱着自己,就跟头熊似的,怎么走得动?哪知道他完全想错了,厉靖言忽然就把他横抱了起来,这下的确算是抱着走了。殷牧悠吓了一大跳:放我下来。厉靖言刚想说什么时,前方便传来刺耳的声响。殷牧悠朝那边望去,却因浓雾的原因完全看不清,素回大喊道:危险!一只庞然大物遮挡了天空,洒下了大片阴影。殷牧悠抬起头时,却见一头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吞来,是方才被厉靖言打败后仓皇逃走的那条大蛇。该怎么办?正当殷牧悠的大脑一片空白时,远方浓雾中一个人影渐渐朝这边走来,他的手中还抓着另一半的佛莲。殷牧悠看得没错,那朵佛莲的确被人摘取过。是愈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上云秘境?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三章就全部完了~愈微这一段应该会很精彩,也给他铺垫了好几章了~第116章明明浓雾之中无法视物, 殷牧悠却觉得这雾比起方才散了许多。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仿佛是从紫雾里散发出来的。这个地方, 处处都透着不详。恍惚之中, 一个人影渐渐从远方而至。待他走进,殷牧悠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怔怔的念出了他的名字:愈微?愈微的手里沾染了半株佛莲,金色的花汁沾染在他的白色袖袍上, 仿佛是那朵佛莲的血一般。他望向几人:你们还是来了。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 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愈微并未有任何的惊讶之处。他的目光逐渐停留到了厉靖言身上,涣散的瞳孔里甚至无法倒映出他的样子: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想到这里,我还以为你会更快一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愈微将那一半佛莲捏碎在他眼前,花瓣从他的指缝间翩翩飘落:自然是为了毁掉这个, 魔主在救殷牧悠的时候,没有毁掉那一半吧?你想做什么?愈微轻笑了一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厉靖言在见他的瞬间便爆发出强烈的杀意,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背叛。若说在极北他还能信任谁, 一个是曲明,而另一个便是愈微了。你在极北, 是故意接近我?还不够明显么?他心里嫉妒得狠, 深深厌恶着他,我从一开始接近你,便是想要你的本源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