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微走到了那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他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他是戳进你心里的那把刀。第108章远处弥漫着朝烟, 朦胧的笼罩了一层,因为这雾气的缘故, 树林之间水汽密布, 宿露尚未被阳光所蒸发。离那日偷袭已过去三天,殷牧悠渐渐发现,苏衍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叶戚霜竟还没过来, 他也算沉得住性子。苏衍的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静静听着殷牧悠说话。他的眸子里浮现一丝厌烦, 难得能和太傅待在一起, 却尽是这个人的话题。烦人。殷牧悠自然得深思熟虑些,梧玄把照阳山交给了他, 自己便会护下照阳山。倒是还有一件事苏衍也太小心眼了!殷牧悠正色道:阿衍,不准半夜跑去折磨叶微明。苏衍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再叫一声。殷牧悠:关注点在这儿?苏衍撒起娇来:再叫一声嘛。殷牧悠硬着头皮喊了句:阿衍。苏衍笑得甜蜜,嘴角的弧度勾起, 瞬间得到了满足。他从身后抱紧了殷牧悠, 连声音里也仿佛沾染了蜜糖似的甜:我不半夜折磨他了,只要你说的, 我都答应。他是小心眼, 又睚眦必报, 像叶微明这样害他害得这么惨的, 半夜去吓吓他已经算便宜的了。这就好, 现今是我们占理儿,叶戚霜也明白,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我不会坏了你的事的。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我先去找素回长老, 令他这几日好生戒严,你乖些。苏衍一见他又要走,这几日明明忙得连面都很少见。他瞬间躺倒在了床上,虚弱的微睁着眼看他:疼听到了声音,殷牧悠的脚步才停下:怎么了?这八成是骗他的?缚天网苏衍咳嗽了起来,脸色显得苍白而无血色,紫光宗的镇宗之宝果然厉害。他长长的睫毛微颤,仿佛真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那般。殷牧悠原本还不信,可为他输入灵气时,竟真的发现他受了不轻的伤。殷牧悠这才慌乱了起来:你这几日为何瞒着我?苏衍连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他揪着殷牧悠的广袖:照阳山那么多事忙,我不想你担心。一想起是叶微明让苏衍成这个样子的,殷牧悠便捏紧了手,愤怒不已。他作势又要走,苏衍可怜巴巴的问:你去哪儿?牢里,找叶微明,给你报仇。苏衍睁大了眼,心脏跳乱了几拍:可你方才不是让我别去找叶微明的麻烦吗?殷牧悠才想起这茬儿,脸色爆红的解释:我这是叶微明欺人太甚,有什么不好找他麻烦的?听到这话,苏衍闷笑了起来,丹田的伤也不那么打紧了。他好像深林之中,破开腐烂的枝叶而出的一株新芽,此刻受到了阳光的照射,浑身都充满着蓬勃生机。不必去了,你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殷牧悠心情仍旧不好,他纵然不是个喜欢多事的性子,但对旁人欺负绝不会忍气吞声。前些日子叶戚霜那道九阶雷符伤了孟雨泽,后又有叶微明用缚天网伤了苏衍。这两个人,还真是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想了半天,殷牧悠着实气不过:不成,我得为你跟叶微明清算清算。苏衍笑弯了眼:看你为我担心,为我出头,我比折磨他一百次还要开心。殷牧悠无奈的看着他,气给消了大半,表情里带着淡淡宠溺。素回站在外面,正想进来找殷牧悠谈事,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素回异常纳闷:他们两个,搞反了?强的那个,向弱的那个不断争宠,生怕丢了他一丁点儿的注意力,总要让他的眼神放到自己身上才肯罢休。极北那些人知道了,怕是要哭的。素回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殷牧悠见素回来了,耳根都晕红了一片,眼前宛如万千桃李盛开,艳色盛人。素回长老。素回摸了摸白色的胡须:本疑惑你为何到了约好的时间没来,原来是被拖住了。此言一出,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同。殷牧悠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苏衍则冷冷的朝他望了过来,眼底隐有几分威胁的意思。素回瞬间一激灵,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改口比谁都快:自从叶微明被抓之后,你便没怎么见他,现在耽搁些也无妨。殷牧悠:他立马就转过头看了眼苏衍,眼底透着几分怀疑,以为是苏衍做了手脚。哪里知道苏衍却无比虚弱的样子,还用手捂着胸口。好像也不是素回长老被苏衍胁迫了,可他改口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阿衍。嗯?你去找愈微拿丹药,好好疗伤,我和素回长老得商议些事情。殷牧悠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苏衍一看急了,瞬间就着急的起了身,速度快得惊人:别走。殷牧悠的脸都黑了:你不是受伤了吗?苏衍:完了,忘了自己还疼着呢。苏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问:现在装还来得及吗?他此刻的模样,就犹如披了白色羔羊皮的小狼崽,羔皮都被掀掉了一半,还要半遮半掩,骗别人说自己无害。坏得很,再信个鬼哦。殷牧悠和素回又出去了,照阳山气势磅礴,藤萝攀爬于岩壁之上,青松翠柏立于峭壁之中,瀑布飞流,溅起冰凉的水花。殷牧悠立于瀑布一旁,天青色的衣衫,那团青色淡得快要散去,一如曙色时的烟云。素回修炼了几千年,饶是他也暗自赞叹,这容貌真是世间少有。殷牧悠歉意的看向了素回:让长老见笑了,这一片人格我着实不知如何对待。素回却说:我看你应对得很好。我对他总有些愧疚,他亲眼看着我死的,又独自待在那个世界十年才闭眼,都是因为我没有完全治愈的缘故。听了他的话,素回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你前些日子同我说的事,我还觉得你胡来,可细想之下,也并不是没有道理。那我已拍了两人,一人前往极北,一人前往深海。然而素回的话一顿,脸色也逐渐凝重,他们都失去了联系。殷牧悠心中微微一动:莫不是因为叶戚霜?有这个可能,叶微明在我们手里,缚天网也在我们手里,他不可能善罢甘休。这几日照阳山戒备,无法从正面硬对硬,他怕是要想其他的办法。殷牧悠的眼神朝外望去,照阳山滋润着草木之灵,许多在迁徙时受伤的灵株都栖身此地,草木之灵不比其他,吸纳灵气,也会吐出灵气,因此让照阳山整个都笼罩在在一片浓郁的灵气之下。远处看,山岚袅袅,白云出岫,许多日子都笼罩着乳白色的雾气,那是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灵气。这种地方,怕许多人都眼红嫉妒。叶戚霜只要稍加挑拨,的确容易生事。殷牧悠沉默了下来,不一会儿施虞赶到了这里,脸色难看的对两人说道:护山大阵被人动了手脚!什么?素回右手捏着的拐杖朝地上狠狠一杵,不可能,这三日我明明分外小心。施虞脸色越发冰冷:素回长老,看来紫光宗早就动了手,我们还在坐以待毙,不如直接抓着叶微明去他们那儿理论,也比他们在暗的好!殷牧悠早已明白了施虞的性子,虽然外表看上去冰冷,实则却是个暴脾气,因此他并未往心里去。施虞,护山大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防御变弱了许多,还悄无声息的!施虞急了起来,这种敌在暗处的恐惧感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阒黑的夜晚中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随时都可能咬你一口。把叶微明带出来。施虞原本还想同殷牧悠争辩一两句,谁知听到他这样的话,不由愣在原地:少主?抱歉,或许是我错了。殷牧悠紧抿着唇,我让孙冲回去传递照阳山不利的消息,也是想让叶戚霜生出趁我们如此,早些集结人消灭我们。届时再让正派联盟看看,他紫光宗和叶戚霜全都能一网打尽,名声尽毁。施虞睁大了眼,没想过殷牧悠算计得这么深。只是他这些日子一丁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出,她和几位长老也不知殷牧悠是何打算。施虞脸色微红:若若少主早些告诉我们计划,我就帮着劝解几位长老了。殷牧悠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少主可是生我的气?殷牧悠摇头:我原以为以这么多诱饵,能诱使叶戚霜动手,局都布好了,也派了人去请乾元前辈为我们做见证人,哪里知道叶戚霜这样小心谨慎,竟不上当。施虞皱紧了眉头,也开始着急:那现在怎么办?殷牧悠面色微沉:他不上当,就按你说的,把事情闹大。施虞十分震惊:什么?殷牧悠望向了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能软着来,就得来硬的了。无论发生什么,他说过的话绝不更改,也永远不退缩一步。正当施虞要去带叶微明出来之时,外面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无数紫色的颗粒密布天空,当殷牧悠朝天空望去时,素回便化作了藤蔓,包裹成了一个圆,将他和施虞紧紧护在了身下。发生什么了?是锁梦砂!殷牧悠走了,苏衍又吃了愈微送来的丹药,很快便昏昏欲睡了。只是他每次一睡过去,身体的掌控权便会被交换,苏衍还想等着殷牧悠回来,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同主人格融合,但在此之前,他想更多的和他相处。苏衍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殷牧悠回来。这些天照阳山四处戒备,任谁也不敢松懈。苏衍明白,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令人不安。他的意识终于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与往日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身体的掌控权更迭交换,这一场梦格外令他恐惧。叶微明被抓住的这三天,照阳山内风平浪静,如今总算是来了。看来,是叶戚霜做了什么手脚。这个想法刚浮现心头,四周的黑暗便犹如浪潮般逐渐褪去,呈现出他记忆之中的样子。楼阁下檐角挂着青铜制成的风铃,一如当年他在时的模样。苏衍一步步的走向了那边,心脏宛如被千万斤巨石压住,令他喘不过气来。当年的太傅,便是在这里永远的离开了他。今后十年,他日日夜夜的饱受着这样的痛苦,于苏衍而言,他的时光都好像在这一刻被凝固,再也无法朝前迈出一步。因此,苏衍在死之前,才会下达了那样的命令。改史书。他愿意背上懦弱中庸的骂名,也不肯令后世嘲笑鄙视他一句。等终于推开了房门,苏衍着了魔似的朝里面望去。明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陷阱,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张床上,他心心念念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消瘦得几乎已经不成人形。这是苏衍记忆里的他,总是这样摇摇欲坠。苏衍屏住了呼吸,走到了床前,才看到他的手如此枯瘦。你来了?这熟悉的声音,令苏衍痛苦万分:我没来得及救你,我该死,这十年来,我一直一直在想,若更快些更快些就好了。而他的目光始终平静:我不怪你,我的身体撑不住多久。别死苏衍跪在他面前,看着他病弱的身体,紧握着他的手。有些人可以一个人活下去,可我不行。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憋在心里十年,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他从病床上起身,微笑着仿佛想抚过苏衍的眉眼,可下一秒,苏衍却被发了疯似的掐住了脖子。那眼底的宠溺与温柔完全不在,仅剩下了浓郁到极致的仇恨。我恨你。我厌恶你们苏家和你父皇。但你又是愉妃的儿子,可笑,真可笑。你若单单只是恩人的儿子,我会待你一世安好;可你也是我恨的人的儿子!苏衍的空气被一点点夺走,才渐渐发现,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殷牧悠,而是真正的慕今歌。他也算知道了一些事情,原来太傅竟是这样看待他的。脖子上的力气一时拼命用力,一时又松开,如此反复,不仅折磨着他,还折磨着苏衍。他的脑海里浮现过无数的画面,全都是殷牧悠没来之前,他所过的日子。自己是苏衍时,瞎了眼睛,又成了要饭的,在所有人的嫌弃里,死于雪夜之中。自己是孟雨泽时,瘸了腿,被所有人和算计,夺走了家产,还强行喂他吃那些药,差点把他逼成一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