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广涛喃喃自语:就凭我们几个人,就能从这种境地下逃生,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快点离开这座森林。耿广涛回过神来,才看到顾翊秋已经走出老远,连忙跟了上去。脚底下踩着松软的腐叶,让他至今都还没有什么脱困的实感。等终于走出了这座森林,顾翊秋绷紧的弦才渐渐松开。顾翊秋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殷牧悠,他身上的汗水并不比耿广涛的少,甚至强忍着痛苦,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他胸前的衣服,以求让这痛苦减弱些。顾翊秋轻声说:可以了,遥遥。殷牧悠这才放松了控制,逐渐昏死了过去。耿广涛就站在顾翊秋身旁,全程看到了这一幕,眼神也变得柔和。顾翊秋第一时间便发现,略微侧过身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你这是什么眼神?耿广涛生怕顾翊秋误会,连忙解释:顾元帅误会了!我是觉得谢遥不像传闻那样高冷,反而很温柔,他完全可以不顾这三个学生的安危,自己和元帅离开就是了,却偏偏一直坚持着精神控制。别人夸自己,顾翊秋反而没这么高兴。可要听别人夸殷牧悠,顾翊秋的嘴角都止不住扬起,压也压不下去。哼,我的遥遥当然好,不用你告诉我。耿广涛:这副尾巴都翘起的样子简直见了鬼了,还是顾元帅吗?耿广涛察觉到可能是自己刚才的话的原因,又小心翼翼的夸了殷牧悠几句。谢遥出身高贵,我本来以为他会和那些人一样冷漠,没想到还能对其他人这么上心,真是难能可贵。而且,刚才元帅有难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是想撤离,谁想到谢遥一股脑的冲了下去。顾翊秋眯起眼,毛都被捋顺的样子。再看他身侧的雪豹,简直像是吸了毒似的,美得冒泡泡。慵懒的瞥他的那一眼,都和顾翊秋如出一辙,仿佛在说你小子识货。耿广涛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是看错了,精神体虽然有自主意识,但仅限于非常单纯的情绪。只能说不亏是顾翊秋的精神体吗?耿广涛嘴角一抽,惊愕的发现以前在陛下面前狂傲不羁的顾翊秋,此时完全美滋滋了。对付他的办法竟然这么简单?耿广涛打算再试探试探:谢遥的出身也好,长得也好,还成了a级向导听到这里,顾翊秋忽然皱眉,警觉了起来:你突然夸这么多做什么?耿广涛浑身僵硬,生怕顾翊秋发现自己是在试探他。我这耿广涛心慌不已,生怕顾翊秋发怒。谁知顾翊秋却酸酸的来了一句:你观察他这么仔细?吃吃醋了?耿广涛:没有,绝对没有!顾翊秋意味深长的说:那就好,他已经是我的向导了,别打他的主意。耿广涛欲哭无泪,一个冤字了得。此时周围越发暗淡下来了,天边的橙暖色云霞,也渐渐的快被黑夜所吞噬,犹如砚台被打翻的宣纸,只剩下一团阒黑。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这里也不宜久留了。风略过顾翊秋的发丝,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熟睡的殷牧悠,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顾翊秋用光脑传了一道简讯过去,命令附近第一军团的驻军进入森林,做剩下的扫尾工作。他朝耿广涛说:你先去禀告陛下今天的事,我带他回去。耿广涛睁大了眼:可元帅顾翊秋的语气变冷,回眸望向耿广涛:那个人故意派了这样的任务给我,你或许不知情,可不要把别人都当做傻瓜。耿广涛立马联想到了什么:陛下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这耿广涛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顾翊秋忍不住嗤笑:顺道转述陛下一件事,无论是他还是议会都把我看做一把利刃,可从小时候进入谢家开始,我这把利刃便只属于谢遥一人。耿广涛心口微颤,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那个狂傲、强大、乖戾的顾翊秋,在谢遥面前收敛了自己的一切,甘愿为之臣服。他说的只属于三个字,字字重如千斤。耿广涛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心脏回荡着这些话。是,元帅!顾翊秋回到了顾家,殷牧悠还没能醒过来。他抱着他去了浴室,小心的把他身上的血迹洗干净,于他而言,这就是他最重要的珍宝。谢遥,之前我恨过谢家给我做那些痛不欲生的实验,更恨他们在我身上打下精神印记,让我一辈子只能对你臣服。可是,我现在反而不恨他们了。顾翊秋亲吻着他淡色的薄唇,露出了一个甜蜜至极的微笑,你看,我们合该天生一对。他知道殷牧悠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毕竟精神力透支了,他就这么睡着,可能是一天、两天,甚至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顾翊秋为他洗完,又抱着他去到了沙发上。顾家没有床,只有客厅摆着的沙发。顾翊秋天生敏/感,反而在狭小的空间才能睡着,这都是当初留下的后遗症,他花了多少代价都没能治好。顾翊秋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小心翼翼的舔舐着伤口,蜷缩在一起,除了殷牧悠,谁也无法走入他的心。殷牧悠此时就在他的怀里,顾翊秋便觉得抱着的是一整个世界。他抱着殷牧悠,很快便陷入了沉睡。光怪陆离的梦境,仿佛有一团黑雾,张牙舞爪的朝他露出狰狞的面庞。顾翊秋冷眼看着,不仅用力量肆意破坏,将他们全都绞杀干净,甚至筑起了越来越高的墙,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是他唯一能坚守的地方,谁也别想侵入进来。外面那些悲鸣声,完全入不了他的耳,他只想着一味的厮杀、破坏,以此来保护自己,可心里的扭曲与痛苦却越来越深。他忽然看到了一团黑雾里,渐渐走来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却再也不像那些黑雾一样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了。自己一开始排挤过,可失败与挫折如影而至,他阻挡了伤害,阻挡不住温暖。从他那边传来的,是清晰鲜活的心跳声。那声音墙那边渗透了进来,一点点的照耀在他身上,仿佛晨曦初现时的微光一样。还睡?顾翊秋的心脏狠狠跳动了起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见到了一旁的殷牧悠。他怔怔的看着对方许久,外面耀眼的光刺了进来,让他的眼睛都生出些许酸胀感,可顾翊秋却舍不得眨眼。殷牧悠眼睛弯弯如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顾翊秋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熟悉的心跳声,令人安心而温暖,对于顾翊秋来说,是这世上最美妙的旋律。殷牧悠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手一下下的拍着他的背脊:做噩梦了?顾翊秋抱得他极紧:遥遥嗯?别离开我。殷牧悠声音更加柔和:谁说我要离开你?是不是受了昨天那个人的影响,你才做了噩梦的?顾翊秋微垂着眼,声音仿佛被刀子刮过一般的沙哑。大约不算是噩梦,因为到最后,一睁开眼看到的人是你。殷牧悠就怕景丞和他胡说一通,再见顾翊秋这么脆弱的样子,殷牧悠更加担心了。谁知顾翊秋放开了他,眼眸深深注视着殷牧悠:我想亲亲你。殷牧悠立马主动凑了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顾翊秋还觉得不够:我想抱你。殷牧悠:这个抱字,和刚才的拥抱可不一样。大清早的卖惨是!殷牧悠黑着脸一把推开了他:你怎么那么粘人?你的精神体都没你粘人!顾翊秋一本正经的说:谁说它不粘人?它只是没机会粘。殷牧悠惊疑的看向了身边趴着的雪豹,仿佛被人说中心事似的,它朝着顾翊秋低吼了几声。它们精神体也是要脸的!殷牧悠嘴角一抽,看来顾翊秋说的还是实话。精神体都随主人!让你标记的时候你磨磨唧唧,现在没门儿了。顾翊秋也后悔了,捂着心脏安慰自己:没关系,陛下交给我的任务都完成了,他再也没借口阻挠我们结婚了。殷牧悠见他这样,渐渐也露出了笑容,有些期待。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顾翊秋很快就从沙发上起身,重新穿上了那身制服,看着俊美飒爽,压下了他眉间的乖戾,多了些许禁/欲的味道。今天是不是要去见陛下,回复这次的任务?在去之前,我们得先去谢家。此话一出,让殷牧悠愣在原地。这个话题,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个禁忌。因为那个地方对顾翊秋,无异于是痛苦的渊薮一般。殷牧悠紧抿着唇,许久才问顾翊秋:去谢家做什么?谢家地下室,去取那些研究资料。研究资料?顾翊秋深深凝视着殷牧悠,眸子里全是温柔缱绻:他们应该从来没告诉过你,那些研究透支了我的生命,我已经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了。殷牧悠脸色瞬间惨白:怎么会?以前我从不在乎,不过我现在却想在乎一下,为你活得更长久些。顾翊秋揉了揉他的头发,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我不介意了。刚才他沉默的样子,严肃得让人心生可怖,只因一个笑容,便顿时风光霁月,春暖花开了。殷牧悠眼眶湿润,怎么可能不担心?不过他不再纠结当初谢家对他造成的伤害,是不是自己已经解开了他的心结?既然是这样,自己就陪着他去一趟又如何!殷牧悠也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和顾翊秋一起坐上了飞行器。顾家和谢家都在帝国王都,本就离得不远。想起当初的谢家还那样繁盛,殷牧悠不由一阵唏嘘,还不是一夕之间就如腐朽的大厦般倾倒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抵达了谢家。谢家的人除了殷牧悠全都死绝了,陛下为了表示自己的恩德,便留下了谢家的房子,并没有做任何的改动。后来顾翊秋成了元帅,便朝他把这个房子给要了回来。殷牧悠原以为这里的改变会很大,放眼望去,仍是记忆里的建筑,在苍翠的树木之中若隐若现。门前的蔷薇园因为有人打理的缘故,鲜红欲滴的盛放着。殷牧悠朝着里面一步步的走了进去。上次来之后被删除的记忆,也一点点的浮现了起来,那是自己和谢家人,还有顾翊秋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忽然有了实感,自己的确是在这个地方生活过的。门口需要扫/描指/纹和眼/角/膜,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去的。等采集了殷牧悠的信息,门这才缓缓打开。殷牧悠刚踏进一步,却恍惚间见到了一个人影。他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等等,这里分明只有谢家的人可以进入!在意识到了这点之后,殷牧悠神色一凛,连忙追了上去。所幸前面的人逃得并不快,殷牧悠很快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站住!你是谁?顾翊秋也堵住了那人,等那人回过头来,殷牧悠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不由震惊的望向了他:杜艾?你怎么会在谢家?杜艾眼底仍有几分瑟缩,却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之前对元帅的研究,就是我父亲做的。殷牧悠面露震惊:帝国明明已经禁止克隆,你肯冒着风险帮顾翊秋研究,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杜艾迟疑的点了下头,说着自己的原因:你、你是谢家最后一个人了。那你是怎么进谢家的?我追着我父亲过来的!杜艾失神的喊道,这次从银河号回家后,我就回家了。在跟父亲说了元帅的基因病和克隆了你的事情之后,我父亲就跑来了谢家!再不找到他,就危险了!杜艾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房子就开始摇晃,让殷牧悠站都站不稳了。顾翊秋察觉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快走,自毁程序启动了。什么?殷牧悠睁大了眼。顾翊秋朝他望去:陛下的人之所以不敢进去,就是因为下面十分危险,有这个程序。那资料不需要了。不行!殷牧悠一口反驳,下一秒,他就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朝隐藏的地下室门跑去。一定要拿到!他要让他活着!第89章顾翊秋没能抓住他的手, 就让殷牧悠从自己眼前消失。四周的震荡加剧, 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杜艾也跟着家具摇晃了起来。等他抓住了一旁的柜子,才稳定了自己的身体,脸上带着万分的焦虑:元帅, 谢遥他下去了,这该怎么办?顾翊秋二话不说,就要朝着里面走去。杜艾吓了一大跳:元帅,你做什么?现在里面很危险!他可以为了我,连命也不要, 我也可以为了他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