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最陌生)
楚芝看着司机把最后一个搬家纸箱装上车,签了交接单,这才真正有了要回家的实感。
半年前她从沪市的城东搬家到城西,40公里花了2000块;如今要从沪市搬到琴市,600公里才只花了3000块。
她不禁有些感慨,回老家的路就这么一马平川的吗?
搬家货车先行一步,楚芝后脚回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把狗子牵出来,领到车边打开车门命令,“叨叨,坐好!”
叫做叨叨的白色比熊乖巧地跳到后车座上,在它的专属坐垫上蹲好,咧着嘴哈着气等待和主人一同出游。
风清日朗,正是适合出行的一天,楚芝戴上遮阳镜,打开车载音乐,调节天窗幅度,吹了个口哨,发动车子,携狗踏上归乡路。
行驶不过一小时,手机铃声咚咚响,楚芝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来电人——陈世羽——她的前老板。
她接起来,男人带着起床气的暴躁声音取代音乐充斥着车厢:“谁他妈同意你他妈离职了?你今天就回琴市这他妈都不用告知我一声?”
楚芝看一眼后座被吓得一激灵坐得笔直的叨叨,又看一眼车载液晶屏上的按钮,探手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响起来。
楚芝想了想,还是接了,语带不耐:“陈总,你什么事啊?”
陈世羽的语气这次很正常,一点都听不出来因为陪客户喝酒而宿醉的不爽:“下个服务区停一下,我去找你,咱们聊聊。”
楚芝嗤笑一声:“你酒还没醒呢?十八相送就不需要了,你去港城这俩月我已经把该交接的都搞定了,股份转让的事不着急,回头慢慢谈。”
陈世羽:“钱的事都能不着急,你回家就这么着急?”
楚芝:“急啊,我妈等我回去吃晚饭呢。行了陈总,你先忙你的,我开车呢,不说了。”
她说完,第二次挂了陈世羽电话。
跟着陈世羽打了五年工,她还从来没有对他如此不敬过,原来把老板fire掉是这么爽的感觉。
她再次看后视镜里狗子的状态。
叨叨大概被主人的好心情传染,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打节拍,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轻车简行,一路顺畅,楚芝到家的时间甚至比预计的还要早一小时,街道两侧的路灯刚刚亮起。
春末的傍晚带着不知名的花的气息,还有从家家户户窗子里飘出来的饭菜香。
楚芝转了小区半圈才找到个空的停车位,停好了车,正巧看到搬家公司的人在卸货,竟然是同一时间到达目的地了。
楚芝的爸爸、小姨夫、表妹都在接货,一家人见了面也没空寒暄。
闹闹嚷嚷地等行李都进了家门,折腾到晚上七点半了,才在狗子眼巴巴地扒着桌沿求投喂的叫声中各自落座。
楚爸举起酒杯,感谢了楚芝小姨一家来帮忙的厚爱;小姨夫回敬一杯,热烈欢迎楚芝“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他俩喝酒吹牛,剩下的一圈女人吃菜聊天,表妹两岁的女儿朵朵则一直偷着给狗子喂肉。
楚芝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恍惚有些不真实感,总觉得这是在某个赶大夜后的调休日里做的一场梦,一场关于家乡的梦。
把这梦牵回现实的,是小姨的一句叹息:“芝芝这孩子哪儿都好,就一样不好,这过了年都32了,还没对象啊。”
楚芝感觉一道天雷直劈在天灵盖上,脑袋瓜嗡嗡的。
她掰着脚趾头数也数不明白,明明她才28岁,就算虚一岁,然后再过个年,虽然现在才五月份她不知道为啥要过年,就算过个年吧,那也是30啊,32这个数字从何说起?
但她深知和长辈说这个是说不清的,别问,问就是“我这也是为你好”“我倒是在替谁操心”。
所以她面带微笑听着,也不反驳,只等到她小姨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时候爽快应下,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想到楚芝小姨也是个狠角色,这一秒楚芝答应相亲,下一秒她就打电话摇人去了,一顿饭吃完,小姨一家要离开的时候,已经定好了隔天要相亲的对象。
小姨:“网吧老板,你可别小看人家,这种都是黑白两道都有人罩着的。”
小姨:“家里三套房呢,年纪也就比你大两岁,还没结过婚,正合适。”
小姨:“想跟他相看的人可都排着队呢,我这舞蹈队的老姐妹是给我面子,特地给你插了个队。”
楚芝笑意盈盈:“要不说还得是我小姨呢,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交给你了哈!哎哎,小姨再见!小姨夫再见!朵朵再见!”
楚芝看着挤眉弄眼对着她坏笑的表妹尹丹,悄悄比了个中指。
送走这一大家子,她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一转身,看到收拾餐桌的楚妈正皱着眉头看她:“明天要是不想去就……”
“去啊,怎么不想去,我小姨‘加塞’给我安排的约会,就是去交个朋友嘛,说不定真给我捡到个金龟婿!”
楚芝跑到她妈旁边给小老太太一个拥抱,没正形地说着。
要帮忙收拾的时候被亲妈嫌弃笨手笨脚,索性哼着曲子回房间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