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河现在成了申都的笑柄,虽然别人不敢在他这个堂堂摄政王面前取消,但官僚的私府里可都笑翻了天。霍随风也是个好样的,也许是为报复樊城劫掠了笑娘的事情,竟然安排着他的部将娶了他的正妻,还招摇过市,只将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虽然齐家为了撇清干系,将齐司音的名字剔除家谱,可是屎盆子到底是扣在了他萧月河的脑袋上。直到接到书信,萧月河才知当初齐司音失踪的隐情,他虽然对齐司音无情,可不代表他能被府里那些争风吃醋的妾室愚弄。于是一股子淤积的怒火总算是找到了发泄之处。命人一同绳子捆了一干仆役丫鬟,挨个过了带着火钳烙铁的刑房。这么一问才知,当初齐司音的确是为了掩护府宅里小少爷,才滚过山坡的,当时乱极了,可是有人看见齐夫人似乎是被人推下去的,动手的,好像是莫姨娘身边的丫鬟。这箭头又指向了莫迎岚,萧月河简直要气炸了。要不是这贱人作梗,齐司音当初也不会下落不明,更不会赌气改嫁,害得他如今在人前抬不起头。申阳郡主也觉得莫迎岚实在是府宅里的祸根。而且自从上次小产后,郎中便说莫迎岚伤了根本,恐怕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如今萧月河的几个妾有两个又坏了身孕,依着莫迎岚的心性,连自己的主母都不能容,岂会容得别人诞下子嗣?当下申阳郡主决定,将莫迎岚送到别庄上去,只老死在那,就算她以后再巧言令色,任着莫家来求情,却绝不放她回府去了。可怜莫姨娘如今,的确似乎没有争宠的心思,她不过一心想借着萧月河扳倒霍随风夫妻罢了。谁想到,先是流产,小月子刚出,就被人扯着塞入了轿子里,一路送到偏僻的农庄上去了。当莫迎岚下了马车时,看见那农庄破落的样子,供她栖身的茅草屋子宛如非洲部落建筑时,只哭得喉咙都嘶哑了。她心里直恨。同样是穿越,同为莫家女儿,而且她跟那个吴笑笑一样,都是萧月河侍妾的命数,为何褚笑娘如今混得风生水起,而她却要在这农庄里被囚禁一辈子?难道真要这般老死在剧本里?莫迎岚擦拭着满眼的泪花,她偏偏不信命!于是只吩咐同样被发配过来的丫鬟彩裳磨墨,她一口气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母亲康氏的,而另一封则给了那靖王的女儿沈蓉。若论起来,唯一能跟莫笑娘这个女配上位的女主造成威胁的,也就是这位沈蓉了。毕竟她当初只差一点,就让笑娘难产而死了。莫迎岚决定,将宝都押赌在沈蓉的身上!再说凤城,老皇叔登基之后,感念自己与晋文公重耳身世相仿,皆是耄耋之年才登基上位,于是立意为自己著书立传,名扬千古。另外他早年流放,正配王妃连同嫡子都害了急病早早离世了。后来因为日子窘困,身边的侍妾却都跑光了。如今贵为皇帝,却膝下无子,着实叫老皇帝夜不能寐。随意征讨靖王救出二圣的事情,可以换一换,后宫充盈传播龙种的事情却缓不得。建元帝亲自召唤佐政亲王霍随风入御书房,将这秀女的事情,正儿八经地交代了一番。而霍随风又不好将这事撂下,可让他来管这狗屁倒灶的事情,又是杀鸡用了牛刀。于是这事儿,便交给了新任的礼部侍郎夫人那里去了侍郎夫人觉得替万岁挑选皇后之事,实在是担子太重,便又寻到佐政亲王的府上,找王妃惠敏县主商量。在笑娘看来,虽然后宫不可无主,但想想当今圣上一步三喘的样子,将哪家闺秀选进去都是造孽啊!于是她听了礼部侍郎钱夫人的难处后,迟疑地问:“依着您看,若是选了秀女,万岁今年可会绵延下子嗣?”钱夫人随了她的夫君,是个耿直的人,她心知王妃不是对嘴的人,便也耿直道:“若是提前个二十年,倒是能绵延下龙种,如今……我听内侍们说,万岁上床都要人周着才能上去……若想绵延子嗣,恐怕得吃些什么仙丹灵药。”笑娘听了,又道:“这样的话,那皇后岂不是要膝下无望,这……不知哪家的姑娘愿意进宫陪王伴驾……”钱夫人愁的就是这事儿呢!亲王将这事情交给了她,岂不是叫她得罪人吗?选了谁家的姑娘进去,都是叫人守活寡,伴苦灯啊!是以听了笑娘的话,她一拍大腿道:“县主,我也是愁得没了法子。您说这等皇差,我哪有本事办好?若是非得由着我办,我便要回去逼着夫君辞官还乡了。这也太难了!”笑娘觉得这事,她也接不住,所以等霍随风回府后,她就将这事说给了霍随风听。第156章霍随风浑不在意,在他看来,这跟独居老人闹着找保姆一个道理,不过是床前多个添汤送水的人罢了。那礼部夫人随便寻个就是了,许些姑娘家的好处,肯定有愿意的,何必来给笑娘添麻烦?可笑娘却并不这么认为:“想那齐司音嫁给萧月河时,都过得死气沉沉。若是哪个姑娘被迫嫁给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岂不是苦了一生?你若有女儿,可愿嫁入宫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霍随风看笑娘不乐意,立刻从善如流也点了点头:“也是,明知如今的万岁不过代做朝堂,没有几个臣子会押宝在他身上……不过,倒是有几个霍姓亲王,很是积极地想要将自己的庶子过继给万岁呢!”笑娘觉得万岁都那么大了,若是别人替他生养好儿子,倒皆大欢喜的选择。就是不知万岁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霍随风此时佞臣的气质已然出来了,只撇了嘴角,目光冷然道:“此时自然是我最后做主,由不得他高兴不高兴!”笑娘现在真是觉得申远演反派之所以那么入木三分,也许不是演技加持,而是本色出演的缘故。所以见他这般一脸邪气,倒是身子往后撤了撤,试探道:“你……若是回去,会不会特别怀念如今这种杀伐决断,草菅人命的感觉?”霍随风看着笑娘那小心翼翼的脸儿。都做娘的人了,却白嫩得跟小姑娘一般,身段也是不可增减一份的婀娜苗条,只是看看便觉又心痒痒了。于是他便欺身上去,揽着她的腰儿道:“你还说漏了一样,我还特别怀念你娇滴滴地唤我夫君慢些时的样子……以后你在家里多买些汉服穿可好?尤其是红肚兜,要多备些,你皮肤白,穿那个好看……”笑娘没想到一本正经地探讨人生的方向,竟然一路拐到这里来,正待要说他,人已经被抱起,一路迫不及待地入了帷帐。毕竟佐政亲王还年轻气盛,得了闲暇,自然是要好好疼一疼爱妻,免得如老皇帝一般,到了力不从心时,再此恨绵绵无绝期。最后,这开场颇大的选后仪式,因为礼部夫人告病,也就不了了之。不过后宫里倒是多了许多农家出身的貌美宫女,整日围绕在建元帝的身旁,细心替万岁梳理鬓发白须,捶腿按摩,端茶送水,一个个都是嘴甜的会来事儿,只哄得建元帝开开心心,颇有些君王不思早朝之意。毕竟在宫里跟小宫女们打情骂俏,过一过嘴瘾,可比在朝堂上听一帮老爷们辩论国事要有趣的多。建元帝是一只脚迈进棺材板的人了,且得争分夺秒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皇位呢。所以作为佐证亲王的霍随风,实际上便独揽朝政,只敬奉空荡荡的龙椅,组织群臣,早日南下,结束天下三日同辉的异状。据闻那被靖王劫掠去的小皇帝已经立后,娶的正是莫迎婷。其实当时靖王其实选了许多年龄相宜的小姑娘,可是那皇帝都不干,宁可死也要娶了这位年岁大很多的病秧子。靖王觉得小皇帝娶个不能生养的正好。从善如流,便钦定了皇后。只是这样一来,莫家人在萧家的手下就显得尴尬了。加上莫迎岚被流放入农庄的事情,莫家一下子从炙手可热变得有些凉凉。而当初莫家二爷,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莫迎岚造势,还特意请了个据闻是半仙之神的算命先生,到处宣扬自己莫家女儿,乃是天上瑶池仙女下凡,自带富贵凤凰之名。萧家却并不上套,在申阳郡主看来,莫迎岚更像是扫把星下凡,带给萧家的满是晦气!不过既然有算命先生给莫家算过命,说他家的女儿天生后命,必定要出真凤凰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莫家里拣选个没有出嫁的小女儿许配给了那位傻皇帝。反正别的王侯之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个傻子。谁不知,那傻子就是萧家篡权的幌子,随时随地都有被废的可能。这两个傀儡皇帝选后的倒霉事竟然可着莫家来,还美其名曰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这样一来,便坐实了传闻,正好应了莫家的后命一说。只是莫家同出两位皇后,却并不叫人羡慕,反而成了申都的笑柄。不过笑娘觉得,莫家的那位老太爷的心量非常人可比,就算落入这种田地,大约也会力挽狂澜,想出些什么法子吧!霍随风的漠北军攻势很猛,在萧家偃旗息鼓只准备固守半壁时,他却一路高歌,直直攻向靖王的老巢。毕竟靖王谋反,劫持二圣,是天下人公认的反贼,他先攻打靖王,便占了理字,更可迎回二圣,顺理成章。而萧家见此情形,也不甘示弱,打出匡扶旗号,也声讨靖王,但却干吆喝,不卖力气,只等着漠北军一举攻下靖王主力时,萧家再渔翁得利。如今漠北广袤的土地,经过多年的屯兵造田,粮草已然能够自足,虽然一路用兵,却少了以前打仗时粮草窘迫的困顿。不过入秋时,漠北王妃却还要组织妇人们,开始为将士们赶制棉服军衣。在王府内正好有一片空场地。凤城的贵妇们大多跟王妃约好,一同到王府来絮棉花缝补衣服,顺便再用一用王府里的饭食。惠敏县主是公认的会吃,同样的萝卜白菜,在王府的饭桌上就能翻出花样,所以贵妇们闲来无事,很爱在王府里蹭饭。于是笑娘做东,一清早便叫厨房备下大批食材,招待着一干夫人小姐们铺棉花做冬衣。孟奎新近立了军功,已经从骁骑营右将军升任了虎师将军,独独统帅一军,仕途正好。他的夫人在五个月前发现怀了身孕,如今差不多六个多月,等过了这个冬天,孟奎收兵回家时,正好就可以抱娃娃了。笑娘见齐司音腆着大肚也来,忙不迭叫丫鬟们端来软垫子的椅子让她坐,然后道:“不是说你别来吗?针线累眼睛,你如今可累不起!”齐司音柔柔一笑道:“丫鬟们都替我裁剪了布样子,我替你们铺棉絮,也能手脚快些多制衣服。夫君跟着王爷在前线搏命,我帮不上他,若是连衣服都做不得,真是没脸见他。”笑娘也跟着一笑道:“谁不知孟家妻子贤惠,替他添了子女就是头功一件,他敢挑拣你?可吃了雄心豹子胆?”齐司音也笑了:“有王妃替我撑腰,他自是不敢!”在座的贵妇里,有当初京城里一同出来的。她们是见惯了齐司音当初跟在申阳郡主后头的木疙瘩样子。现如今再看,在惠敏县主身旁有说有笑的新妇,经似乎由内而外地换了个人一般,鲜活极了。她们看在眼里,心内也是暗暗佩服这位齐家的嫡女,真是胆大走了一步险棋。像她们这些条条框框家规出来的王侯贵女们,若是也遭遇了齐司音那般的境遇,大概在被萧家舍弃,背上了被匪徒玷污的名声时,就要抱石投河自尽了。可是这位齐家的嫡女,愣是带着个丫鬟徒步走到漠北,受了王妃的周济,能够隐姓埋名安身下来,后来更是趁着两家分都之际,毅然决然改嫁给了佐政王爷的左膀右臂。如今孟将军的名声何等响亮!草根出身的男子,往往更疼爱老婆一些。更何况齐司音无论容貌才情,绝非一般女子能比,想来那孟奎梦里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这人的一辈子,若是先苦后甜,其实更好。譬如齐司音,再譬如与她比肩而坐的漠北王妃,都是如此。满园子铺絮棉花的贵妇宅院里,顶数她两家最是清静,竟然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这样的夫君当真是天下难找!也曾有人出于“好心”,私下“点拨”齐司音:男人就算嘴上不说,可心里都会计较妻子是否完璧。与其等孟奎心里不是滋味,倒不如她这个做妻子的早早替丈夫弥补一下,给他纳了清白的小姑娘,也免得以后被外面的狐媚勾搭了心思。齐司音听了,只微微一笑道:“惠敏县主的父亲家事端正,佐政王爷也深受岳父大人的熏陶,我夫君自然比不得那二位的端正君子之风,可也耳濡目染,学得些皮毛。我家里的事情,诸位夫人就莫操心了。”这话软中带硬。谁不知褚慎将军迎娶的胡氏便是外室改嫁?可是人家褚慎将军就算飞黄腾达了,也没见睡个什么小姑娘找一找心理平衡。而且看看那惠敏县主的光景,出身不好,年岁又大,却得了王爷一人独宠,府宅里清清静静的,没有那些个燕燕莺莺的勾心斗角,真是羡煞旁人。就连以前京城里有名的木头美人齐司音,如今也将养得灵动了呢!听说那孟奎整个一个老婆奴,半夜里亲自给端齐司音端夜桶呢。人家的家风承袭,招揽的女婿霍随风也方正,而女婿培养的心腹孟奎,自然也随了主子的正妻。那些“好心”的夫人被齐司音给怼得有些脸红脖子粗,可是心里却认定,霍随风培养的出来的部将,必定不错的。有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倒是都想在霍随风的手下觅得个良人呢。所以趁着今日絮棉花的光景,聊的也都是月下老牵线拉煤的事情。再过些日子,便是腊月节了,那些将士们都要跟着漠北王回转,正好可以相看。那些在前线厮杀的单身狗将军不知,待回转凤城时,便是有几家的姑娘要相看了。今日因为要填絮棉花,府里又聘了许多绣娘,帮着裁布穿针,或者是纠正贵妇们的用针手法,忙个不停。笑娘突然发现,齐司音停了手里的针线,不停用手挠着胳膊。她心细,便问齐司音:“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齐司音闻听了便道:“有些乏累了,可又想再跟王妃说会话,可否异步内室,我们坐着聊一会。”笑娘何等聪慧,一下子猜到齐司音可能是有些不好在人前说的话讲,于是便点了点头,借着搀扶齐司音休息的功夫,两个人一起移步来到了内室里。笑娘正要搀扶着齐司音躺下,可是齐司音却脸色一变,有些紧张地拉着笑娘的手道:“王妃,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多心了……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