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没说话,他只是紧皱着眉,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扔给了叶明。
他们也没带帐篷,这个季节天气温和,既没有狂风也没有骤雨,在地上铺一层布也能睡。
他们走了十多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有人烟的城。
这城不大,估计也是最近两年才建起来的,也没有城墙,里面的人大多面黄肌瘦,毕竟才刚刚复耕,最初那几年粮食产量上不去也很正常,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肥料了,也没有农药。
随着万物复苏,蝗虫老鼠等害虫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因为没有有效手段,这些害虫每年可以霍祸掉三分之一的粮食。
如果有蝗灾,那就更不得了了,说不一定一半乃至一大半都要进它们的肚皮。
要不然过去问问?叶明问。
柏易想了想,权衡利弊之后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
他有空间,看情况不对还能躲进去,等周围没人了再出来,比叶明更有把握。
毕竟即便叶明有枪,也不可能把这个镇上的人全杀了,尤其是枪里的子弹有限,装弹需要时间,那点时间就足够人们扑上去把叶明给撕了。
然而叶明不愿意,他觉得自己比柏易强壮毕竟他是横向发展的,个头不高,所以看着尤为健硕,也比柏易的枪法好,更主要的是,柏易没杀过人,如果在生死关头稍有迟疑,就会损失一条命。
两人说了半天,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只能划拳。
柏易赢的没有悬念。
愿赌服输,我先过去看,如果我今晚没回来找你,你就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柏易认真地嘱咐他,我有保命的办法,明白吗?
叶明不明白。
好在这个城是新城,也没有固定的阶级分层,这些人都是从大城里逃出来的,胆子都不大,看柏易独自一人,又态度良好,还请柏易喝水。
没看见。说话的是个女人,她被人们推出来当主事人,表情很茫然,听柏易问最近有没有看到过大队人马路过时摇头,如果有人经过,我们肯定能发现。
他们花了十几天时间,结果走错了方向,只能回头往南走。
一路上柏易倒是见识了不少城,有大有小,有的城看着很大很富足,但不少人都衣不蔽体,食不饱腹,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或是在周边的田地里开荒。
但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饱喝足,在街上呼朋唤友。
等柏易和叶明去了南边,依旧没有找到严凌他们的踪迹,等他们回过神来,算算时间,竟然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有时候他们会用带着的盐去比较小的城里换一些食物和水,因为是两个大男人,叶明手里还有枪,所以倒没人找他们麻烦,敢抢他们。
叶明已经有些绝望了,他跟柏易打商量: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说不定严哥他们已经回去了。
柏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很少这么茫然,觉得天地这么大,严凌他们一行人显得太多渺小,无论他对严凌多有信心,此时此刻,他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回去吧。柏易同意了叶明的建议。
叶明松了口气,随着时间推移,柏易的脾气也发生了变化,他不再面带笑容,哪怕不得不面带笑容跟人接触,眼底的不耐叶明也能发现。
他们披星戴月,一路几乎没有喘息休息的时间,终于赶回了村里。
掐指算算,他们离开了大半年,等他们踏进村里,周围的人就已经迎了上来。
郑雪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激动地说:吓死我了!你们走的太久了!
严哥他们已经回来了,严哥在路上生了病。
柏易连忙走向郑雪:他现在怎么样了?
郑雪:在房间里,他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
前段时间严凌高烧,她照顾严凌的时候一直能听见严凌在迷糊中喊着柏易的名字,她一个旁观者在那时都感受到了深刻的悲戚,她不懂男人为什么会爱上男人,但她明白两个相爱的人一旦失去彼此,是多么痛苦。
柏易紧抿着唇,他身上竟然有了一点严凌的影子:有生命危险吗?
郑雪没说话,她沉默着低下了头。
一瞬间,柏易觉得遍体生寒,他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一直触不到底。
可越是这样,柏易就表现的越冷静,他连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了,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走了没多久甚至跑了起来。
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眼前的那道门,柏易忽然感受到巨大的恐惧,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久久拉不下去。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浓重的恐惧,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第一眼,柏易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严凌,严凌脸色潮红,他身上盖着被子,但胸膛并没有多少起伏,柏易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步也迈不出去。
柏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严凌从没有生过这样的大病,他甚至连小病也没有生过,两人在一起五年,不管是头疼脑热,或是感冒发烧,都跟严凌绝缘。
郑雪解释道:他们说是出去第二个月的时候开始病的,一开始就是小感冒,后来越来越严重,他们不敢耽搁治疗,只能就近找大城事情就变麻烦了,也是上周才回来。
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像是被病魔打倒了一般。
柏哥郑雪眼眶有点红,严哥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多陪陪他。
这话说完,郑雪就退出了房门,走的时候把门也给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柏易和严凌。
柏易手足无措,他站在那,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他的脑子似乎都蒸发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从没见过严凌这么虚弱的样子,一直以来,严凌都强大律己,他的沉默寡言反而更让他值得信赖,就好像一座高山,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是此时此刻,这座高山就要倒了。
柏易走到床边,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颤抖着手掀开了被子,他第一次发现,严凌的皮肤这么苍白,他脸色潮红,可其它部位却苍白的没有血色。
我回来了。柏易的声音在颤抖。
严凌却没能给他回应。
他苍白的薄唇动也没动。
一时之间,柏易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他缓缓低下头去,额头抵着严凌的手背,有水渍在床单上晕染开。
这种感觉对柏易来说太陌生了,他几乎停止了思考,脸色也逐渐苍白。
他有药,可他不是医生,没有先进的医学仪器,严凌到底生了什么病他也无从得知。
他忽然觉得后悔或许他应该学医,如果他是个医生,或者有医学常识,说不定还能找到严凌的病因,至少还有个努力的方向。
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无力感充斥了柏易的全身。
哭什么?
这声音虚弱,极轻。
柏易猛然抬头,他眼眶通红,鼻头也红了,眼里全是恐惧和深切的悲伤。
严凌睁开了眼睛,目光温柔地看着柏易。
他这么虚弱,但却依旧强打着精神。
柏易迷茫的看着他: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