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被他抱下来, 她就被人误会了一次。
现在好了,明天早上起来,被刘婶和王叔看到,指不定又要怎么想她。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孟年觉得自己就算是亏死, 今天也绝对不会再碰他一下。
可惜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 她想要二次逃脱,却再也不能如愿。
还是叶敛那句危险十足的:“你再蹭下去, 我可能真的要再去洗个澡了。”
成功制止她继续乱动。
桌上的牛奶已经放凉, 叶敛又出去热了一遍。喝过牛奶, 又被叶敛拉着去刷了牙。
孟年再次回到床上,叶敛却又从屋里离开。
他好像去了阳台。
可是阳台上只有她的画板, 今晚似乎没有雨, 他出去做什么?
孟年看不到,只能听声音。
她没听到画架被拖动的声音, 更好奇了。
没多久, 叶敛回屋。
他手里拿着一沓画纸、一支水笔。
“其实我更想拿铅笔,但又怕你弄得满脸黑, 所以……”男人徐徐笑着, 将纸笔都塞进她手里,“真正的画家,不应该拘泥于工具上面才对吧。”
孟年皱了皱鼻子,“你别拿话激我,没用。”
她拿过画纸,咬开笔帽, 刚要落笔, 齿间叼着的东西就被人拿走。
她脸色微红, 垂下头, 发丝拢住她脸部的红晕,过了会,她嘟囔:“我当然用什么笔都可以。”
在专业问题上,她总是自信的。
只要能克服掉心里的那道难关。
叶敛没有亲眼见过她画画,上回她沮丧地跟他说不行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现在看她即将落笔,他甚至比她还紧张。
他假装若无其事:“想要画点什么?”
孟年循着声音睨了他一眼,冷笑:“画牙。”
叶敛:“……”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无奈失笑。
没有定位的工具,只能拿手比着,她终究还是会因为视力障碍而影响作画水平。
笔下唰唰几下,很快就勾勒出一座宫殿的轮廓。
叶敛靠在她身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还真的有人闭着眼睛画画都画的这么好啊。”
他轻声感慨。
孟年忍了忍上扬的嘴角,眼底有自豪的光,“当年也练了很久呢,就连梦里都在画它。”
总是画建筑没有意思,她早就说过和学业相关的她都没问题。
问题就出在人物画上。
叶敛:“你下午打电话说画好了一幅画,在哪儿?”
孟年眼前一亮,扔了笔,拉他胳膊晃了晃,“刘婶好像把它放在桌子上了,你找找。”
“在这屋?”
叶敛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
“当然啦,不然还能是哪屋啊。”
叶敛眯着眸,好像看到了那张画,“我的书房,你也随意可以进,以后想画画就去书房吧。”
他下床走过去,将画拿在手里。
“这是……”
画是素描,只有黑白色,但叶敛却好像看到了它们的颜色。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
“你猜猜这是——”
孟年话还没说完,就听男人打断:“是外婆家的秋千。”
孟年愣了下,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个秋千早就拆了,是她小时候外公在时给她系的,后来十六岁时外公过世,她怕外婆睹物思人,就叫人给拆了。
叶敛拿着画回来,把画摆在床上。
孟年摸到画纸,眼神怀念。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外婆家的秋千?不管你怎么认出来的,既然你一眼就能说出来出处,想来我画得还是很传神的?”
叶敛嗯了声,“画得是很像。”
他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几年前见到过她的事同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
孟年有片刻的失神。
“叶存礼高中住在外婆的隔壁,那里竟然是你的房子。”
“嗯,但我不常住那里,我大学时住校,偶尔才会回去。”
孟年盘着腿坐在床上,闻言笑笑,“我都没注意到过。”
如果看到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孟年感慨:“我还以为中考后那年暑假是你第一次见到我,而且我以为,你不会对我有印象。”
叶敛笑着摸摸她的头,没言语。
心里想的是,她这么有特色的小姑娘,见过就很难忘记。
他有点后悔,如果高中和在国内读大学那两年也回来住就好了。
或许他可以早点认识这个邻居小妹妹,带着她长大,引着她走自己走过的路。
或许有他陪在身边,她的童年和少女时代能过得轻松一些。
“送给我吧,可以吗?”
孟年愣了下,“画吗?你想要?”
“嗯。”
孟年犹豫,手往前伸,摸到画纸边缘,“我画的应该很一般,毕竟看不见……”
叶敛以为她要抢,手指捏着画纸往后撤。
唰——
孟年手下一空,哭笑不得,“好吧好吧,送你。”
叶敛说了一声谢谢,又道:“以后的画也都要送给我。”
“你全都要?”
叶敛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文件夹,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画纸平铺放进去,一边坦诚道:
“我希望我可以见证你的康复过程。”
孟年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沉默了会,没自信地迟疑开口:“你觉得我能好吗?”
“当然,不是什么绝症。”叶敛理所当然地道。
他将抽屉推回去,拿过一张新的画纸,“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治疗办法吗?”
孟年懵懵地摇头,眼露迷茫。
叶敛无奈扯唇,认真道:“我说,我们来创造一些新的回忆。”
他们都是不相信语言而相信行动的人。
苍白的“忘记”二字说起来太过虚无缥缈,叶敛帮她找了一个切实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人的大脑中储存的记忆是有上限的,哪怕是记忆力再好的人,也不会人生几十年中每一件事都能记得清楚长久。”
“假设你的大脑中能够储存100个记忆碎片,其中有10个是不好的部分,我们只要再创造出10个好的回忆,反复加深,并取代坏的部分,就好了。”
孟年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给我洗脑?听着好玄乎。”
男人忍不住发笑,他无奈地抬手,点点对方的脑门。
“有没有用,一试便知。”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一味地任由自己在噩梦的泥沼中下沉腐烂的强。
孟年接过水笔,捏着笔杆,茫然四顾,“那……画什么?”
“我。”
孟年的眼睛慢慢瞪大,张着嘴,半晌,才发出一声:“啊?”
“画我,问题不是出在人物画上面吗?”叶敛把画纸塞到她手底下,“你就算再画一百栋房子,一千个苹果,也无济于事。”
“话是这么说,但,但我……”
“你不记得我的模样了?”叶敛挑眉,“上次还说记得我,难不成是哄我的?”
孟年头摇成拨浪鼓,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的大脑关键时刻掉链子,现在闭上眼睛去想他的模样,想到的都是一些不能言说的画面。
好在光线昏暗,叶敛看不到她慢慢变红的脸。
叶敛还在一本正经地想办法替她解开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