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枕边风的讨论以孟年装鸵鸟而不了了之。
叶敛没说自己会不会提前结束婚假回去上班, 孟年也不好意思再提,问得频繁,好像她嫌弃他在家一样。
关于是否要干涉对方的工作这一条,当初他们签婚前协议时, 好像谁也没有想到。
孟年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工作和学习,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叶敛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在沈灿灿提出那个请求时显得格外为难。
叶敛对于自己的工作一定早有安排, 他可以决定自己何时休假, 何时去上班, 孟年觉得自己不该指手画脚。
叶敛湿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女孩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
叶敛看她一脸呆滞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近。
床榻边缘再次传来下坠感, 好闻的沐浴香气扑面而来, 孟年恍惚间挪动眼球,一只微潮的手蹭了蹭她的脸。
“这次怎么洗这么快呀……”她懵懵地道。
叶敛抿唇轻笑, 没有接话。
他总不能说那天早上除了沐浴还做了别的事吧。
“发什么呆?”
孟年:“在想婚前协议。”
“想它做什么?”
“觉得它漏洞百出。”她说, “我们结婚太仓促,许多事都没有商量好。”
叶敛擦头发的时动作一顿,沉默片刻,“你想商量什么?”
“就比如,互相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不干涉对方的工作, 不干涉彼此的交友, 等等。”
孟年动了动身子, 撑着坐起来, 她感受着在自己脸侧某人还徘徊着不肯收回的手,音量小了下去,“我现在才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
“嗯?”
“我只是觉得找我做你的妻子,你很吃亏,所以……结婚协议上不应该只有财产的分割,还应该有更多的东西吧,就比如我刚刚说的那些。”
孟年的外婆说她心思敏感细腻,总是爱多想瞎想,这一点并不是冤枉她。
有小时候的经历在,孟年很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虽然她努力让自己开朗大方起来,告诉自己不能怨天尤人,但骨子里的自卑偶尔还是会出来作祟。
因为很多东西她都不曾拥有,所以才会努力变强,这样就能不去羡慕别人。
不希望别人看轻她,不希望自己依赖别人而活。
不能活得向她妈妈那样,因为一个男人的否定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总是想要坚强、独立,所以在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和别人划分界限。
面对亲近的人时,她也总会让人感觉到客套、疏离,用沈灿灿常说她的话——“太见外了”。
叶敛捏着手里的毛巾,手臂垂了下去。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滴下,凉丝丝的,落在腿上。
沉默良久,他轻声问:“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强的界限感吗。”
他低磁的嗓音沉了下去,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低落情绪。
他泄气般,自言自语:“要和我算得这样清楚。”
嗓音轻得低进尘埃里,彷徨茫然,力不从心。
孟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不高兴,也有些慌乱,她坐直身体,小心翼翼:“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结婚以来叶敛一直对她很好,这些年里,除了外婆,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最好。
她以前以为叶家老夫人对她的那种关怀已经算得上很好,可被叶敛照顾过后,她才认识到,真正把人放在心上去关照又是另一种滋味。
孟年刚要张口道歉,男人却像是洞察到她的下一步一般,抬手捂住她的唇。
“别说了。”
再说他恐怕这一夜都会睡不着。
是他太心急。
“我没生气,”叶敛抬手揉揉她脑袋,“关于你说的那些,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深思熟虑以后,认为没有必要。”
他耐下性子,解释:“我说过,我们不是协议结婚,是认真的,不需要把婚姻变成是条条框框的东西。”
孟年不懂。
“这和是否认真并不冲突,相反,我们这是在规避出现分歧的可能。”
只有条款更加详细明晰,才能走得更长久。
“当初我父母分开的时候,我的亲奶奶罗列了我妈妈十多条罪状。”
包括说她生不出儿子,说她忙于画画没给丈夫做三餐,说她疑神疑鬼怀疑丈夫出轨,很多很多……
孟年别过头,平稳着呼吸,“我只是不想我们以后也变成——”
她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落入了男人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他说,“我理解了。”
把责任尽可能分得详细,或许不能免除许多困扰,但一定程度上,能让她更有安全感。
比起感情的易变,她更相信协议的可靠性。
“都依你,你可以把想法都加进协议里,我没有意见。”
“我们可以再商量,好吗?”
孟年抬手,紧紧圈住男人的腰。
头深深埋进他怀里,气息带着颤。
半晌,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鼻腔里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她轻声说:
“你怎么这么好。”
头顶压下来温柔的力道,他无奈道:“本来就应该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