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去祭悼宋清予该带什么。
护士小姐在旁边催促说要去看医生,孟晚枝说了好几声“抱歉”,解释:“这是我女儿的电话,我们关系很好的,我要多跟她讲讲话。”
护士小姐发牢骚:“孟女士,也不是我想,是医生不等人呐。”
孟晚枝没有办法,又跟宋洇说“抱歉”。
笨拙的,像是个孩子。
后来,母亲成了懵懂的模样,而宋洇才像是那个管孩子的家长。
她突然有感而发,问:“妈妈,如果有一天爸爸离开了你,你会接受不了吗?”
电话那头没有迟疑。
“当然会。”
孟晚枝呐呐:“妈妈这一辈子没有吃过什么苦,又遇到你爸爸这么好的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总要给妈妈时间消化。”
她亲切温柔的语调让宋洇想起来很多年前女人平静优雅的模样,孟晚枝坦然地告知:“但是宝宝放心,这只是一时的,妈妈一定会走出来的,因为妈妈还有你。”
“妈妈爱你。”
宋洇被海风迷了眼,眼眶微湿,“嗯”了一声。
她笑出声,催促:“你快去吧。”
孟晚枝说了声“好吧”,才感慨:“洇洇呐,总觉得你最近开心了好多。”
“有吗?”
“有呀,以前你打电话总是不高兴,也不愿意跟妈妈说话,妈妈都不敢打扰你,最近经常笑了,人开朗好多,就跟从前一样。”
从前。
宋洇允诺:“以后也会一直这样。”
孟晚枝满心欢喜:“好呀,希望我的小玫瑰一直开心幸福。”
又说:“这样就足够。”
……
傅晏跟宋洇去附近的市集采访,在百货中心买到了望远镜,又到街头的卖花人那里要了一束玫瑰花,宋洇突然想来很多年前傅晏在花店打工给她送的玫瑰花。
女人一袭朴素的黑裙,突然好奇:“男朋友,我记得你之前送我的花,好好的盆栽,你剪了,削了刺送我是什么意思?”
傅晏在付钱,卖花的老奶奶已经没了牙齿,说话时只剩下牙床,笑起来皱纹丛生,眯眼温声说:“谢谢你啊,年轻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装,扭头重复:“花?”
大公夫人路易斯,是德国育种的杂交蔷薇。
傅晏眯起眼,像是回忆,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容,“在花店里打工,买花可以打四折,相对便宜,而那个品种是店里最贵的,当时在日本得了奖刚刚引进,我记得你也挺喜欢的。”
傅晏将买来的红玫瑰花束整理好送到宋洇的怀里,一如当年的模样。
玫瑰鲜艳,像是燃烧的珍珠火焰,娇美动人。
但依旧比不上宋洇。
女人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最贵的?”
“对,最贵的。”
傅晏留给自己的生活费宋洇清楚。
她知道他掏空口袋给她买花,却没有想到特意给她挑选了最贵的。
“我以为你那个时候没那么喜欢我。”宋洇抱着花,跟傅晏走向回别墅的路。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一直在逃避我啊。”
傅晏失语。
许久他问她:“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接受你吻我,任由你摆布去做那些事?”
宋洇把头埋进了花里。
“也不是完完全全不喜欢,但总会有憎恶吧?”毕竟她强迫了他。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宋洇想情感是一个永远无法平衡的天平。
一点点的喜欢,加很多很多的讨厌,也会把人压成极端的模样。
更何况傅晏自尊心那么强,她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找她。
“你应该讨厌我的。”女人声音轻轻的。
“不会的。”
“什么?”
“我说不会,”傅晏停下了脚步,稍稍弯下腰与宋洇平视,几分不解,“怎么会讨厌你。”
宋洇眨眼,觉得释然,又觉得高兴,心底里有了着落,立马不讲道理地举例论证:“那你都没有给我送生日礼物。”
男人的身型在世俗的街道被阳光柔化,冷恹的面容露出抱歉的笑容,“其实准备了,没送。”
宋洇怔然,没想到,询问:“是什么?”
傅晏没回答,直起身揽过她的肩膀带她回去。
宋洇眯眼,探究一般靠过去想要搞明白他欲言又止的真相。
可傅晏只是垂眸看着他。
是傅晏先妥协。
“回去给你看。”
宋洇:“哪个回去?京城吗?”
“等会儿。”
宋洇惊诧:“什么东西呀,你一直带着!”
很宝贝的样子。
宋洇开始构想,能够一直带着的能够是什么,可又无法去描绘出那个时候的傅晏能够给她的礼物。
傅晏岔开了话题:“洇洇,过两天生日想要什么?”
宋洇想了一会,隐隐猜到了几个答案,但不确定。
被他问了,稍稍思考,招手叫傅晏俯下身,到他耳畔说了什么。
很特别的要求。
足够贪心。
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笑,看着她,眸光不移,问:“那我呢,你送我什么?”
宋洇指了指自己。
在广府最世俗的小街道里,有沙茶面的店铺卷着白色的蒸腾热气儿,宋洇笑了声,问:“这个,满不满意,想不想要?”
傅晏看着她,想起来十八岁的时候凌晨昏暗的街道,路灯半息,十字路口即将倒闭的金店。
心脏突然被填满,闷闷说了声,“想要。”
从不可能到可能,从高攀不上到命运殊途,地位互换,利益交织。
倘若有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想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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