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她所愿皆能成真。◎
傅晏一直在考虑该给宋洇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寒冬深处的花店, 富贵竹枝叶苍翠。傅晏帮店里的老板娘修剪了花枝,店里的月季花不耐寒也不耐热,要定期驱虫。
他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店里的小妹问他怎么了, 傅晏摇摇头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自从上次在茶餐厅见了傅诚,便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跟着他。
手机显示有医生的来电, 傅晏躲到卫生间接了电话, 医生说按照natale教授那边的方案邓清月下个月就可以手术, 要他尽快去缴手术费。
“邱医生,大概要多少?”
对面那头的女人一阵静默, 说了一个天文数字。
昏暗的洗手间, 抽水声频繁,傅晏穿过隔间看到洗手池上斑驳的镜子, 沾染雾气, 依稀有他的轮廓,面容看不清楚, 却可以肯定没什么笑容。
“我知道了, ”傅晏应了声,“我会尽快准备的。”
他闭了闭眼,听到店里小妹在喊他。
“弟弟,有客人,想包一束玫瑰花,来帮忙。”
傅晏应声, 将手机塞进口袋, 快步出去。
……
年底花店繁忙, 不少人家要来买盆栽、绿植装点家里。
傅晏忙到十一点, 拎着包匆匆去网吧继续打午夜工,赶赴的路上,在转角处看到市中心一家还在营业的金店。
突然就想起来花店小妹和他讲自己和男朋友北漂,准备情人节领证的事情。
他们忙于攒钱,最后只买了一对银戒指。
小妹说的时候闲聊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傅晏忙着把颓败的花束剪断处理,匆匆忙忙回了一句没有,却倏然想起来宋洇。
少年站在十字路口,身型落寞,按低了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似乎做下决定,径直进了店。
金店原本该休息,只是近期清仓,促销处理,便开得晚了些。
老板是个中年瘦弱的男人,正在催促自己的女儿写额外的数学练习题。
“小伙子,要哪个?”
傅晏穿过一排排展示柜,终于站定。
老板抽着烟,室内的暖气足够温暖,他就穿着长款的老头衫,移动椅子过来,吆喝:“都是一等一的金饰,好价格,性价比高,不会让你吃亏。”
傅晏的目光在玲琅满目的饰品上划过,最终落定。
“这个。”
老板扫了一眼,傅晏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一个铂金的素戒上,款式简单,但大方、有质感。
“这个有点贵哦。”老板提醒了句,伸手取了出来,将两枚铂金戒指放在黑色缎面的展示台上。
傅晏问多少钱。
老板从柜子底下翻出自己记账的账目单,然后从自己女儿笔袋里取了只黑色水笔,在干净的纸面上写了一个数字。
不算高,但对于傅晏来说是他八个月的生活费。
少年的睫毛轻颤,抬眼问:“能便宜吗?”
“年轻人,买戒指哪里有还价的?”老板无奈。
又叹了口气,解释:“你也看到了,我这边都在打折处理了。我女儿成绩不好,打算把店里货卖掉,店铺处理,带她去国外念书了,都是最低价了。”
他合上了账目单,示意傅晏看看其他的,“或者你看这个——”一顿,解释,“这一对便宜一半价格,款式差不多,只是细一点,戴起来也很好看的。”
傅晏摇头。
“不,就要刚刚那个。”傅晏看着戒指,伸手触碰,骨节分明的手摸着冷感的女款戒指圈,问,“能只买一只吗?”
“哪儿有拆开卖的?这不吉利,小情侣就买一个会分的。”
傅晏笑笑:“不是情侣,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老板稍顿,皱眉:“瞎说,不是情侣你送人家戒指干嘛?”
他想了想,叹气,又说:“我也不是非要宰你,诚信做生意。你可以买这对细的,两个人带手牵手,好看的咧。”
金店暖色的灯光下,傅晏垂眼拒绝。
“老板。”少年静静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出了恳求。
【因因:早上好。】
傅晏生日那天宋洇起得很早,她不是一个爱赖床的人,但也做不到天蒙蒙亮就清醒。
但是那天不一样,她很期待。
宋洇洗漱完,特意挑了肃静的白裙,换上了傅晏给她买的那双平底牛筋小皮鞋,没有特意打扮。
求神拜佛最是忌讳刻意,追求顺其自然。
镜子前的少女少见的娴静,只是笑起来那股明艳劲儿还是抵挡不住。
【小狗:早。】
大小姐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想笑。
宋洇打了个电话过去。
“生日快乐,傅晏。”
大小姐软下声调说话像是绵绵春潮,叫人心软。
彼时,傅晏在医院给邓清月送早饭,听到声响和她说了一声,去门外接通了宋洇的电话。
“谢谢。”
“我最不喜欢听人说‘谢谢’了,尤其是你。”宋洇嫌厌。
傅晏妥协:“下次注意。”
“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问。
傅晏看了一眼小口喝粥的邓清月,女人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插着滞留针的手摆了摆,示意不用在意她。
“在医院。”
“啊?”宋洇一怔,似是没想到,“我等会儿也去看看阿姨吧,然后一起去寺庙祈愿?”
“不用,”傅晏轻声,“晚点我去找你就好。”
他们聊了一会具体见面的时间地点,傅晏打开病房的门,邓清月一副了然的模样。
“是宋小姐吧?”距离上次化疗已经有些时日,邓清月的精神气儿恢复了些,她小心翼翼将碗筷放到床头。
傅晏点了点头,帮她收拾了残局。
“你多陪陪她吧,”邓清月盯着自己的小孩轻声,“小晏,那孩子喜欢你吧。”
邓清月是江南邓家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虽然不是顶顶有名的聪明能干,但也不笨。
她作为风波的缘由,总能参透些。
傅晏看她,没有正面回答:“妈,你好好休息,二月份natale教授联系了美国那边的研究所,配合军.区医院给你做手术。”
“这个我知道,邱医生跟我讲过了,”邓清月将因为长时间输液而干枯蜡黄的手塞进被窝,突然问,“小晏,钱够用吗?”
“够的。”
邓清月不信。
邓清月笑话自己:“我之前带你差点连学费都交不起。”
“没事,现在已经保送了,一样的。”
邓清月疑惑:“过程不重要?”
傅晏垂眼,清醒地回答:“结果一样就行了。”
他知道邓清月什么意思。
“小晏,你应该回傅家的。”她轻声。
邓清月从三年前确诊癌症开始就一直催促傅晏回傅家。
傅晏皱了眉,冷淡回答:“我先走了。”
邓清月有些气,欲言又止:“你这孩子……”她的气儿一时喘不上来。
傅晏着急去看,幸好,没事。
癌症病人最为重要的还是心情舒畅,傅晏不想气她的。
邓清月拍拍他的手,“傅家虽然不是好地方,但是傅晏,你在我这里就等于背了一个大的拖累。”
傅晏真的不懂她,问:“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邓清月知道傅成煦搞垮他们邓家的证据在哪里,傅晏回傅家,还有谁能救她,她自己吗?傅成煦就盼着邓清月早点死,又怎么可能有半点援手。
“妈,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