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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1 / 1)

虽然容景兴的语气实在好笑,但容常曦也是同意的,容景谦对容景祺或许确有杀心,但绝不会用这么破绽百出的方法……皇帝道:“景思,你怎么看?”在列的皇子只有容景思尚未发言,他思索片刻,道:“回父皇,儿臣也认为,景谦应当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行事。”容常曦有些意外地看着容景思。容景思想了想,又道:“只是那两位婢女十分可疑,既然说出景谦的名字,想来景谦与此事确有瓜葛,无论如何,一切还是要等大理寺那边问出个所以然来,再下定论。”皇帝不语,疲惫而深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他闭上眼,摆了摆手:“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景睿,常曦,你们二人留下。”容景睿与容常曦赶紧应了一声,其他人起身行礼离开,走之前,容景思给了容常曦一个满含暗示的眼神,容常曦冲他颔首,表示自己绝不会胡乱说话。皇帝大约是太过疲乏,也未强撑再坐在大殿之中,而是由何公公搀扶着回了寝宫,半倚在软塌上,容常曦看着只觉得心酸不已,她吸了吸鼻子,握着皇帝的手,轻声道:“父皇,无论此事究竟如何,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您身子不适,千万不可太费心神……”皇帝拍了拍容常曦的手,闭上眼睛,声音也轻了许多:“常曦,你向来咋呼,方才怎么什么也不说?”“我同景谦,先前是仇敌,后来又关系极好,我……”容常曦犹豫地说,“我说什么,似乎都不对。”“常曦长大了。”皇帝笑了笑,“什么话说出来之前,还晓得先过一遍脑子了?”容常曦撒娇道:“我早就长大啦。”皇帝点点头,又看着容景睿,道:“景睿,你与景谦,似乎一直走的很近。”容常曦看向容景睿,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难道父皇留下容景睿,是来兴师问罪的?难道父皇……心中也认为容景谦是有罪的?容景睿却没有什么犹豫,点头道:“回父皇,我与景谦确实从他入宫后便十分交好。”“景谦性子有些冷淡,你也不是个话多的,你们两人,如何熟悉起来的?”皇帝道。这一点容常曦也略有好奇,她看向容景睿,容景睿却显得有些犹豫。皇帝道:“怎么了?算一算,已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容景睿又思索了片刻,还是道:“既然父皇询问,儿臣不敢隐瞒,彼时景谦才入宫,我又重疾缠身,极少去上书房,有一回去了,终于见到他,却见他身上有不少伤口。”容常曦心头咯噔一下。难怪容景睿不肯说。那时容景谦回宫,没少受容景兴容景昊的欺负……皇帝淡淡道:“嗯。”见父皇没什么反应,容景睿便继续道:“我疑惑地询问他发生何事,他却不肯同我讲话,我便让人去拿了个金疮药给他,他也不肯接,先生一走,他便也跟着跑了。我只好差人送了金疮药去允泰殿。”容常曦心说那时候容景谦极其古怪,对宫内的一切充满怀疑,周围的皇子们对他要么就是欺负要么是视而不见,容景睿忽然这样,他会跑也是正常的。“结果第二日,他自己来了泽泰殿。”容景睿好笑道,“也不差使下人,就这么过来了,将金疮药还我,说是用不着,我去拉他,给他上药,他本来又想跑,但大约是见我腿脚不便,那轮椅还被扯着往外滚,最后到底也没跑,由着我给他上了药……我问他伤哪里来的,他只说是自己摔的,我起初也并未怀疑,但后来没过多久我去上书房,他身上又添了新伤,我便晓得不太对劲……”容常曦头垂着,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容景睿道:“但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把他扯去了泽泰殿给他上药,又说我闷得慌,希望有人可以常来陪我聊天,他听了以后,嘴上不说,但确实来的频繁了一些,虽然他还是不大爱说话,但这一来二去的,我们便熟悉起来了。”最后他望着皇帝,很陈恳地道:“父皇,您方才说景谦性子冷淡,我却觉得并非如此。景谦只是怕生,也有些不善言辞,加之那时初入宫,对一切都很陌生,又……并未受到欢迎,日子久了,性子自是越来越内敛了。但他本质心善,或许这么说不太恰当,但他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后来无论我有何事,向他提一嘴,他便会记在心上,此前那合坦女子,也是景谦从中牵线,才让平良县主带入宫中的……”容常曦觉得十分奇妙。容景睿嘴里的容景谦,和她所看到的容景谦,几乎是两个人。怕生,不善言辞,本质心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一定要说的话,似乎也能对的上一些,譬如容景谦之前怎么样也不肯理她,可认为她替自己挡了一剑后,便又对她的态度全然不同。她还曾思考过为何容景谦会对容景睿那么照顾,甚至认为是容景谦想巴结人却找错了对象,谁知道仅仅是因为一个金疮药。她听到容景睿还在说——他像是害怕自己说的少了,不足以表达容景谦有多好,多么不可能去杀害容景祺一般,话比平日里多了许多。“何况景祺同景谦,关系算不得好,却也并没有大的矛盾……”这倒不是。容常曦观察着容景睿的表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猜到只怕那些宫中明里暗里的斗争,容景谦从未同容景睿说过,容景睿常年在泽泰殿里修身养性,但其母淑妃如今已重新出来掌权,他本大可以利用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同容景睿说……容常曦心里一动。“依儿臣之见,景谦实质上,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只要真心待他好,他便也会待人好,只是表露的或许不那样明显……这样的人,绝不至于会以毒/杀的方式残/害/手/足。”容景睿说了一大串话,终于停下,微微喘了口气。容常曦呆了呆,只觉得这番话十分耳熟,不久之前马车里,容景思才这样说她呢。合着她和容景谦还有些相似之处?才怪呢……☆、沉香容常曦只觉得十分别扭, 重新看向父皇,软塌上的皇帝闭着眼,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方才容景睿的长篇大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眼, 深思道:“朕知道了。”容常曦以为问话就要到此为止了, 父皇又道:“常曦,你认为作为一个好皇帝, 最重要的是什么?”“啊?”容常曦没料到自己也有被问到如此严肃的话题的一天,她呆了半响, 而后斩钉截铁地道, “待自己的子女好!尤其是公主!”皇帝又被她逗笑了:“嗯, 看来朕是个好皇帝了。”“父皇是最最好的皇帝!”容常曦真心实意地说。皇帝微笑着看向容景睿:“景睿,你觉得呢?好好答,别学常曦, 胡说八道。”容常曦吐了吐舌头,容景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说:“仁。”“是上下相亲之仁,或是不忍之仁?”皇帝看着容景睿。容景睿道:“两者兼有之。”“温良者为仁,为政以德亦为仁……”皇帝依旧盯着他, 道,“景谦便是那温良者么?”容景睿瞪大了眼睛,立刻拱手道:“儿臣绝无此意!”容常曦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晓得两人此刻正在聊一件极大的事情。半响, 皇帝才笑了笑:“景睿不必慌张,朕不过随口一说。”容景睿垂着头,额上已有浮汗,容常曦知他身体不好,赶紧道:“父皇,我忽然想到,我方才并未说错嘛!”皇帝道:“嗯?”“子民子民……不就是要把天下百姓当做自己的子孙吗?”容常曦深深被自己的智慧给折服了,“所以我说,一个好皇帝,必然是爱自己的子孙的,一点也没错嘛。”皇帝倒也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嗯,常曦说的不错。你这是大智若愚。”“我才不愚呢。”容常曦笑嘻嘻地道,“反正我知道,父皇是最好的皇帝。”皇帝又轻笑起来,方才寝宫内几乎可以说是可怖的氛围逐渐淡了,皇帝轻轻打了哈欠,道:“好了,你们退下吧。”容常曦点点头,和容景睿一道行礼后便往外走。才走过第一道屏风,容常曦便小声道:“四皇兄,方才父皇问那个……是,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容景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她,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容常曦莫名觉得身上有一股寒意,她摇了摇头:“父皇还这么年轻……”容景睿叹道:“常曦,父皇如今龙体抱恙,会想这些,也是自然。”“我不想听这些。”容常曦重新抬脚往外走,步履匆忙,“我不在乎。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无论如何……”容景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常曦。”容常曦到底是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容景睿摇了摇头,看着也十分伤感与疲惫:“我知你也不愿见任何纷争,但我们既生在帝王家,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无论你在宫中,还是嫁人离宫,这一战倘若已开始,便没有停下的可能……常曦,你终归是要想清楚的。”想清楚什么?应该支持谁么?无论是容景思,容景兴,容景昊,容景谦,甚至容景祺……她一直逃避的问题,到底还是被容景睿给点破了。他们是兄弟,但也是对手,这场自他们出生便开始的拉锯,到最后只会有一个赢家。正如前世,最后的赢家是容景谦,于是那些输家的下场便都变得很惨烈。这一世,容常曦想的是,既然容景谦的性子与上一世截然不同,那哪怕是容景谦当了皇帝也没关系,其他皇兄横竖都可以落个好下场的。但其实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比上一世更强烈,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倘若动了争夺之心,是不可能会满足于所谓的“好下场”的。而胜利者,也不会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之前的争斗一笔揭过。这场暴风雨,无论容常曦多么想不听不看不问,也终究是会落在她头上的。哪怕她嫁了人,她的夫君站在哪一边,那么她就也站在哪一边,从很早之前开始,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包含暗示,只是她装作什么都不懂,努力地想要在所有容景思和容景谦之间保持一个平衡。但这个平衡能维持多久呢?无论是这次吴丹雪的案子,方才父皇的问话,还是容景谦那古怪的身世……容常曦僵了好一会儿,正要说话,她面前的容景睿却忽然变了脸色,有些不稳地转身,努力快步地朝寝宫里边走去,容常曦一愣,立刻跟上。到了里头,一切如常,父皇已眯着眼睡着了,何公公正替父皇盖上被子,脱去靴子,而旁边于公公正轻手轻脚地钳起一根沉香木,放入香薰炉内。见容景睿和容常曦匆忙回来,两位公公都是满脸莫名,容景睿走到何公公身边,嗅了一下那香,脸色越发难看,低声道:“于公公,将香熄了。”于公公惶恐道:“什么?可,可皇上若没有这香,只怕睡的不够安稳……”“熄了,立刻。”容景睿的声音是前所未闻的坚定。何公公道:“听四殿下的。”于公公只好将那沉香木熄了,容景睿接过小钳子,钳起那块沉香木,道:“这块沉香木我带回去,其他的沉香木也暂时不要点了,等父皇醒来,你们如实禀报便是。”何公公已听出一些不对,道:“四殿下,这沉香木有问题?”容景睿道:“我先拿回去看看,总之……先不要再点了。这一批送来的木料,也先留着,千万别丢了。”何公公与于公公连连点头,何公公拿来了一个小盒子,让容景睿装着那烧了一点的沉香木离开,容常曦跟在他后头往外走,两人走出了正殿,容常曦已急的眼睛都要红了,她拉住容景睿的袖子,终于敢发声:“有人在父皇的香木上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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