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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玄门问心(九)(1 / 2)

◎何为,九窍琉璃心?◎


身为玄门近代长老兼小师叔祖的拥趸,袁沧浪的第一反应实是——


‘大胆魇魔,入了玄门犹死不悔改,竟还敢妄施魇魅手段试图拨弄人心,可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怎是你能蛊惑的!?’


袁沧浪可以对着袁家列祖列宗以及玄门师祖们的排位发誓,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不知为何,没出口,反倒是脑袋下意识扭向了蔺清河。


小师叔祖不愧是小师叔祖。


被一个上古大魔这般秽语污蔑,他竟然还是和进来时一般无二的神情,分不出是漠然还是从容。


一定要说,也只有眼帘垂下些。


他似乎很轻地叹了声。


“擒你回来,非我本意。”蔺清河说。


魇魔娇戾笑了:“那你要如何,放了我吗?”


“你为恶无数,终究难容于世。我放得,玄门也放不得。”


“那你倒是一剑斩了我、为你的天下苍生除害啊!”女人终于撑不住笑,神色戾然而咬牙切齿。


蔺清河沉默。


袁沧浪回过神,就已不自觉听了两个来回了。


他有些懵。


虽说无情道讲究太上忘情,万般私事不值挂心……但都被魇魔污蔑夺了元阳,就算为了玄门清誉,小师叔祖第一句是不是也不该先说这个?


袁沧浪想了想,还是委婉而艰涩地用传音表了谏言。


蔺清河很坦荡。


他没有回以传音,而是当着封天石牢内的魇魔的面,侧过身,只平静地对袁沧浪说了一句:


“她所言属实,未有污蔑。”


袁沧浪:“……?”


想来飞升成仙的雷劫当头劈下来也不过如此了。


见袁沧浪太过震惊,一副要神魂离窍的模样,蔺清河自身虽不在意,但毕竟顾念这是后辈子弟,便多添了句:“我从未做过愧对宗门之事,你无须忧心。”


袁沧浪的胡子都抽了抽:“弟子,不是担心这个……”


蔺清河抬眼。


那双清远如天河的眸子与袁沧浪略作对视,他便了然摇头:“不必多思。我已入无情道,前尘尽断,再无瓜葛。”


“哈,哈哈哈……”


这句终于惹得牢狱内的女人一步跨至玄铁栏杆前,她眉目狠眦,恨意滔滔汹涌在她眼底,狰狞不绝:


“蔺清河!你那无情道就是狗屁天道!凭什么你说断便断?是,你了不起,玄门一剑定天下,不负宗门不负苍生——可你敢说、你也不负我吗?!!”


“……”


封天石牢内,歇斯底里的声响回荡不休。


蔺清河自始至终无一字辩词。


回神后的袁沧浪忍不下气,他冷声怒喝:“魇魔!这里是玄门水牢,岂容你嚣张妄言?纵使当年真有什么,那也是数千年的旧事,早作云烟!你少扯来混淆视听,妄想借此逃过你滔天罪行!”


话声落时,他神识作鞭,隔空抽出破风呜咽,穿过玄铁落在了那歇斯底里的女子身上。


“啪。”


一声清响。


素纱红衣雪肩半露的女子摔将出去,砸在地上。


蔺清河的睫毛轻颤了下。


魇魔缓了数息,才艰难撑起身,无声而含恨地望向牢狱外。


袁沧浪迫着自己吐出了一口长气,也排除杂念,冷声问:“说,天檀木究竟现在何处!”


“……”


牢里女子一声不吭,仍是恶狠狠盯着那道如山水青雾似的辽远淡泊的身影。


袁沧浪:“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既入玄门水牢,就别想妄作挣扎。若肯交出天檀木,我门尚可念你——”


不等袁沧浪说完,魇魔冷然嘲笑:“念我什么?死在我手底下的伥鬼之数万万,即便你们得了天檀木,恐怕也连我一丝神魂都不会留,只会除恶务尽断我轮回!——小东西,姐姐为祸三界的时候,你祖宗还在娘胎里呢,跟我耍什么心机?”


“你!”


袁沧浪气得面红耳赤。


魇魔慢慢坐直腰身,她又回到那种慵懒模样,这会儿甚至垂了眼,慢条斯理地轻拢凌乱又沾了血污的长发,像个妆镜前顾影自怜的美人。


只是那低抑着的笑容,却属实疯戾。


袁沧浪都看得微凛。


捋好了长发,滑落半肩的衣襟未拉起,魇魔终于抬回眸子:“想知道天檀木的下落,好啊。”


她一瞟蔺清河,“他进来,你出去。我就说。”


袁沧浪脸色顿变:“小师叔祖,不可!”


“哈哈哈哈,”魇魔捂嘴笑了,“蔺清河,你的小后辈好像很怕我吃了你呀?”


蔺清河抬眸,声清而冷:“我不会进去,你死心吧。”


“!”


魇魔笑容骤变得狞然。


封天石牢内一片死寂,空气犹如一根无形的弦紧紧绷着。


半晌。


蔺清河垂眸转身:“罢了。”


袁沧浪脸色顿时更难看:“小师叔祖,这件事事关——”


有外人在,余声终究未竟。


可也用不着说完了。


魇魔靠回冷冰冰的石壁上,不知是冷漠还是快意地笑着:“你的天人五衰,已经开始了吧?”


“——?”


袁沧浪震惊回身,死死瞪住魇魔。


那一息他差点忍不住出手杀了对方——在玄门也只有长老和最重要的核心弟子们才能知道的惊天大事,竟然被一个大魔轻轻松松点破了。


此事若传出去,三界必起波澜!


大约感受到他的惊骇,魇魔讥讽歪了歪头,又故意玩弄似的拿眼神掠过青色长袍侧影:“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们小师叔祖的身体,每一个地方,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无耻魔头!”袁沧浪气得老脸通红。


魇魔盯着的那道身影,那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的话动过一丝波澜。


女人垂了眼,懒洋洋拽上了自己落下肩的薄纱。


无情道啊,不愧是无情道。


她魇魅之术的天命克星,她求不得的苦果,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一点自嘲剔过眼眸。


可魇魔的语气依旧是不屑的嘲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如何,不破天门、不飞升成仙,终究是凡俗。而凡俗,皆有命数!”


女人垂了手,冷笑:“临死想起我这儿的天檀木了?怎么,打算用天檀木,重塑一具肉体凡胎吗?”


袁沧浪终于还是动了心气:“你……天檀木当真在你这里?”


“它在我手里留了万年呢,你们小师叔祖最清楚不过,否则又怎么会叫你们下幽冥去擒我?”


“你若不想,”蔺清河望进牢内,“便不必给。”


“师叔祖。”袁沧浪急切得踏出半步。


蔺清河视若未闻:“你说得对。无论给与不给,你为祸无数,作恶多端,玄门都注定会斩你神魂,断你轮回。”


“——”


魇魔眸子一颤,跟着也颤声笑了:“你们修无情道的,都这般冷血且无耻吗?”


“或许吧。”蔺清河低声。


“好,那我就告诉你,”魇魔恨得哑声,“天檀木已经不在我这儿,被人拿走了。”


袁沧浪几步跨到牢栏前:“是谁?”


“哈哈哈哈,我不想说,你猜啊?”


“…魔头!!”自觉被戏耍的袁沧浪气得快疯了,神识再度成鞭,只是这次再无之前半点容情留手,恶狠狠就要甩在牢中女子身上。


“沧浪。”


终究没能落下。


袁沧浪的手腕被一段无形气机轻轻拿住。


“蔺清河,你做这副虚情假意给谁看,嗯?”


封天石牢内,女人微笑,轻笑,大笑,然后疯癫地笑:


“你猜啊,被谁拿了?你真猜不到吗?——我说过他终会来的!这玄门,这三界,这芸芸众生,哪一个不是背着他的血债活到今日?!我早便说过,纵使化作恶鬼,他也会回来的!!”


“……”


半间吵闹,女人疯癫大笑。


半间死寂,男人沉默不语。


这死寂令袁沧浪头一回感到如此的不安,他小心回身,换作神识传音:“师叔祖,她说的人是谁?”


蔺清河轻轻叹声,阖上眼,他摇了摇头:“走罢。”


话声落处。


石牢外空气微动,那道身影已然消失。


袁沧浪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恢复禁制,然后跟了出去。


水牢外。


瀑布飞流直下,银白如练。


满山翠绿入目,水雾笼绕,格外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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