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阿萝和叶青萱不懂啊,这两姐妹刚在包厢里坐定,也叫了茶,忽而间见旁边一个镂空窗,窗那边,赫然有人。阿萝一抬眼,便看到了隔着窗子,绛袍男子正沉默地望向自己这边。“啊——”四目相对间,她惊慌失措,“嗖”得一下站了起来!这辈子干过的最畅快,也是最荒唐的事,莫过于今日大过年偷跑出来玩了!怎么偏偏这种事,都能撞到个熟人——还偏偏是他。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第60章阿萝在最初的慌乱后,也勉强镇定下来, 忙努力笑了笑, 对着萧敬远点了个头。萧敬远见她如此, 便收回了视线,抬手唤了人来, 命其将那琉璃窗拉上了。虽说这样子就看不到萧敬远了, 可是阿萝依然浑身不自在,甚至到了惶恐不安的地步,根本是坐卧难宁。毕竟自己偷跑出来,若是让爹知道了,不知道生多少气,又该如何责罚自己。旁边叶青萱刚才一抬眼间,自然也看到了萧敬远,一见之下, 她不免红了脸,低着头只看桌上描金小茶盏,根本不好意思去看那边男子。待到那窗子给隔上了, 两个人细听动静, 发现这玻璃窗颇为隔音, 根本听不见另一面动静, 终于稍放心。叶青萱凑到阿萝旁边, 对着耳朵小声问阿萝:“刚才那个,看着眼熟,那不是萧七爷吗?”“嗯, 是。”她听了,脸上越发犹如蒸虾子一般了:“咱们早几年见过的,听说他几年前本来要定亲了,谁曾想,突然调到了边疆去,平白把个婚事给毁了,如今回来,还不知道这婚事如何?”阿萝现在满脑子都是被萧敬远捉包的狼狈,哪里有心思想他的婚事。“谁知道呢,左右是个男人,这个年纪再找个年轻的也可以!”这话可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其实阿萝意思是,二十七岁的女人,怕是不容易找到适合的了,再找也只能是给人家当续弦,可是男人嘛,你随便找个年轻点的就行了嘛。可是这叶青萱却是心里一动,万般滋味上心头。叶家三子,大房继承家业爵位,二房是阿萝父亲叶长勋,这几年在朝中也是如鱼得水,唯独三房,实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不过靠着分得些家产田地度日,虽不至于穷困,但是要想再摆往年在叶家老宅的谱,那也是摆不起了。家中光景每况愈下,这做亲的档次自然也和以前没法比,是以三房如今对于一双儿女的婚事,都有些心焦,只盼着能攀附着二房,给儿女寻个好亲事。叶青萱小小年纪的,不知道听了她娘多少撺掇,正打算着以后多和阿萝走动,并过来二房讨好下二伯母,也好趁机找个好亲事。偏生这个时候看到了萧敬远,那是什么样人物,十七岁便已经凭着战功封侯的,虽说这些年一直固守边疆,看似不起眼,可是知道内情的却是明白,如今安南王取得皇位,登基为帝,他功不可没。况且他和如今太子殿下是怎么样的交情,谁都知道的,甚至还有人传,他二十七岁未曾婚配,是因为和太子有断袖之情。叶青萱可不管什么断袖不断袖,再说她也是不信的。她盘算过,萧敬远年纪大了,这是他的劣处,可是他却位高权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是他的好处。两相比较,她觉得若是自己能得这样一个夫婿,那以后日子便再也没有什么愁的,萧敬远也能提拔家中兄弟,扶持叶家三房。如此一番,她咬着唇,羞涩的脸都红了,只想着如今出来玩耍,都能碰到,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着也要想办法说句话儿,说不得这萧七爷也能记住她这个人。此时恰茶水上来了,叶青萱一边品着茶,一边问阿萝:“隔壁既是萧七爷,我想着咱们怎么也该过去打声招呼吧?”“打什么招呼,这个时候,躲还来不及呢!”这么说着,阿萝突然想起萧敬远帮着找神医的事,不知道现在可是有眉目了,难道自己应该找个机会问问?“姐姐,既然遇上,我觉得咱们就该大大方方去说个话,若是一味地遵从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反倒迂腐了去。你我也是在女学读书多年的,当记得夫子所言,当朝□□皇帝立下女学,不是为了教女子三从四德妇人之道,而是为了让女子长见识开视野。你瞧外面走动的,未嫁女子也颇为不少,这其中,未必就是小户人家儿女!”阿萝一口将一整盏的茶水闷下,苦得只吐舌头。“阿萱啊,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姐姐实在是信服,不如你就过去,和萧家七叔打个招呼,也显得咱们叶家姑娘礼仪周全,不落人话柄!”“啊——”叶青萱一听就耷拉下脑袋了:“不行啊,我一个人,不敢。”阿萝放下茶盏,叹:“你既不敢,以为我敢?”她总觉得自己见了萧敬远,仿佛老鼠见了猫,特别是当这只老鼠做错事的时候,更是恨不得缩起脑袋不要让猫看到。叶青萱低着头,绞着小手帕,沉默了好半响,终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小声嘟哝道:“今朝□□皇帝之长女阿曼公主,在御花园看中当朝太傅之子孙喆,曾经疾步相追,后来两个人终成眷属,被视为美谈。”“嗯?”阿萝诧异地看了自家堂妹一眼:“然后呢?你要如何?”她有些不能理解。因为总觉得萧敬远是长她一辈的人,而叶青萱是比她还小的妹妹,这两个人凑在一块?阿萝同情地望着叶青萱:“你如果有那个胆量,不妨试试。”叶青萱被姐姐看透心事,脸红得像虾子,不过还是起身道:“我的机会并不多,这是我能抓住的机会,三姐姐,你是不懂的。”阿萝确实是不太懂。依她的意思,两个人都是差不多年纪,不过差半岁而已,恰好都是要做亲的年纪,这个时候便是要相看,也得找个老实可靠的。譬如刚才遇到的那位牛千钧,以后也是堂堂一品大将军,况且人憨厚老实,是个惧内的主儿,且牛家兄弟和睦,若真嫁过去,这日子过起来也舒坦。强似找个平白大自己一辈的,不知道生出多少不自在。不说其他,就是他拉下脸,教训你一句,你心里什么感觉?那不是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爹!叶青萱此时不知为何,已经红了眼圈,可能是当姑娘的如此直白提起这事,也是羞涩难受,她幽怨地瞥了阿萝一眼,径自跑出去了。阿萝兀自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皱眉,不免有些担心这位妹妹了。说到底,都是叶家人,她若真有心萧敬远,她何不帮着点。本朝因出过两位女皇帝,风气到底是不比往朝,对女子颇为宽容,便是自己看中了,向父母提及,虽说未必体面,可也不至于到了让人说道的地步。这么想明白了,她有心替叶青萱打算,便平心静气,试图去偷听下隔壁谈话。谁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得太晚了,支着耳朵搜罗了半响,也没有叶青萱和萧敬远说话的声音,反而听到了各处茶楼里各种声响。有谈买卖生意的,有官员行贿的,更有跑出来偷情的,什么话音都有,唯独没有她熟悉的那几个声音。拧眉半响,她不免琢磨,难道是已经离开了?隔壁包厢根本是空的了?她又试图去听那边气息,可是捕捉半响,依然无所获。犹豫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了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点点玻璃窗,试图去瞧。********************************萧敬远知道刘昕为什么要把刚才那个小姑娘骗走,是为了给他机会。可是他依然是坐在那里,静默无声地站在那里。他想听听那边的动静,但是这茶室的隔音也实在是太好,依他的耳力,听了半响,竟然什么都没有听到。有些怅然若失,他捏起茶盏,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又凉又涩的茶,品起来是比热茶还要浓烈的苦。他放下茶盏,准备起身。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玻璃窗被打开了,接着出现了一双滴溜溜往这边瞅过来的大眼睛。就仿佛一只雏鸟在窝里轻轻探着头,去打量这个陌生又新奇的世间,她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望这边看过来。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呆在那里。呆了片刻,她忙不迭地合上了琉璃窗。严实的琉璃窗前,寂静无声。他忽然有些想笑。谁知道就在他这次真打算起身的时候,琉璃窗竟然再次被推开了。这一次,她吭哧吭哧的,把整个琉璃窗都推开,之后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娇娇柔柔地道:“七叔,实在是巧,怎么你也在这里喝茶啊?”萧敬远看她这般做小伏低的模样,挑眉,越发想笑,不过到底忍住了。“嗯,过来和朋友一起喝茶。”说着,他伸手摸向了茶盏,尽管那是滴水不剩的空茶盏,可是他依然握起来,放到唇边:“你怎么会在这里?身边竟然连个侍女嬷嬷都没有带?”阿萝眨眨眼睛,一脸诚恳老实相:“我爹娘和哥哥弟弟都去老宅了,我是女孩儿家,不用祭祖,就干脆没过去。家里嬷嬷和丫鬟们都喝酒玩牌的,我和妹妹实在是无聊,便想着跑出来看看庙会。”“是吗?”萧敬远皱眉,淡声道:“既是把你剩在家里,那怎么也该让侍卫好生护着。赶明儿遇到叶兄,我会和他提一提这件事。”“别——七叔,你别这样!”阿萝大惊。☆、第61章“别——七叔,你别这样!”阿萝大惊。这若是真让萧敬远告诉父亲, 便是往日父亲再疼宠她, 怕不是要好生教训一番, 再禁足数月方能罢休!萧敬远抬眼,看她:“为什么不?”阿萝见他平静地这么反问自己, 不免想哭, 她耷拉着脑袋,扒着那镂空窗户,眼巴巴地道:“我,我是偷跑出来的……”“偷跑出来?”萧敬远捏着那茶盏,越发淡定地道:“既如此,那就更该告知叶兄了。你堂堂兵部侍郎家千金,竟然敢不带侍从丫鬟嬷嬷,带着堂妹跑来这茶楼, 若是让人知道了,成何体统?”阿萝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她忽然想起刚才叶青萱还觊觎着眼前的男人,妄想和这个男人做亲。真该让她过来听听, 这男人说起话来那一板一眼的样子, 活脱脱一个爹, 不, 甚至有爷爷辈的架势, 一口一个体统,一口一个规矩的!若让叶青萱听到,看她还敢对这男人有什么想法吗?“七叔——”她知道讲道理是不成的, 怎么讲都是自己不在理,只能使这哀兵之计,软软地拖长了腔调,可怜兮兮地道:“七叔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爹,若是我爹知道了,怕不打断我的腿。”萧敬远自然看到了她这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其实他也没有真要告诉叶长勋的意思,只是看她那贼兮兮的小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罢了。“既如此——”他垂眼,说到一半,却停下了。“七叔,求你别告诉我爹,如若不然,我这辈子想出个门都难了!”他抬眼,望向小姑娘哀求的小眼神,缓缓地道:“放心,我不会说的。”只这一句,阿萝顿时长出了口气。“七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