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美从包里拿出钱,数了三百二十块钱给服务员,还有些肉疼,她也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邱栩宁哭着说那些话,也很难不去听, 她以前对他乱发脾气很没辙,到现在, 又变成了对他哭很没辙。
周明美像完成任务一样地付了钱, 对邱栩宁说:看到我付钱了吧?你可别再哭了, 都十六岁的人了, 再过两年都是大人了,你还哭,不觉得丢人?
邱栩宁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也是在你们面前丢人,我不怕。
周明美听了,没好气,行了,看你那张脸,回去好好洗洗,然后睡觉!
邱栩宁轻轻地应了一声。
走出饭店,邱栩宁看了一眼贺知渊,对周明美说:妈妈,我想走走,消消食。
周明美说:行,你去吧,我回去。
邱昭昭说:我也跟你一起。
她这话是对邱栩宁说的。
邱栩宁看了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明美和邱顺明两个人便一块儿往回家的方向走。
周明美回想起邱栩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对邱顺明说:今天他哭得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邱顺明喝了点酒,说话都带了些酒气,要邱硕海那样和我说话,我都一巴掌打过去了。
周明美瞪他,你别总是打不打的,宁宁是有出息的人,咱们家往上数三代,数他最有出息,他说的话,都先依着他,也就几年的时间,等他考上大学,想让他说咱们都听不到了。
又说:顺明啊,咱们这个儿子没生错,昭昭他都心疼,帮她说话,到咱们老了,能不管我们?硕海靠不住,还有小儿子不是?
邱顺明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俩夫妻絮絮叨叨地往家里走,另一边,邱昭昭跟在邱栩宁的左边,右边是贺知渊,三个人走在夜灯昏黄的马路上,半晌都无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邱昭昭开口,她小声地说:宁宁,你之前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你是真的那么想的吗?
邱栩宁垂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已经洗过了脸,脸上还有些湿湿的,眼睛看上去好像都没有那么肿了,但他自觉得难看,所以总是低着头,看着脚尖的路。
邱昭昭说:其实我之前说想去工作,也不是真心话,我知道我说这种话,妈妈反而会高兴,所以想讨好她。
她说着,脸上有些迷茫,爸爸总说我笨,读高中是在浪费钱,我第一次考出全校前十的成绩,他张口就问我是不是抄的,我心里难受,也觉得我是不是真的笨,是不是真的不行,我不知道。
邱栩宁小声说:你不笨。
邱海燕和邱昭昭无论成绩多好,邱顺明都说她们笨,干什么都不行,贬低她们,而邱硕海无论成绩多烂,在邱顺明和周明美的眼里,都是机灵的。
邱栩宁实在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他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你真的不笨,你只是只是没有自信。
邱昭昭不笨,只是太想被人肯定了,所以才会想岔路,但一个人的价值不是被人肯定的,是自己一点点抬高砝码的。
邱昭昭点了点头,说:其实我很自卑。
她说完,就不说话了,都是一家人,对彼此的想法其实多少都有些明了的,半年时间,邱昭昭也明白邱栩宁是真的为她好。
三个人又走了一段后,邱昭昭说:我要回去了,我想再和妈妈好好谈谈。
邱栩宁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谈什么?
邱昭昭说:我不知道,我可能会和她说,等我满十八周岁后,学费生活费我都跟她打欠条,等我以后工作了,就还她。
邱栩宁沉默了。
邱昭昭说:这样就好了,我心里也舒服。
邱栩宁轻轻地嗯了一声,小声说:反正你要好好的,我希望你过的好。
邱昭昭认真的说:邱栩宁,谢谢你,姐姐跟我说那么多,我都听不进去,但是你的话,我喜欢听。
她说着,咧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真的希望我过的好。
真的谢谢你。
虽然很肉麻,但最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有人爱护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邱栩宁目送着邱昭昭离开,直到她拐进街角,他才收回目光。
贺知渊在他旁边,一直很安静,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吃不吃雪糕?
邱栩宁愣了一下,小声回答:吃。
又笑了起来,你请客吗?
贺知渊微微笑,从善如流地说:我请,你在这里等我。
邱栩宁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贺知渊穿过斑马线,到了一家商店,买了东西后又穿过斑马线回到他身边。
贺知渊手里只有一支小布丁,另一只手拿的是一罐冰啤酒。
邱栩宁看见他手里的冰啤酒,愣了一下,说:你喝酒?
贺知渊反问:不行?
邱栩宁接过小布丁,小声说:你别喝醉就行。
贺知渊低笑道:我没那么容易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