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把先前的事给田氏说了一通,田氏只怪她矫情:“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看着虚心?你是?他表妹,给表哥送些东西关心关心怎么了?而且今日也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你嫂子染了风寒,需要喝姜茶,方才在祖母那,我就同她说过了,你只管去就是?,想这般多!”
黎娥推脱不掉,只得又接了这苦差事。没成想去到清鹭院时,没有人在——
她站在季卿语的厢房外?叫了一声,没人应她,院子里也没什么下人,她站了会?儿,想着之?前顾青说过让她直接把东西拿进屋就好了,顿时便大了胆子。
其实也是?有些私心,想看一看季卿语平时到底都做些什么——
黎娥进了季卿语和顾青的厢房,入目便是?三盏水墨画,皆是?写意的山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她看不懂上头的字,也读不懂画里的意境,却感觉得到有一股书卷气迎面?扑来。黎娥多看了两眼,无端的有些局促起来,连忙转头去看别的。
目光扫过房间的装饰,只见厢房内,檀木作梁、纱笼作灯、帷幔作幕,显眼的金器玉器是?没有的,多是?檀木家?什,乍眼看去比不上她的厢房华丽,可这便又是?叫她嫉妒的地方,因为纵使不华丽,这间厢房里也处处透着精致精巧——
博古架上雕着的梅兰竹菊栩栩如?生,书画缸里放满了画轴墨宝,上头青花瓷的图样是?她没见过的,就连香罗幔上都纹有银竹,窗案边一只白玉瓶插着几枝梅花,如?今人不在房中,鎏金的香炉却烧着香,长烟袅袅高升,在尾调处夹着一缕不明显的梅花香,几乎是?点睛之?笔。
黎娥光是?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想,若自己从小就住在这样的地方该有多好,这便是?旁人口中的书香门第?她若住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就不会?有不如?季卿语的心情了?又甚,若季卿语才是?从平安村那个鬼地方出来的人,那是?不是?如?今,觉得自愧否如?的,就是?季卿语了……
她被心绪牵引着,脚步不受控地下意识往里进,这一走,便走到了梳妆台前,桌上,妆匣不设防地大开着,里头饰品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没有哪个女子能两手空空地走出饰品铺子。
钗环、步摇、珠花、玉佩,琳琅满目,而这却不是?最要紧的,真真吸引黎娥目光的是?这里头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她不会?买的,甚至连看都不会?看的,因为不够张扬。
黎娥来到宜州后?,买的第一样发饰,便是?紫金的牡丹步摇,那东西便是?如?今也是?她的心头宝,贵重又贵气,每每戴上它,黎娥都觉得自己就是?生在宜州的,是?别人口中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嫡女,金枝玉叶。
可季卿语跟她全?然不一样,她几乎没有什么华丽的首饰,朴素得很,稍显颜色的,便是?那几只梅花簪和桃红珠花……
黎娥看了一会?儿,虽是?看不上,但又忍不住想要摸,她如?今学?着季卿语挽了清丽的发髻,是?不是?戴着她的珠花,就能有她那样的气质了?
这么想着,黎娥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从季卿语的妆匣子里拿出了一只青梅簪,别在了鬓边,刚想对着镜子看好不好看,却在下一秒,听到了外?头来的动静——
黎娥心下一晃,害怕极了,匆匆把簪子拔下来,快步到外?头,端起那碗姜茶——回来的人果然是?季卿语!
她忍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嫂子回来了?”
季卿语有些意外?,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她怎么还进来了:“……表妹怎么来了?”
黎娥强笑着:“我娘说嫂子染了风寒,叫我送姜茶来。”
菱角上前端过,季卿语才恍惚想起:“麻烦表妹,以?后?这种事吩咐下人做就是?,再不济让菱角她们?跑一趟。”
“几步路而已,不碍事。”黎娥心口不平,语调还有些发颤,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既然嫂子回来了,这姜茶便趁热喝,省得待会?儿凉了不好,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季卿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将她送到了到门口。
这人走得快,话也没说几句,季卿语回来时便也没多想,从食盒中拿出了那杯姜茶。
这天气确实就适合吃热的,半杯下去,整个肚子都是?暖的,只是?风寒……折腾了一夜,什么寒都让顾青给挤跑了,这茶喝得七七八八,就剩下润嗓子的功用。
季卿语喝完又拭了口,觉得今日身子累人得紧,便想小憩一番,谁知走到妆镜边正要卸妆,目光往下一瞧,就见一只簪子放在了外?头——她一愣,以?为是?菱角今日忘了收拾,谁知再仔细拿起来一看,上头还沾有一根长发……
她记得清楚,近日都是?没戴过这根簪子的。
季卿语看着这发簪子出神,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念头还没动,就听外?头着急的脚步。
匆匆来的人是?菱书,但菱书性?子沉稳,若非真有急事,万不会?这么冒失,便是?快步,对菱书来说,也算慌乱。可比起脚步更慌张的,却是?她的神情,以?至于季卿语还没能把冷静劝出口,就听她说:“夫人,皇爷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