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语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知道男人都是有劣根的,何况还是顾青这种常年征战沙场,欲孽最盛的人——轻浮与放荡脱口就来,每一句都在敲打她的耳膜,挑逗她的自矜
这样的人,成了她的夫君。
季卿语热着一张脸,别开头不看他:“……书房之地,将军还请自重。”
感受到她的呼吸凌乱,顾青不知怎的,竟想到了鹿,想到了那只因为窥视而被发现,随后惊慌失措,险些撞树的鹿,顾青虚搂着人,瞧见她的面颊,日光盈盈映入芙蓉面,连她面上的细小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许是因为季卿语太过沉稳端庄,以至于顾青都忘了,他这小夫人还未过桃李年华,比他要小上许多。
顾青本是粗性子,可偏生这样的性子里,带着几分不合契的顽劣,与他的出身不符,与他的样貌不符,却与他的经历有关。人都有反骨的,清冷自持的青莲花乱掉分寸,这种隐秘的喜欢不必托予人口,他故意说了句:“又没人瞧见。”
季卿语彻底领教了他的轻浮,心里气极,声音都硬了几分:“还请将军放开我……”
顾青听了这句不痛不痒的脾气,搂着人的腰又迫近了几分,明明是愈发过分,可话里却在顺毛:“放你可以,方才要求我什么?”
季卿语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不必抬头,就能感受到他的逼视:“今日,小姨登门拜访。”
“然后呢?”
“……小姨想送儿子从军。”
“就这事?”
“……就这事。”
顾青的戏谑褪去,语气和手都正经起来:“那你怎么话只说一半?”
季卿语闭了闭眼——若她嫁给顾青,只是简单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她定是无顾忌,可季父把她嫁给顾青,为的是升官,是另有图谋,虽然谁都没把这事放在明面上,但自打婚事定下,这事便像块烙铁,搁在了季卿语的心头,平日里不想起来不要紧,一旦想起来,那便是夜不能寐。
从父亲让顾青送诗的那刻起,曾祖从小教会她的那身骨气便没了,季卿语再不剩什么,独余她那颗不值一提的自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不求此情可待成追忆,但求凤凰花下见,相敬如宾主。
顾青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南梁兵制,本就分征兵和自愿从军两种,只要这人能达到入伍的标准,从军并不是难事。”
季卿语一愣。
“若小姨想让表兄跟着我,也并非难事……”顾青说得仔细,“只我手下不收公子哥,我看小姨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表兄那人到底资质如何?若真有本事,哪里都不会缺他一个位置,但若真是酒囊饭袋,自也论不到我铁面无私,这人能不能打仗,自己就懂。”
一席话听完,季卿语几乎是醍醐灌顶!
对啊,从军不像当官,需要四处打点,靠人脉关系,当兵靠的是本事。
季卿语豁然开朗,紧跟着眼前一亮:“我这就给小姨去帖子,让她把表兄的情况讲一讲。”
顾青见她开心,舍不得让人为难,环着人的手松开了:“不急,该用晚膳了。”
季卿语看了看天色,确实如此,便叫下人送了膳。
顾青坐下时说:“你直管把我的话同小姨说便是,让表兄想好了直接到东凛校场找我。”
如今的日子渐渐热起来了,季卿语胃口越来越小,每日吃的都不多,所以厨房做的菜都偏咸口,正好开胃,季卿语认真道:“多谢将军。”
顾青睨了她一眼,给她夹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用完晚膳,顾青还要出门,路过书房时,刚好见季卿语在喝茶,便把镇玉叫了过来,也不知说了什么,吩咐了两句,人就走了。
暮色静悄悄的,季卿语在书房给小姨写帖子,写到一半,端起茶喝,刚吃一口便觉得不对,还把菱角叫来了:“是不是泡错茶了?”
菱角一脸茫然:“夫人,奴婢泡的茶还没好,正在炉子上烧着。”
季卿语倒是没深究,如今院子里的下人多了,许是哪个勤快的,顺手把茶烧上了,她挥挥手,叫菱角把茶端了下去,过了会儿,又换了壶新的来。
晚膳时,顾青收到线索,说那亭长近日在城西一带出没过,这人出不了城,只能藏在城里,据人报,那亭长同风月楼的歌妓是旧识,近日便是藏在她家中,许是藏了太久,今日终于忍不住出门了。
入夜,顾青带着几个人,自奔风月楼去。
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红妆漫玉楼。风月楼不愧是宜州最大的勾栏,如今已近夜色,依旧灯火通明,门庭若市,一行人仅是遥遥打马,便可见楼内烛光将半边城西的天都给照亮了,琴音笙笙,音悠缕缕,繁荣不矣。
顾青和闵川他们甫一进去,两侧便有三五个身着轻纱曼裙的技子围了上来,拉着媚丝丝的语调唤他大人。胭脂香几乎是瞬间把他们包围了起来,气味浓重得让顾青凝眉。
闵川也没来过勾栏,一时间有些无措,只得抹开刀,把人挡开:“官府当差,还请妈妈带路天字三号,不得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