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语浅浅摇头,知道他不懂:“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足矣。”
顾青陪季卿语到了那处梅园,才知道这宅子里还种有这么多梅花。
他坐在石桌上,另一只脚踩着石凳,看季卿语进去挑了好久,快把整个院子都转遍了,才磨磨蹭蹭地剪下一小段,放进花篮里。
他不明白有什么可挑的,只觉得满园的花开得都一样,坐了半个时辰,也就看出有些是开有些是谢,还不如遍野寻芳里的倩影好看。
红梅簇簇里头,站着一霞粉,芙蓉面,楚宫腰,凝着细蕊,黛眉微蹙,不自觉地让顾青想起了别的,水骨柔嫩玉山峰,胭脂湿破娇喘吁,顾青食髓知味,知道了那档子事的好处,想得升旗,但人家又有点不乐意同他好……
季卿语不知道顾青已经无聊到想入非非了,目光被这满园的梅花惊艳,如今正是二月,天气还凉,正是朱砂盛时。
“将军,我可以多剪些吗?”
“随你,这院子都是你的。”
季卿语慢慢看了许久,不仅将带给母亲的那些收好,还剪了几枝回去插在白瓷瓶中。
光是侍弄梅花,这日子便到了傍晚,这一忙,险些将回门礼的事给忘了,顾家没个正经管事,就得主子事事记在心上。
季卿语把菱书叫来:“回门礼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不曾见府中有人来报。”菱书顿了下,忙说,“奴婢这就去问。”
说去问问,那就是找黎阿栓。
菱书和菱角寻进黎家的院子,先同他福了礼:“舅爷万福。”
黎阿栓被这一声舅爷叫得通体舒畅。
“奴婢来是想问问舅爷回门礼的事,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黎阿栓知道她们是季卿语的人,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连丫鬟都长得这么标致,明明就是来看东西的,话却说得好听:“一早备好了,就在后院的马车上,我领你们去看。”
菱书菱角跟过去,结结实实看到了三辆大马车。
黎阿栓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的:“也不知道侄媳妇的娘家都喜欢什么,就各式各样挑了一点,你们慢慢看。”
菱书和菱角谢完舅爷,待他走后,两人面面相觑,只得上马车查看一番。
不多时,菱角就气喘吁吁地靠在了菱书身上:“姑爷大方是大方,就是这么多东西,也不知弄个礼单吗?”
菱书又合上一个锦盒:“想来这家里没几个识字的。”
菱角哑然:“那怎么办?”
“你去拿纸笔来,咱们自己写……万不要让夫人操心了。”
菱角跳下马车,快快去了。
天色擦黑,顾青安顿好和镇玉他们一道回来的人,正回院子的路上经过后院,瞥见里头马车亮着光,隐隐还有动静传来。
顾青和镇玉对视一眼,换了方向,他们没遮掩脚步,里头倒也是一点反应没有。
“天丝云锦、逢花蜀绣各三匹。”
“玉璜、玉珩、玉雁各六件。”
“绿松石珠、朱色玛瑙各十六颗。”
“悬颈壁瓶一件。”
“唾壶一个。”
“……”
顾青听了一会儿,镇玉才开口:“谁在那?”
只听里头声音一顿,须臾,车帘边探出半个头来,看清来人,瞬间又躲了回去。紧接着,马车震荡,下来了两个丫鬟。
顾青认得这两人:“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做甚?”
菱书菱角一般不和顾青打照面,要见,也是远远跟在夫人身后,可夫人从没说将军这么吓人啊……高是真的高,个头遮掉了半边烛光,气势迫人,连声音都和平时听到的不同——威严和冷漠敲着人脑壳,深邃凌厉的目光一凝,就叫人想跪下。
菱书掐了自己一把,颤微微开口:“回将军,奴婢在写明日回门的礼单。”
镇玉接过来,递到顾青面前,顾青看了一会儿:“你们先回去,这东西我叫人写。”
两个丫鬟不敢迟疑,连忙把纸笔和灯笼都交到镇玉手里,欠身跑了。
这夜直到沐浴出来,季卿语才瞧见顾青。
进了内室,顾青跟在季卿语后头更衣,就要上榻,季卿语打量了他两眼,总觉得哪里不对,目光向下,见他衣摆上沾着墨迹:“……将军这身衣裳不是昨日穿过的吗?”
顾青也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坦然道:“是啊。”
“……”
“将军不换衣裳吗?”
顾青不在意道:“如今天气凉快,也不出汗,里衣干净着呢。”
“可今日早时,将军打了一会儿拳……”
“那哪是打拳,活动筋骨而已。”
那便也穿的这一身了,季卿语在那儿站了一会,想着待会儿还要同他睡在一张榻上,不忍头疼,委婉道:“将军不沐浴,只怕夜里睡得不舒服……”
顾青刚想说没事,习惯了,转头就见季卿语坐在了榻上。
一旁的灯火盈盈落在她脸上,仿若香腮映雪,眉眼顾盼间,欲语还休的勾人若隐若现,顾青今日降过的旗差点就地起立,下一瞬,就见季卿语的指头悄悄动了动,然后不动声色的把他的枕头往外推了推……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嫌弃他或是威胁,几乎要将他的枕头推到地上去了!
顾青蹙起眉,看着那枕头,只觉得不好,嘴里说着:“规矩真多。”步子却走向衣桁,单手从上头扯过那身大红的亵衣,悻悻进了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