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成这样, 不?好?好?在家躺着,东跑西跑什么?”
季卿语从那阵心惊肉跳中缓过神来,指尖微曲, 在顾青的肩膀上扣出一段衣衫褶皱,低声问他:“小?姨是?不?是?被抓走?了?”
顾青微微一默,这事他也是?刚从菜市口出来才知道的, 他当初安排在王记绸缎庄的斥候还在,今日一出事,便早早来禀告他了,只他还没来得及探听消息,小?布又道, 夫人往绸缎庄去了。他想着季卿语那伤, 便知道她?定是?着急了。
“……只是?带走?,你别担心,我找人盯着了。”
可季卿语如何能不?担心, 他们都知这是?魏家在故技重?施,可却没办法,魏家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大山, 季卿语沉默下来,一时?间陷入惘然。
等回到?家时?,已经夜色了。
顾青抱着季卿语回厢房,见书案边放着一碗粥, 已经浆了,像是?午膳:“怎么不?吃饭?”
季卿语也看到?了那碗只吃了一口的粥:“……下不?了床, 怎么吃饭?”
下不?了床吃饭,却能下床到?处乱跑, 顾青把她?放在床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你乖,还是?说你不?乖。”
某个字眼?扎得季卿语心上一酸,她?轻着声音反问:“……我不?乖嘛?”
这句话她?想问很多人,比如父亲,她?不?乖吗?为?何不?能一直做她?温润如玉的父亲?比如母亲,她?这般懂事,处处替她?着想,为?何她?最疼爱的人从不?是?她??她?在心里比如了很多人,比到?最后,除了顾青……
顾青看她?不?大高兴,以为?她?还在担心王算娘,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乖乖乖,没人比你乖了。”
季卿语勉强笑笑。
顾青端着已经凉了的粥碗出去,想着叫厨房再煮新的来。不?料刚踏出卧房的门,便觉得风声渐紧,如今已是?十月了,树叶渐渐枯黄,露出残败枯枝,越是?夜深人静,越是?透出萧索,顾青反手关?上门,挡住了季卿语好?奇探寻的目光,任小?风吹卷衣袍。
“出来吧。”
应声而来的,是?五道黑色身?影,刀剑出鞘,割出一抹凌厉风声,迎着月色闪成一片雪色,瞬息之间,破空袭来,刀锋直指顾青眉心——
顾青赤手空拳,飞身?走?梁避开他们的锋芒,勾身?一记快腿,直把其中一人踢得撞在房门上!鲜血喷出,重?伤倒地!顾青飞身?捡起?这人落下的长剑,出手便有锋芒和血色,这两年,他鲜少有不?留手的时?候,只这回,刀锋割开人颈的力度寸步不?让,利目扫视间,不?带丁点情,任由血珠飞溅,染红石板青阶。
这一场暗杀来得悄无声息,去得平平淡淡,顾青把已经砍出豁口的长剑扔在地上,院子里的暗卫才露头,只听一句:“收拾干净。”
四周重?落寂静,连死气沉沉的血腥气,都没能被寂寞的夜色留住。
顾青是?端着晚膳回来的,一进来便对上了季卿语的目光,面色惨白里带着虚弱。
“来找曹嶙的。”
季卿语喉咙一哽,僵硬地问:“是?魏家吗?”
顾青看了她?一眼?,叫她?来用晚膳。
季卿语心下难安,先是?王算娘被人带走?,如今又是?有人到?家中行刺,她?握着勺子的指节泛白:“曹嶙如何了?”
“今日斩立决,他忽然要?招供从窦和墓里盗出来的东西。”
“……是?什么?”
“一幅图,炼丹药的图,窦和是?魏硕引荐给圣上的,可他自己也想要?长生不?老。”其实听到?这话,顾青是?失望的,因为?曹嶙所交代的,并非霍良想要?的那幅仕女图。
季卿语皱眉:“曹嶙说的?”
顾青“嗯”了一声:“魏硕不?认,一口咬定这人是?为?了做他的上门婿,才把这东西偷出来,同他献殷勤,与?魏家无关?,甚至为?了自证清白,连魏家大小?姐还有她?肚子的孩子都可以不?要?。”
这事若魏家认了,那便是?僭越,是?要?诛九族的大罪,魏硕便是?弃卒保车,也决计不?可能承认此事,算来算去,最多治一个包庇的罪过。
可就如此事一般,若只有曹嶙出来指认堤坝修建有缺斤少两之嫌,堤坝已毁,又有王算娘做替罪羊,只要?魏硕不?认,说到?底,也不?过失察之罪。
没办法了吗……
季卿语食不?下咽,顾青看她?难受,也知道王算娘对她?来说很重?要?,她?家重?士轻商,这些年已是?愧对王家,如今还因为?家中缘故,惹得王家深受牵连,季卿语如何能不?寝食难安:“小?姨确实买了庑县农户的地,可这并不?能说明便是?王家对堤坝动的手脚,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近年来堤坝被毁的事,只要?能查出这些绸缎的去向,定能还小?姨一个公道。”顾青说话时?,难得有这般坚定的用词,季卿语看着他,眉头不?散,顾青捏了捏她?的后颈,这是?一个叫人放松的动作:“牢房我已经叫人盯着了,不?会叫小?姨受委屈的。”
如今也只能如此。
季卿语被顾青盯着用了晚膳,但胃口不?好?,根本吃不?下太多。
用过晚膳,顾青便催她?休息,只季卿语不?可能不?洗澡就睡觉,坐在床边犹豫得很,如今她?行动不?便,洗澡忽然成了一件难事。
顾青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靠在床边盯着人。
季卿语猜出了他浪荡的心思,别开头,轻声叫菱书。
这小?丫鬟耳朵利得很,光是?叫了声名字,便从外头露了头,只刚瞧见里头的场面,又像鹌鹑似的,把脑袋缩了回去——将军单手就把夫人抗起?来了,还用手打?夫人的屁股……
“求我一下,能羞死你。”
季卿语被顾青剥了个干净,甚至还细心地用手背试了试水温,才把她?放进水里,只这人细心得过分,时?刻不?忘她?受了伤的腿,握着她?两只脚踝,架在浴桶边上。
这个姿势简直叫季卿语羞愤欲死,她?手里只有一方?巾帕,遮了上头,便遮不?住下头,她?的面色渐渐发红,湿漉漉的,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整个人已经化成了水。季卿语微微动了脚,疼痛和羞涩叫她?不?敢挪动太大,小?脚只能踩在顾青的胸口:“……出去呀。”
只感觉脚下的胸肌动了动,叫季卿语害羞得脚趾缩了起?来,像是?猫咪踩奶似的,踩在顾青的胸口上。
顾青微微挑眉,手顺着她?的脚踝往下,也往里:“跌倒怎么办?”
滴着香露的洗澡水把顾青的手和衣裳都沾湿了,他身?上似乎也染了同她?一样的香,季卿语整个人渐渐用不?上力,慢慢往浴桶里滑了下去,求生的本能叫她?脚趾发力,柔弱细嫩的手腕握着浴桶的边缘,她?没剩下什么可以依靠的了,只剩顾青的手,可也是?他的手,叫她?无处可依。
她?咬着下唇,眼?睛气得湿漉漉的,瞪着他,带着几分脾气:“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顾青别开头亲了亲她?脚背上的红痣,千钧一发的某个时?刻里,这人恶劣地松开了手,季卿语惊叫了一声,险些沉进水里,又瞬间被人稳稳握住了腰,“当真?”
季卿语说不?出话,勉强“嗯”了一声,浑身?软绵绵的,便是?这种时?候,都不?忘用力踩他。
顾青把她?的脚架上肩膀,踩进浴桶,水花瞬间四溅,他低劣地在她?耳边说话,声音都是?愉悦:“行,求饶也不?管……”
这一夜,季卿语叫这洗澡水弄得后怕,也被弄得生疼,顾青长了经验,知道这不?是?个舒服的地方?,抱着人,留了一路的水渍上了床,又把被褥弄湿。
顾青看季卿语失神,替她?把沾在脸上的发丝拨开,让她?露出那张鹅蛋般白嫩的脸来,一口又一口亲着她?的脖颈:“腿怎么伤的?”
季卿语刚嘤哭过,这会儿根本听不?清顾青在说什么,她?喘着气,任眼?泪淌着,过了许久,才问将军:“方?才说什么?”
“问腿。”
季卿语手背遮在眼?睛上,半晌,低低地说:“摔倒。”
顾青把她?的脖颈吮得痛了,松口时?,上头跳出来一个红痕。
季卿语知道他猜到?了,这种时?候生出了的默契叫她?觉得体面:“就是?摔倒……”
“不?改了?”
顾青感觉到?这人语气里稍稍带着的有恃无恐,无奈又稍微安了心。
季卿语沉默了,她?像上回,顾青问她?要?亲时?一样,忽然环住人的颈,用力往前凑了一下,不?像亲,几乎是?撞在他唇角上:“今日先不?改……”
这一亲,几乎是?耗尽了季卿语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亲完躺下后没过多久,便睡着了。只顾青不?知道,她?在那勉强算清醒的一小?段时?间里,轻轻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