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季卿语脱口而出,说完,又想着是不是说得?太快,不够矜持,“……将军看着粗犷,但其实?心很细。”稍微补充一下。
季卿言受不了她,翻了身,过了半晌,嘟囔了句:“我酸得?冒泡了。”
季卿语面上?有些热,哄人?:“刘公?子也很好?,是进士呢,顾将军都不会?读诗。”
“谁稀罕跟他读诗啊。”季卿言哼了一声,“这人?喜欢阿姐。”
季卿语最怕她说这个,这对她们来?说都是无妄之灾:“我同刘公?子都没见?过。”
季卿言不管,一直重复道“刘燊喜欢季卿语”,两个睡得?好?好?的人?,突然闹了起来?,把床榻弄得?乱糟糟的,外头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怎么了,李妈妈匆匆过来?敲门。
季卿言当即要喊不嫁了,季卿语捂住她的嘴,认输:“我喜欢将军。”
这一夜,季卿语过得?鸡飞狗跳,顾青也睡不着,同阿奶说了声,就?出门了。
赵信他们难得?见?顾青晚上?出来?游荡,当即抓着人?去吃酒,这人?大半年都没同他们去酒楼了!如今升官发财不逛窑子,只有个爱吃酒的爱好?,那都是神仙,赵信觉得?顾青不错,他要是有女?儿都想嫁他,只老丈人?也爱喝,还?想女?婿作伴,心里还?想自己真是个好?人?,开荤都一起,不落一人?吃素。
顾青被他们撺掇得?心痒痒,想着季卿语不在,喝了也无妨,拎着钱袋子去了。
这一喝,星星高悬天空。
出来?的时候,那些争着付账的人?一个个不省人?事,到最后还?是顾青结了账,挨个给人?送回家。顾青没骑马,也没坐马车,散着酒气走在巷道上?,只刚过了一个坊市,忽然感觉有人?跟着他,顾青脚步没变,眼神却渐渐清明——
又过了两个巷口,进到没人?的长巷里,顾青才?停住步子:“天子剑不好?好?待在京城看顾圣上?,总是光顾我宜州作甚?难不成宜州有什么风物?,能入得?了霍大人?的眼。”
霍良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宜州府三县决堤,圣上?体?恤百姓,自是要关心的。”
顾青转身过去,夜色里,巷道窄壁,外头远远的灯楼透进一道暖黄的亮光,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热闹,只是这热闹漫不进深处,堪堪停在他们脚边,衬着这不够明亮的光影,黑暗中,两人?的轮廓竟有些相似。
顾青满身的酒气,穿堂风一吹,直接扑到霍良面上?:“魏知府没把灾情上?报?还?是圣上?并不信任魏家?”
霍良面无表情:“这就?不是大人?该关心的了,不知先前所托之事,大人?办得?如何?”
顾青如实?道:“没办。”
霍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大人?是想第二次辜负圣意?”
“当初我便说过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只想做一个闲人?。”
“你替圣上?挡过一剑,圣上?高看你一眼,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人?怎就?不识抬举。”
顾青漫不经心道:“霍大人?喜欢,不若拿去。”
霍良最看不惯他的态度,他费尽心思才?拿到大内唯一一个天子剑的名额,能随侍左右,这是光耀门楣的事,可顾青却弃如敝履:“大人?不喜欢,你那位岳父倒是喜欢得?紧。”
“什么意思?”顾青眉眼一冷。
“据我了解,季大人?在宜州通判这个位置已经九年,但因为时运不济,迟迟未能升迁,应该很急吧?”霍良笑笑,“若是大人?能把那副仕女?图找来?,说不定季通判就?能平步青云了……您淡泊功名利禄不要紧,也该为岳父想想不是?顾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霍良笑着道:“找一幅画而已,对大人?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翌日大婚。
红妆十里,季府一路出去,巷道碎红满地。
季卿语扶着母亲,一起看大哥把卿言背出门,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王氏眼底像攒不住泪般,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都嫁人?……”
季卿语拍拍母亲的手背:“还?有大哥和三弟呢。”
王氏叹了一声,儿子如何能有女?儿亲?
季卿语看母亲难过,便说:“今晚我留下来?陪母亲说话。”
卿言上?了花轿,吹吹打打一路往远处去,今日风很大,把红绸扬得?高高的,叫人?看得?喜气。
这一日直到夜色降临,季卿言才?等来?刘燊。只她昨日同季卿语说了一夜的话,出门时一直昏昏欲睡,连坐花轿都能睡着,这会?儿在婚房里等,本是两只眼睛都挣不开了,可听到门外的动?静,却又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
不多时,刘燊就?把她的盖头掀开,反应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刘燊看到盖头下明艳动?人?的新娘,心跳都漏了一拍,可却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吓的,自从考上?功名后,就?被家里当作大人?,可就?是这般素日稳重的刘大人?因为看了季卿言一眼,一下子跌在圆凳上?,惊讶道:“……怎么是你?”
洞房花烛夜,被新郎官指着问怎么是你,听起来?不是个好?兆头,季卿言皱着眉:“不然你以为是谁?”
刘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不多时,脸就?红了。
季卿言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生气:“你自己到季家提亲的,如今我嫁过来?了,你问我是谁?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正经姑娘,你若不喜欢我,可以直说。”
刘燊磕磕巴巴地憋红了一张脸:“……没,没不喜欢。”
“你不会?还?喜欢我二姐吧,她昨日同我说,她只喜欢她夫君。”
谁知,刘燊忽然站起来?:“才?没有,我不喜欢她。”
季卿言一脸奇怪地盯着这人?,觉得?他可能脑子有问题,可到底已经拜过堂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催促道:“那喝合卺酒吧,我累了,想睡觉。”
梳洗完,季卿言看红被子上?放着的白帕子,心下了然,干脆地上?了榻。
刘燊自然也看到了,一时间,竟是让人?分不清是脸红,还?是被子映的。
明明应该紧张的是她,可她却觉得?刘燊比她更紧张,心口砰砰直跳,叫她听得?一清二楚,季卿言让人?亲了半天,气喘吁吁的,感觉天都快亮了,她捏住这人?的嘴:“亲好?了没?”
刘燊也有些无措,声音却是哑的:“……那个,我怕你疼。”
“……那也不用亲这般久吧。”季卿言难耐道。
刘燊又不说话了。
季卿言在“你是不是不行?”和“你不是喜欢我吧?”之间选择了后者。
然后感觉到了一层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