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离开了,学堂上却静不下来,话题绕来绕去绕不过“裴婼”两字。
好在也到了放学时刻,人群渐渐散去。
裴婼心情好,从眼底透出喜意。
这点小打击对于林采儿来说必然算不上什么,可在裴婼这却是自己向前迈的一大步。
上辈子林采儿入宫已是在她嫁给萧章远的三年后,那会儿的裴婼已经养成了谨言慎行、唯唯诺诺的习惯,而林采儿一贯的目高于顶。
那日裴婼按常例去林光宫中伺候,第一次见着了这珍贵的表妹,连许久未见的萧章远也在。
表妹林采儿侃侃而谈,逗得堂内几人眉开眼笑,就连尊贵的太子殿下都失笑了几回,相比之下,安安静静的裴婼就显得有些木讷了。
林采儿不会不注意到端坐一边的人,朝她说道:“表嫂,采儿初入宫,许多规矩不懂,还望表嫂多加关照。”
裴婼点头含笑:“那是自然。”
林采儿又道:“这宫里啊除了姑母这采儿真是无处可去了,表嫂若是不介意,采儿便去寻表嫂叙叙话可好?我也好与表嫂学习学习。”
裴婼还未来得及说话,萧章远倒是“嗤”了一声,“指不定是谁跟谁学呢。”
有人捂着嘴笑,有人红了脸。
后来新来的表小姐夺了众人的眼,仿佛她才是那正宫之主。
当时的裴婼早已不是刚入宫时什么都不会的小白花了,可人人视而不见。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以为自己处处比不上林采儿。
重生后裴婼想了许多,当中一事就是她以前不比林采儿差,以后也不会。
回过神来,裴婼收拾了东西出门,裴玦几人还在。
奇怪的很,明明阿兄与沈大哥模样都不算差,可裴婼第一眼还是落在那人身上。
裴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婼婼好样的!哥哥竟不知你算术这般好。”
“是呀,婼婼真是深藏不露。”沈青秋也赞赏着,用手肘碰了碰身边人,“是吧世子,那算术题我瞧着就算不出。”
宁暨目光热烈,唇角含笑:“是。”
沈青秋又问:“不过与你打赌那女子到底何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裴婼不欲多说,“阿兄,你们午后还要上课呢,快些回去吧。”
“好,你先回,路上小心。”
裴婼离开前不经意瞥了眼,忽然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一紧,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几人望着那离开的背影,裴玦说:“我觉着,我妹妹不一样了。”
沈青秋:“不错,变了。”
而身边的人却幽幽说着让人听不明白的话:“那就再玩玩吧,最后,一个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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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婼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人生总还是要吃些苦头。
第二日上的是女红,大家看起来都有些兴奋和紧张。
“今日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裴婼问白袅。
白袅正在认真摸手绷上的绣布,捻着一只手模仿阵线穿梭的样子,上下移动。
听了裴婼的问题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哦,裴姑娘你才来没多久还没见过花先生呢吧。”
白袅动了动身下的椅子,面对着裴婼,然后认真开始说:“花先生就是书院的传奇!花先生是永定候府里的嫡次女,人长得好看不说,一手绣艺更是出神入化,花先生的一张绣帕连宫里娘娘都抢着要呢。”
“我记得有一次贵妃娘娘都派了人到书院里蹲守,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可花先生愣是理都不理,连个角帕子都不给人家,当真是傲气。”
裴婼有些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她以前不念书又不常在贵女圈里混,对女红之物并无多大兴趣,因此对这花先生还真没多大印象。
只是她不明白,“这花先生为何要为了一方帕子或一身衣裳的事得罪宫里娘娘?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何况贵妃娘娘?季贵妃吗?
看起来也算是会做这些事的主。
白袅回答她:“花先生在入书院教书前曾说过,她不会再绣任何绣品,不管谁来求都没有用。”
“那学堂上绣的呢?”
“花先生从来不绣,只是在边上教我们。而且花先生也不常来,一月可能就那么两三次,所以大家当然开心啦,裴姑娘你等会就知道了。”
裴姑娘最后问了个问题:“花先生可嫁人了?”
白袅左右看了看,又往窗外瞄了瞄,小心谨慎道:“听我娘亲说,花先生年轻时家门都要被踏破了,可是最后不知怎么就是未许人家,到了今日仍是一个人呢。”
裴婼惊讶至极,心里不由为这花先生的勇气鼓掌。
不是为了她不嫁这个举动,而是她竟然能忍受世人的眼光和说教,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当年,她一心肖想东宫,十七未嫁就不知有多少闲言碎语,她尚可不管不听,可是娘亲每日在长安城中来往,少不得那些不好的话传到她耳中,人整个愁得老了几岁。
裴婼当时就心疼,想着太子无望了那就听从父母的安排随便许了人家吧,这样父母也能开心些。
裴婼回过神来,也不由对花先生有了些期待。
悉悉簌簌的学堂突然静了下来,白袅也坐正回去,坐回去前补了句:“上花先生的课要认真些。”
未及反应,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装扮的女先生,面容干净,发饰简单,只是眉目稍显凌厉,不若其他先生般和善,面上没什么表情,倒让裴婼莫名想起宁暨来,细看之下好像还有几分相似。
花先生往下扫了一眼,随即开口:“上堂课你们学了结粒绣,今日我们学习鱼骨绣,都拿起你们跟前的绣绷。”
花先生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始传授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