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冲云倾伸出大拇指。阿稚你厉害,连他也能说服。他这个脾气,爆仗似的一点就着,能劝他分成三步走,你这能耐很是不小啊。云倾笑得又是得意,又是俏皮。劝好了燕王,云倾看看天色不早,便和燕王告辞,要回去了。陆晟送她出来,和她一起上了车,道:“阿稚,今天我太受伤了,需要安慰。”云倾虽然明知他是耍赖,到底还是怜惜他的,往他身边挪了挪,陆晟趁势把她抱在怀里。云倾身子娇软,陆晟看着瘦实则温暖有力,两人拥抱在一起,心神俱醉。“恭喜你有母亲了。”云倾轻轻的、真诚的道。陆晟低笑,“同喜同喜,恭喜你有婆婆了,而且是已经疼爱你好几年的婆婆。阿稚,我瞧着你婆婆对你比对我还好些呢。”“净会胡说。”云倾听他一口一个婆婆,害羞的伸出小拳头打他。陆晟笑微微,“阿稚,你对我动手,我是不敢还手的,你后台太硬了,公公喜欢你,婆婆更待见你,我要巴结着你才行。”“因为伯父和山长喜欢我,你才要对我好的么?”云倾嗔怪的问着他。“不是。因为惧内,所以才要对你好。”陆晟低笑。云倾声音甜甜腻腻,“你怕我么?”她声音很甜,却瞪大了眼睛,明明就是一幅“我哪里可怕了?你居然说我可怕”的模样。陆晟笑,“怕者爱也。爱了,自然便怕了。”他这话说得大有深意,目光里更是含着笑,意味深长,云倾羞得满脸通红。她还是被他抱着,却一动不敢动了。车快到石桥大街了,两人才想起来商量正事。“你和山长的事能不能告诉我爹娘和哥哥啊?”云倾问。“暂时不要说吧。我怕吓着岳父岳母,亲事已经定下了,本来女婿自幼失母,现在忽然又有婆婆了。”陆晟道。云倾觉得有道理,“嗯,有道理。”陆晟把云倾送回去,何氏关切问起燕王的病情,“可好些了么?”陆晟忙道:“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歇息两天便好了。”何氏又问起卫夫人,“山长也说不大舒服,所以提前回去的。她没事吧?”云倾笑咪咪,“山长好得很,她只是昨晚喝了点酒,不胜酒力。”“如此。”何氏也便放心了。本来何氏是要留陆晟在石桥大街用晚膳的,但燕王还病着呢,何氏便命人准备了几样细粥小菜让陆晟带回去,“家常之物,聊表心意。你父王病着,我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去吧,多陪陪老人家。”虽然何氏这“多陪陪老人家”让陆晟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但他知道燕王这时确实需要人陪伴,向何氏道了谢,便告辞回去了。回到燕王府,见了他爹,燕王见他亲手拎着食盒进来的,精神一振,容光焕发,“这是吃的吧?谁让你送来的?”听说是何氏所馈送,燕王登时耷拉下脑袋,少气无力的道:“替我谢谢你岳母。”饭也不吃,上床蒙头躺下。陆晟瞧着他实在可怜,“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命人拿了小桌子到床前,亲手盛了粥,并小菜、点心等都放好了,让燕王起来吃饭。燕王一骨碌坐起来,盘腿坐在床上,顺手拿了只肉馅馒头没滋没味儿的吃着,“也不知道你娘现在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人陪着她。小四你说说,咱们一家三口明明都在京城,却不能团聚,这不是很奇怪么?”陆晟默默无语。燕王粗心大意,陆晟可不是。如果眼下真的只是一家三口,陆晟和云倾无论如何都要劝卫夫人和燕王相认,住回到燕王府,合家团聚。但燕王并不是一家三口,他有妃妾无数,还有陆普、陆复、陆旦三个儿子。燕王府那堆人和事,说起来还真是够复杂的。卫夫人不想趟这浑水,谁舍得勉强她?说到底,卫夫人当时并不是爱上燕王了,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罢了。她没有理由因为要认陆晟,便接受嫁给燕王的命运,今后去和燕王妃、林侧妃等人斗智斗勇。陆晟知道这些道理,但见燕王一片痴心,也不忍提醒他,只默默服侍他吃饭。燕王推推陆晟,“儿子,我想她了,你想不想?”陆晟轻轻“嗯”了一声,“想。”忽然有了位母亲,有了位美丽、温柔、慈爱的母亲,他如何会不想念?“那,咱俩今晚偷偷去看看她?”燕王竟然有些脸红了。陆晟又觉好笑,又觉可怜,不由自主的道:“夜深之后吧。现在还早。”燕王登时来了精神,“好好好,夜深之后。”眉花眼笑,大口大口吃起饭。陆晟陪他吃过晚饭,让他睡一会儿,“你昨晚便没睡,再不歇歇,一会儿该撑不住了。”燕王果然很配合的睡下了。陆晟合衣在他身边略躺了躺,入夜之后,叫醒燕王,父子二人在前,十名身穿夜行衣的带刀侍卫远远跟在身后,出了燕王府。父子二人本想到了桂园之后跃墙而入,谁知还没到桂园,便看到前方黑影一闪,竟然也是穿着夜行衣。陆晟好奇,对燕王使了个眼色,燕王会意,父子二人悄悄跟了过去。到了一处花墙前,前方变成了两道人影,燕王、陆晟父子见那两人交头结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接下来便向桂园的方向去了,不由的心中大惊,“这两个贼子难道是想对她不利么?”不假思索,都跟在了那两人身后。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第118章 嫁祸那两人自桂园西侧越墙而入,之后便直接向南。陆晟尾随其后,越来越心惊。这两人所去的正是卫夫人寝室的方向。难道他们果真是要对卫夫人不利么?燕王和陆晟不敢大意,紧追着那两人不放,到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庭院。正是卫夫人的住处。月色入户,烛光映窗,卫夫人还没睡。窗户纸上隐约现出两道人影,一个窈窕绰约,一个略显驼背,看样子应该是卫夫人和安大娘。那两人在窗外窥测片刻,见四下里静寂无人,屋里也只有两个女人,便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筒点着了,走到门前,让迷烟尽力向屋里扇。“下流!”燕王、陆晟父子见那两人用出这样的手段,勃然大怒,同时跃至那两人背后,重手击在那两人后颈间。“扑通”“扑通”两声,那两人先后倒地,陆晟眼疾手快把迷烟扑灭了。“什么人?”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安大娘将卫夫人护在身后,厉声喝道。“是我。”陆晟柔声道。“阿晟。”卫夫人又惊又喜,过来开门,“阿晟,是你么?”门吱扭一声开了,陆晟含笑站在外面,银色月光笼罩着他,面目柔和朦胧。“阿晟,你来的正好,娘正想你。”卫夫人声音微微发颤,握住了陆晟的手。“我特地来看娘的。”陆晟心里暖洋洋,眼里全是笑。燕王一手一个将那两人提起来,急忙冲卫夫人笑,“还有我,还有我。”卫夫人目光掠过来,见是燕王,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快,皱眉道:“你来做什么?”燕王献宝似的把两只手提起来,让卫夫人看他手里的这两个黑衣人,“这两个贼人要对你不利,我和阿晟跟着他俩过来,给捉住了!”卫夫人蹙眉看了看,勉强道:“进来吧。”燕王大喜,忙跟在卫夫人身后进到房里。陆晟烦安大娘取过绳子,将那两人牢牢绑了。安大娘心中有气,将人绑好之后,重重两记耳光抽过去,抽得那人昏迷中还是一声低嚎。陆晟将今晚的事跟卫夫人说了说,“……我想来看看您,路上遇到这两人,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您这里。见这贼人要往您屋里喷迷烟,便将他们抓住了。这两人不知是谁派来的,还要好好审审。”燕王摩拳擦掌,“我有个下属最会严刑逼供,可惜没带他过来……”安大娘将那两人用冷水泼醒了,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意欲何为?老老实实招了,免得吃皮肉之苦。若敢不说,哼,管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爹娘把你们生到了这个世上。”那两人犹犹豫豫的不肯说。卫夫人不耐烦,淡淡的道:“阿灰两天没喂食,饿的很了,这两人没什么用,却也别浪费了,拿去做阿灰的粮食吧。”卫夫人语气淡然,那两人听到耳中却是魂飞魄散,“阿灰是狼还是狗?不管是狼是狗,被撕吃了都会很惨的……”一人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另一个身子不能动,嘴不能说话,却拼命磕头,似在求饶。安大娘哼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把其中一人口中的布取出来,匕首抵在他颈间,低声喝道:“快招供!敢有半句假话,教你项上人头不保!”那人大口喘气,道:“我们哥儿俩是做没本儿买卖的,到府上来不为别的,只为求财……”他话音没落,燕王大怒,“这厮敢消遣老子!拖出去喂狼!”陆晟冷笑,“你直接便冲山长来了,路径如此熟悉,敢说只是做没本儿买卖,把我们这些人当傻子不成?不吃苦头,谅你是不肯说实话的了。”燕王脾气最是暴燥,抽刀指向那人下身,“老子先让你做个太监,然后再跟你慢慢说话。”那人满脸惊惧之色,“不,千万不要!我说,我全都说!”陆晟不动声色将另一人敲晕过去,只听那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是……我们是于家的人,太后因为宣王中毒一事心中怀恨,暗中追查,我们哥儿俩儿一心想立功,听说这桂园的山长姓卫,不知跟前朝卫氏皇族有没有关系,便想到这里碰碰运气。万一山长真是卫氏皇族后人,存心谋害宣王,那我们不就立大功了么?不就升官发财了么?”燕王、陆晟、卫夫人暗暗心惊。陆晟待这人说完,又仔细盘问他几句,“你说的可是实话?”那人忙道:“小人句句属实。小人李青,这是小人的兄弟,名叫李红……”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同伴晕过去了,不由的额头冒冷汗。陆晟微微一笑,这才将另一人泼醒,又审问起他。已经说过话的那名叫李青的人却被堵上了嘴,背对着大家跪好,不许他和还没说过话的李红面对面交换眼色。李青暗暗叫苦,“可千万要和我说的一样啊,要不然哥儿俩一起没命!”李红眼神不及李青灵活,吭吭吃吃的说道:“我们确实是做没本儿买卖的,并没撒谎。不过这回是有人出了高价要我们抓到桂园的山长卫夫人,还说一定是活的……”“谁出的高价?”安大娘逼问。李红一脸为难,“不知道啊。我们只管收钱干活儿,不管买主是谁。对了,好像是说桂园举办结业礼了,对不对?或许有人在结业礼上看到她了……”“满嘴胡说八道。”陆晟冷笑,把李青踢过来,“你们两个要不要对对口供,看看是谁说错了?”李青、李红哥儿俩面对面跪着,知道两人说得肯定是牛头不对马嘴,一起白了脸。燕王这暴脾气已经是忍无可忍,拎起这两人往外走,“狼在哪?”安大娘立即带路,“请随我来。”燕王一手一个大踏步随安大娘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室,李青、李红看到铁栏杆里一只饿狼眼睛绿幽幽的盯过来,魂儿都没了,叫道:“我说!我说!是张将军在酒楼无意中看到卫夫人,认为此人可疑,命我们将她抓回去的!是张冲,是张冲!”陆晟和卫夫人缓步走来,清清楚楚听到了这两人的话。“张冲。”卫夫人脸色雪白。“是他。”陆晟冷笑。前世正是是张冲向他索要云倾,他不肯,由此引发了一场战争。“阿晟,我怕。”卫夫人握住了陆晟的手。她的手冰凉,陆晟忙握紧她的手替她暖着,关切问道:“您在怕什么?”卫夫人眼神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听到张冲这个名字,就很害怕。”陆晟抱着她柔声安慰,“娘,有儿子在,不怕不怕。”安慰着卫夫人,陆晟回想了下张冲的情况。张冲现在是北远守将,多年来一直在漠北、边城一带活动。二十年前他应该只是校尉一类的小官,之后立功升官,飞黄腾达,一直做到北远守将。张冲当时立的是什么功?会不会是……卫夫人身子微微发抖,陆晟难过的抱紧了她。她该有多苦。当时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先是全家人被流放漠北那样的寒冷荒凉之地,之后除她之外所有的家人被杀,她被燕王从雪堆里扒出来,侥幸存活,为延续血脉和燕王生下一个孩子,又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燕王把那两人又提了回来,“这回说的大概是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