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质自然,丰神盖代,好书法!伯伯,您这封信文词华瞻,雍容典雅,我父王看过之后,一定会大为佩服的。”陆晟更是从书法夸到文笔,把云翰林夸成了一朵花。“你俩不用再拍马屁了。”云翰林待信上的墨迹干了,亲手将信封好,微笑说道。陆晟和云倾拼命拍马屁,竭力赞美他,他哪能不知道?虽然对燕王有所不满,但见到陆晟这样殷勤,云翰林心里还是很受用的。陆晟冷峻骄傲,便是在皇帝、太后面前,云翰林也没见过他这般谄媚过。陆晟所做的一切还不全是因为云倾么?虽然有燕王这不讨人喜欢的爹,但云翰林是很讲理的人,不会因为不喜燕王,便迁怒于无辜的陆晟。云翰林施施然站起身,“阿晟,阿稚,你俩替我把书房收拾好,然后过来一起用晚膳。”“是,伯伯。”陆晟大喜。“爹爹,我一准儿给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云倾嘻嘻笑。云翰林面带微笑,飘然离去,云倾等父亲走了,冲陆晟悄悄的笑,“哎,我爹爹写的是行书,你看到了么?”陆晟笑声低沉,“伯伯没写草书,已经很给我父王面子了。”燕王一直是戎马生涯,书本上便没大用功,云翰林不写楷书写行书,分明是故意的啊。行书不像草书那样潦草,也不像楷书那样端正,放纵流动,浓淡相融,对于饱学之士来说自然没什么,对燕王那样马背上的统帅来说却不易辨认。如果是草书,那便是狂放中见优美,笔意活泼秀媚,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甚至一笔数字,隔行之间气势不断,不易辨认,燕王看了定是莫名其妙。云翰林写了封书法绝佳的信件过去,燕王却不认得,这让他脸往哪搁?所幸云翰林还是厚道的,只写了行书而已。两人看透了云翰林的这点微妙小心思,都觉好笑,忍俊不禁。陆晟把砚台、毛笔清洗干净,云倾把纸张收好,云翰林的书桌便清清爽爽的了。“收拾好了,走吧。”云倾道。陆晟却不走,四处瞅了瞅,道:“伯伯桌子上有灰尘。”云倾乐坏了,“你要替我爹爹擦桌子么?”陆晟“嗯”了一声,“嗯,替伯伯擦桌子。阿稚,反正现在晚膳也没准备好,咱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好不好?”云倾道:“不如咱们给花浇水吧,这几盆花都有点蔫儿蔫儿的了。”陆晟道:“阿稚,我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这些花一样。”取了水壶过来,细心浇在花朵上,“见到你之后,就好比有了雨水滋润,丰盈满足,精神焕发。”云倾开心又羞涩的笑了。宣王病愈之后迎娶张英黎进府,张英黎成为宣王妃,得偿夙愿,心满意足。太后也极为喜爱这个爱慕宣王到不惜和他同死的孙媳妇,在张英黎成为宣王妃的次月,在宫中为张英黎举行了一次宴会。这次宴会遍邀皇室宗亲、朝中命妇、贵族少女,把宣王妃隆重介绍给众人。以云翰林的品级,何氏本来是得不到邀请的。但太后亲自过目的名单中也有何氏和云倾。云倾和毛莨、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于雅猛等人约好了,到时候大家同进同出,一起玩上半天。太后纡尊降贵,亲自接见了何氏、云倾母女,宣王妃在太后身边服侍,笑道:“祖母,这位云姑娘很是不得了呢,您听说了么?燕王给她送节礼,车子从石桥大街南头排到北头,整条街都被堵住了,盛况空前,传为佳话呢。”宣王妃说着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云倾一眼,神色极不友好。云倾心里有点纳闷,“我和张英黎有仇么?似乎没有啊。从前她总是和于十八在一起的,虽然兴国公府也是赫赫扬扬的府邸,她却有些讨好于十八似的。我和她一直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冲突、矛盾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呢?”何氏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王妃殿下恐怕是误会了,那些节礼不是送给小女的,是送给我家老爷的。我家老爷在四王子幼时曾帮过他一个小忙,四王子知恩图报,一直没忘记。”宣王妃见何氏毫不虚荣,竟然根本不承认燕王的举动和云倾有关,不由的怔了怔,心道:“这位翰林夫人我没打过交道,没想到竟然这般有定力,倒是小看她了。”“夫人何必这般谦虚,四王子爱慕云姑娘,这件事人尽皆知啊。”宣王妃含笑道。何氏温声道:“王妃殿下说哪里话来?四王子和云家、韩家均有交情,通家之好,和小女情同兄妹罢了,若说别的,那是断断没有的。”“夫人嘴真紧。”宣王妃嫣然。何氏微笑,“王妃殿下将来有了女儿便知道了,做母亲的人都是这样的。”宣王妃还是新婚,听了何氏的话,满脸飞红,嗔怪道:“何夫人,你说的是什么啊?”何氏笑了笑,心道:“你一个已婚之人,我提到将来生儿育女的事你就脸红了,我女儿还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呢,你说什么爱慕不爱慕的话,就不知道那是很不合适的事么?”“恭贺宣王殿下、王妃殿下新婚,恭祝王妃殿下早生贵子。”何氏笑道。宣王妃脸更红了,太后却很爱听这个话,微笑道:“承你吉言。”她只有宣王这一个孙子,如果能早日抱上重孙子、重孙女,自然求之不得。何氏、云倾拜见过太后,便被女官带往宴席之上了。毛莨、冯氏姐妹和赵可宁早就到了,一见云倾便冲她招手,赵可宁拉过云倾,老气横秋的交待道:“你今天从头到尾跟我们在一起,不许乱跑乱走,知道不知道?”冯莹中拉住云倾另一只胳膊,“今天我可得把阿稚看好了,说啥也不能跟上回似的了。”毛莨和冯慧中也道:“必须把阿稚看好了,咱们和她寸步不离,谁打主意也白搭。”“我这么重要啊,你们这么看重我啊。”云倾笑嘻嘻的,表示很感动。“切,我们是怕你被人拐走了,丢桂园七姐妹的人。”赵可宁不屑的道。她们正在说说笑笑,于雅猛也来了,眼睛发亮,跃跃欲试,“桂小七,本来今天我娘不让我来,我硬要来,就是要来看着你、保护你的啊。宫里我熟,桂小七,今天你跟我混吧,我保你安然无恙,平平安安的进来,平平安安的出去。”“听听这地头蛇的口吻。”众人啧啧赞叹。“你娘为啥不让你来啊?”冯莹中奇怪的问道。于雅猛是从小便出入宫庭的,今天宫里有宴会,她母亲不让她来,那不是很反常么?冯慧中很是无语,拉了冯莹中一把,“莹莹,你话有点多了啊。”冯莹中也不是笨,只是有些大大咧咧,仔细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咧嘴笑,“原本应该你是宣王妃的,现在换成张英黎了,你娘怕你伤心难过,对不对?于十八,你看样子没啥啊,反正我不信你在黯然神伤。”“什么怕我伤心难过,我娘是怕我没面子。”于雅猛撇撇嘴。“谁敢让你没面子啊?”大家都知道于雅猛是太后宠爱的侄孙女,听她这么说,七嘴八舌的询问。“表妹,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宣王妃娇柔甜腻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表嫂。”于雅猛皮笑肉不笑。张英黎原来就是于雅猛的一个跟班儿,做了宣王妃之后可是不一样了,摆起她王妃的架子来了。于雅猛对宣王没啥意思,但不喜欢张英黎这种一旦富贵便要变脸的人,便不大爱搭理她了。“表妹,昨天太后赏了几筐南安国进贡的奇异果子,表妹素来是爱吃的,我稍后命人给你送去些,表妹千万莫要嫌弃。”宣王妃亲热的、有几分得意的说道。外国进贡来的罕见果子价值不在于有多好吃、多可口,而是身份的象征、宠爱的象征。宣王妃这时张罗着要给于雅猛送果子,其实是在向于雅猛示威:你看,从前是我沾你的光,现在是你要沾我的光,咱俩颠倒过来了。我今非昔比了,你嘛,落魄了,失宠了,没有从前的地位了。“我不嫌弃。”于雅猛语气轻松的道:“不过,你也别打肿脸充胖子。你府里多不多啊?自己够不够吃?不够便不用顾着我了。”“哪会不够,太后赏赐了好几筐呢。”宣王妃笑盈盈的,语气中满满的自负之意。于雅猛用力拍拍她肩,道:“那太好了!你多给我送些吧,越多越好,我一点也不嫌弃。”宣王妃笑容便没那么得意了。云倾天真的笑道:“宣王妃对于十八蛮好的,但是和以前的好截然不同。从前那种是朋友对朋友的好,现在是嫂嫂对小姑子的关怀爱护,对不对啊?”毛莨啧啧,“宣王妃这位表嫂对表妹可真好,很会做人,我们这些外人看得都感动了呢。”冯慧中笑得斯文,“宣王妃是好嫂嫂,对小姑子体贴入微。”冯莹中口没遮拦,“我听说新妇才到夫家,都爱讨好小姑子的,对不对?从前我不大相信,看了王妃殿下的言行举止,我却是深信不疑了呢。”宣王妃本是来示威的,在云倾等人口中却变成了嫂嫂讨好小姑子,她还不能否认,不能辩解说不是,笑容愈发尴尬、勉强。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晚上继续。☆、第95章 得理沈景兰、沈景惠姐妹二人来了。她俩原来是跟着于雅猛的,张英黎做了宣王妃之后,不仅张英黎态度变了,她俩态度也变了,不再跟着于雅猛,反倒巴结起张英黎了。“十八娘,王妃殿下是你表嫂,你应该尊敬她才是啊。”沈景兰亲呢的说道。“对啊,而且王妃身份尊贵,十八娘你对了她应该行礼呢。”沈景惠更是一幅熟不拘礼的模样。于雅猛撇撇嘴,“看见没有?我娘之所以不让我来,便是预料到这些了。”毛莨讥笑,“于十八你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为了个什么啊,便翻转起面皮。”云倾纳闷,“这犯得上么?于十八就算不是宣王妃,还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还是于家的千金啊。”冯慧中微笑,“我也是瞎猜,据我猜测,从前她们之所以总围着于十八转,也许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能借着于十八亲近某个人吧?”“天呢。”赵可宁等人惊呼,“真让人不敢相信啊。”冯慧中说的这个人必定就是宣王了。原来张英黎、沈景兰、沈景惠之所以接近于雅猛,都是为了能接近宣王么?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可怕……冯莹中瞪大眼睛,“如果姐姐猜对了,那她们的心思可真是……现在某人已经娶了妻,难道她们还在妄想着什么?”冯慧中笑,“或许她们是想攀附宣王妃,得些什么好处吧。”云倾觉得她们很笨,“那也犯不上得罪于十八啊,于十八是好惹的么?”于雅猛气势汹汹,“桂小七,你什么意思啊?我很凶么,我很凶么?”呲牙咧嘴张牙舞爪,要往云倾身上扑。云倾想躲,却没躲过去,其余的人有帮云倾的,却也有帮于雅猛的,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宣王妃和沈景兰、沈景惠就被晾在一边了,没人爱搭理她们。宣王妃便有些讪讪的了,沈景兰更是恼羞成怒,大声道:“云姑娘,听说你有位堂姐,名叫云仪,对么?”于雅猛等人都知道云仪是谁,警觉起来。沈景兰说话声音很大,不少人都诧异的往这边看过来了。云倾暂时也不和小姐妹们打打闹闹了,拢拢头发,镇静的说道:“沈小姐真是博闻强记,心性甚好,连云仪也知道,也记得。”云倾这话隐隐含着讽刺之意,沈景兰哪里听不出来?血往上涌,脸色通红,声音更高了,“你这个堂姐是宣王府一个小小的侍妾,对么?”沈景惠还是很帮着自家姐妹的,掩口笑道:“堂姐,宣王小妾,真丢人呀。”宣王妃一直是生着气的,这时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意。云倾有云仪这样的堂姐当然丢人了,这还用说么?沈景兰越发来劲了,“宣王小妾,身份卑微,连给宣王妃洗脚也不够资格的,嘻嘻。”于雅猛大怒,“沈景兰,沈景惠,你俩说这话有意思么?不觉得很无聊?”沈景兰见于雅猛怒了,缩了缩脖子,“十八娘别生气,我不过是随意聊聊天罢了。”宣王妃却要护着沈景兰,笑吟吟的道:“表妹,景兰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何必生气呢?”沈景兰见宣王妃向着她说话,来劲了,“对啊,我又没有说假话,不过是实话实说啊。云仪确实是云倾的堂姐,云仪也确实是宣王府的小妾,有什么说不得的么?”“没什么说不得的。”云倾慢吞吞的道:“不过,既然宣王妃和沈小姐都提起这件事了,我倒有句话要请教请教了。”“何必这么客气?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有问你直接问好了。”沈景兰笑道。“我想请教沈小姐的是,你到底和宣王府有什么仇。”云倾盯着沈景兰,不紧不慢,“你既然见识这般广博,知道云仪是我的堂姐,那你想必也知道云仪是怎么死的吧?她和福建总督的儿子胡不竭一起死在深山之中,到底是如何死的,谁也没法确定。宣王府一个小妾和福建总督的儿子死在一起了,这事说来着实有几分尴尬,一般来说人们总是避免提起的,今天沈小姐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知是什么意思?是嫌宣王府丢人丢的还不够么?”“你……你胡说……”沈景兰没料到云倾毫不犹豫提着一大盆污水就朝她身上泼过来了,颇有些惊慌。沈景惠也有些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