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凌霄的是四中的校长,姓胡,四十出头的年纪,略微有些啤酒肚,黑色西装,在湖蓝斜纹领带的映衬下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待到听凌霄说出来意,他很爽快地一锤定音。“行,三年间你的一切费用全免,晚自习不用上,这个特权我给你,还有什么吗”“我早上可能要把弟弟带过来学校他们幼儿园都是八点半才能送过去,不过您放心,凌空很乖,绝对不会给大家造成麻烦”这种果决让凌霄微微有些诧异,来此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校长这种姿态让她见识到了自己成绩的分量,抿嘴想了想,不得不“得寸进尺”。凌空坐在她怀里,待听见幼儿园三个字后噌得就窜了起来,正磕在凌霄的下巴上,小孩儿的记性有时好有时坏,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却记得比谁都清。“凌小空”凌霄微微低头,小声威胁他。“姐姐,不去幼儿园”“好不去不去”凌霄略显尴尬,趁此跟校长解释,“我父母出事以后他一会儿都离不开我,我也实在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您看这样行不行等到时候我会找老师去坐最后一排,早上那两小时肯定不让他去影响别人”凌霄尽可能把自己弱势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对待有些人你强势不得,特别是有所请求的时候,太过咄咄逼人很可能会遭到别人的反感。“那好,我答应你。”胡校长稍稍考虑了一下,也不发表意见,像是在听着又像在想别的事情,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略作为难的答应下来。凌霄忙站起来鞠了一躬,透着欣喜的语气里无比恭敬,“谢谢校长。”相谈甚欢。他们能满足凌霄的条件,而凌霄拥有他们接受这些条件的价值,如是而已。毕竟一中只有一个,而其他的没有谁能忽视市状元这个头衔。既然凌霄肯来找他们,说明她已经去过一中,若是自己再将她放走,难保她没有去三中或二中的心思。待到凌空离开,胡余峰慢慢勾起嘴角,脸上很快便能看出笑意,若是不将她留下来,那才是最大的损失。她这样的选择,一中是没想到的吧她的录取通知书并没有寄往学校,凌霄自己把它拿了回来。现在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否则面对老班面对钢玉的校长又要做一遍解释,凌霄不是个怕麻烦的人,却也绝不会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办完一切事,两人回家把菜洗好,在住处附近继续摆摊,谁知刚出摊不久,便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嫂凌霄你”许是想起了她那天的话,骆诚一个嫂子叫到一半愣是给憋了回去,“你这是干嘛”“卖麻辣烫,来一份吗自己夹菜,我给你煮。”凌霄一边忙着一边把夹子和筐子递给他,心里想的却是,糟糕。谁知道这傻小子会不会说出去,易川这一阵子刚稳定下来,可不想再折腾出什么事让他觉得自己是逼不得已才跟他分的手。“可是,为什么要卖麻辣烫凌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拜托我能有什么事我老妈嫌我待在家碍事,赶出来让我找点儿活干,省的天天闷家里发霉对了成绩出来了吧,考的怎么样”“还行,我爸找了找人说是能上四中,我听说你这回是状元,恭喜你了凌霄,你不去看看哥吗你都不知道他这两天”“橙子,我们分手了我再说一遍。”凌霄沉下脸打断他,在听到四中这个词时顿时觉得憋屈的慌,怕什么来什么,这小子再忠犬点儿自个儿估计什么都瞒不住了。“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有什么事你不能原谅他哥这些天都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骆诚一听睁大了眼睛,再看向凌霄的眼神也再不那么友善了,“你自己说哥他哪点儿对不起你,那天我们把他从警局领回去他就一声不吭,关屋里谁也不见,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狠心”“行行行我狠心,到底要什么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啊,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可全指着它呢。”“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哥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有什么苦衷行,你行”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着实把骆诚气得不轻,对着她便把手里的塑料筐扔了过去,正砸在凌霄的肩上,把旁边正在挑菜等候的人吓了一大跳。凌霄垂下眼默不作声地把筐子拾起来,继续忙自己的,连看都没再看他。骆诚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狠狠一跺脚甩身离开,直到走过拐角才停下来,想了想很快拨通了易川的电话。“橙子,什么事”响了好几声里面才传出易川低低的说话声,单听声音到感觉不出什么不妥。“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易川躺在沙发上把遥控器扔在一边,想了想又拿起来,不停地换台,也不回答他,不知是听着还是没听。“我刚见到,凌霄了哥喂哥”骆诚瞪着被挂断的手机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让你手欠,让你多管闲事活该了吧你”他妈的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这是易川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电话,接着甩手便扔到一边,再次蹙眉。“易川让你换衣服怎么还没换快点儿,大家都等着呢”易川他妈从里屋走出来,妆容精致,显然是要出门的架势。“别郁闷了,你大伯不是说了么,内部的分数线都出来了,能上啧,说你呢,快点儿把电视关了,新闻有什么好看的,咱家请客别让亲戚们都等急了”“不去不行吗”易川这才支起头看她,话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不就是个破一中吗,有什么好庆祝的”“臭小子你再瞎说诶眼睛眼睛都贴电视上了”易川他妈见自家孩子一下子便睁开了眼,从沙发上跳下来便跑到了电视跟前,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手里拿着遥控下意识的一摁便把电视给他关了。“妈你干什么”易川不知道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电视上那对夫妇对着话筒滔滔不绝,那声音仿佛很遥远,却又仿佛近在眼前,他跑过去快速打开电视,可是却没有了,镜头转换,电视台又在采访另一位市状元和他的家属。“自从凌霄父母出车祸死了以后我们便收养了他们姐弟俩,平时督促她好好学习,遇到问题”死了以后她的父母。邯台市市状元,是凌霄没错,那上面的人也是她大伯和伯母没错,可是为什么合在一起,自己却听不懂了易川拿着遥控到处乱摁,想在别的台再找到本省的新闻联播,再确定一下,刚才确实是自己听错了。“易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妈妈站在一边看自家儿子发疯,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妈,你先等等,让我先想想妈,刚才电视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就是采访全省所有的市状元那段”易川一边摆手想稳住现在自己的心绪,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你先别急,咱状元不是凌霄吗到底出什么事了”“对,煊煊你儿媳妇”易川掏出手机,摁了两三次才把电话打出去。“橙子,你嫂子,在哪儿操说清楚,你在哪儿见得她”易川来不及解释什么,摔门而出。将近八点的大街上依旧沸腾而喧哗,今天没什么星星,月亮孤孤单单的挂在半空中,是一种近乎苍白的亮。凌霄关了好几天的机,电视台找不着她只得去采访她的家人和学校,拆迁公司也找不找她只得先转向别人,易川即便知道自己在哪儿估计也不会来找自己,这些凌霄虽想到了却也没有关心,但她仍忽视了这些全部加在一起的效果,比如说她的那些亲戚,会显摆些什么易川顺着街角找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像是被什么砸着了,心狠狠疼了一下。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整条街上满是氤氲热气,而凌霄站在她那辆推车后,一口大锅就在身前,蒸汽冒出来,她的头发顺着额湿溚溚的贴在脸上,凌空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她腿边,抱着把步枪昏昏欲睡。若是凌霄知道自己现在的造型会产生这般电视剧女主的效果,打死她也不会留在这儿让他看见。“想吃什么自己夹。”凌霄抬起的头转向一边,再次把东西递给他,语气仍仿佛陌生人一般。“凌霄,我有话跟你说”易川强忍住自己指尖的颤抖,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她一般平静。“那就等会儿,”凌霄放下手,从兜里拿出表看了看,“八点半了,再等我一个小时,你要没事的话跟彬彬先玩会儿,什么事等我收摊以后再说。”她需要一个小时来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跟他说。凌霄的回答让他把涌到自己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易川只得点点头,走过去把凌空抱在自己怀里。小孩儿被惊了一下子,睡意顿时跑了大半,看这人觉得眼熟却又好像不认识,哇得就哭了出来,挥着枪便在他怀里乱扑腾。“彬彬,别闹,这是哥哥,不是坏人。”凌霄头也不回,继续煮身前的东西。小孩儿听到这话才终于停了哭闹,挂着泪软软叫了声哥哥算作赔罪。“彬彬乖,叫姐夫”凌霄手一哆嗦,差点儿把夹子掉锅里,心里刚打好的稿子一下子就成了乱码。从说出分手已经过了快两个月,这期间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而现在他来找自己多半是因骆诚的电话,凌霄不敢保证自己父母去世的消息现在有没有被学校知道,若是不知道还好,但若已经知道了,依易川的心性要他再接受分手两个字,可就是真的难了九点刚过,凌霄就收起了摊子,是真的摆不下去了。半个小时不到,易川的电话来了不下十个,他连看都没看直接挂掉,最后干脆关了机,凌霄甚至估摸不出他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今天恐怕自己是真要伤他。凌空已经睡了,整个人伏在易川肩上,许是因为肩膀比凌霄宽很多,他这次睡得看起来异常安稳。易川一直保持了一个姿势,也不敢动,只得在边上看凌霄熟练地把东西一一收起,这才跟在她旁边一同往家走。“我们回去说,你开口之前把一切都想好了,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煊煊,你爸妈的事我都知道了”“回去说。”凌霄脚步不明显的稍稍一顿,继而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路上还没静下来,天太热,人们三三两两拿着扇子出来遛弯,两人拐了两条街才到了凌霄现在住的地方,易川站在门口,看着基本上是一片空白的屋子直皱眉。“进来吧,小区里正拆迁,我在这儿只租了一个月。”凌霄接过弟弟把小家伙轻放到床上,电扇给他打开,风从墙上折过去,这样不会吹得肚子疼。“我们去别的屋,你冷静下来了吗”“你要我怎么冷静煊煊,你以后遇到事能不能跟我说说,难道像你这样一个人带着弟弟在街边上卖麻辣烫就是解决的办法”“易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我是误会了”易川显得又有些激动,“你说分手我傻到以为这个那个,你自己遇到困难为什么不说伯父伯母死了又为什么瞒着我煊煊,难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靠不住”易川起身,慢慢把她抱进怀里,手臂很用力,凌霄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止不住的颤抖。胸膛很宽阔,心脏很用力,只是却不属于她罢了。凌霄从他怀里挣出来,待到把指尖的温暖散尽,这才站起来,从贴身的包里掏出四张房产证和一张银行卡,一张一张,慢慢在他眼前排开。aa2705221,,;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