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容棠颔首道,丞相是想让我去北境。
你对他而言,也只剩下这点用途了。萧世卿慵懒道,我已备好印有天子大印的通关文书,只要你同意,便有人以你的名义将文书送往京城的淮王府。再加上过去你与淮王的情谊,不难取得他们的信任。
容棠面沉似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我的。
他又不知道?
萧世卿不紧不慢道: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他。
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丞相。
说。
当初丞相留我一命,是因为皇上求情,还是因为丞相一早便想用我了?
萧世卿瞟了他一眼,两者皆不是。
那是
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因为萧世卿低低一笑,我不想他生我的气。
容棠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揪了起来,胸口隐隐发闷。大抵世上只有萧世卿这样的人物,能用一人,甚至是一族的生死去换天子一笑。
你可以慢慢考虑。萧世卿道,等你有了决定,无论是何决定,告诉院前守卫,他们会告诉你接下来该如何做。
萧世卿说完便走,容棠叫住他:丞相。
萧世卿止住步伐,何事?
既然皇上龙体不便,为何还要带他乘舟南下?
他坚持如此,我自然依着他。
容棠道:我若是你,这十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受颠沛之苦。
萧世卿转过身,十月?
容棠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的疑虑,心中一动,缓缓勾唇,原来,丞相大人还不知道此事。
萧世卿眉目凛冽,你要说便说,不必拐弯抹角。
容棠道:他不说有他的道理,旁人没有资格替他说。丞相慢走,恕我不远送了。
萧世卿片刻不多留。他虽有疑惑,也不会为此被人拿捏住。
不过,他越发可以肯定,小皇帝有事在瞒着他。而这件事,容棠说不定是知道的。
萧世卿一阵心浮气躁,回到行宫后直奔小皇帝的住处,第一句便是:皇上回来了么。
江德海道:皇上刚回来,小紧子正伺候皇上更衣呢。
萧世卿走进内室,赵栖的衣服差不多换好了,只差一根玉带。萧世卿低声道:退下,我来罢。
小紧子把玉带放到一旁,弯身退下。小皇帝对着铜镜,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身边的人换了都不知晓。
萧世卿从背后靠近他,宽大的掌心徐徐来到他的下颔,轻一抬起,弯身在他耳畔道:皇上在想何事?
赵栖吓了一跳,视线被迫落在面前的铜镜上。
镜子里,他和萧世卿一前一后地站着,他在前,萧世卿在后;萧世卿的手托着他的下巴,嘴唇离他的耳朵只有咫尺之遥。
赵栖回过神,道:哥哥竟然比朕高这么多吗?!
萧世卿笑了声,松开手在赵栖头上揉了一把,外面好玩么。
赵栖转过身道:不好玩,不及京城的一半。
萧世卿垂眸看着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赵栖回望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道:是不是。
萧世卿墨眉微扬,究竟是或不是?
赵栖单手挠头,朕想问哥哥一件事。
你问。
哥哥有没有,呃赵栖脸憋得通红,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有没有睡过朕。
萧世卿没听清赵栖的后半句,皱着眉问:什么?
赵栖鼓起勇气,正要大声重复刚才的问题,江德海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皇上,丞相,该用膳了。
不急,萧世卿道,皇上先把要说的话说完。
给龙蛋找爹这种事和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赵栖已经竭了,几乎是落荒而逃,朕饿了,还是先用膳吧!
萧世卿:
赵栖嘴上说着饿,吃饭的时候却胃口全无,筷子没动几下就称累了,要回房休息。
萧世卿由着他去,人一走,他便叫来了扶资。
命你去查的事情,有何线索。
扶资道:回丞相,这程伯言是太医院的晚生,师承太医院前院判张太医。皇上出巡前,曾因食欲不振,反胃恶心传过一次张太医。张太医说皇上是肠胃湿热,气虚血虚,还开了一个药方。可就在第二日,张太医告请丁忧,给皇上诊脉的人便换成了程太医。
萧世卿示意扶资继续说。
从那之后,程太医成了皇上唯一指定的太医,南巡时随圣驾左右。皇上每日所服汤药,均出自他手。
萧世卿道:张太医的药方和程伯言的药方,你可有拿到?
扶资道:张太医的方子从太医院调出档案便可知;而程太医,他从晒药,磨药,煎药,全是亲力亲为,药方就在他心中,无须写下。属下也是从他煎剩的药渣中才推算了药方。他掏出两张字条递给萧世卿,丞相请看。
萧世卿扫了两眼,有意思。
同样的病症,这一老一少两个太医给出的方子竟然截然不同。
属下问了大夫,张太医的药方,确实是肠胃湿热,气虚血虚的良方;而程太医的药方,大夫竟说他闻所未闻,实在不知作何用处。
萧世卿沉思片刻,道:派人去张太医的老家把人找到问清楚;程伯言的药方继续查。
扶资抱拳道:属下遵命。若丞相无其他的吩咐,属下便告退了。
萧世卿道:慢着。
丞相?
萧世卿犹豫一瞬,道:今日皇上出游都做了什么。
回丞相,皇上他
算了,别说了。
扶资:?
萧世卿:我答应过他,不再监视他。
那,属下告退?
等等。萧世卿道,你还是说吧。
扶资跟了萧世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杀伐果决的丞相大人纠结成这样,心情复杂道:皇上今日和贺小将军一同上了街,在露天的面摊上吃了一碗阳春面。期间似闹了什么不愉快,皇上还对贺小将军动了手,之后皇上心情一直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