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也有查过他们的消息,却一直没查到,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受了多少的苦……
珠艳跟贺喜一样震惊。她出生在勾栏院,其实小时候对自己的父亲并不在意,总以为跟勾栏院的其他孩子一样,她的父亲可能是来勾栏院的男人里的任何一个,直到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
她的母亲是被人卖进勾栏院的,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当时,要不是她的母亲懂的多,差点就保不住她,而之后的那些年,也是她母亲凭着自己的手艺,吃力地将她养大了。
正因为这样,岁数不大的时候,她甚至还盼着自己的父亲能突然出现将她救出去,可是她的母亲却一直告诉她,说她的父亲早就去世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贺喜激动的无以复加,但到底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看到珠艳脸上不解的表情以后,立刻就看向了骆寻瑶:“骆小姐,我想跟珠艳单独聊一聊。”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让骆小姐留下吧,她是我的恩人。”珠艳却突然开口,拉住了骆寻瑶。
在勾栏院那个地方,很多时候都是朝不保夕的,京城的勾栏院基本都有点背景,而对隐藏在幕后的那些人来说,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赚钱,因此随着她年纪大了不能赚钱了,日子也就越来越不好过,若是骆寻瑶没有让人将她赎出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恐怕没人知道。
贺喜一开始有些迟疑,很快却点了点头,对于一个早就以为自己会断子绝孙了的人来说,突然知道自己在这世间还有一丝血脉的心情,别人恐怕轻易不能理解。而他这时,他自然也完全不想拒绝自己的女儿的要求:“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你呢,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珠艳反问道,在她母亲的嘴里,她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而现在,她那个在母亲眼里学识渊博的父亲,竟然成了一个太监?
贺喜本名当然不叫贺喜,他曾是前朝世家大族贺家的旁支,虽然只是旁支,但他父亲学识极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三品大员,因此的他的生活也一直过得不错。
即便后来平朝狼烟四起,但对于生活在京城的人来说却也并无太大影响,甚至很多人依然歌舞升平,直到刘青越来越肆意妄为。
“我十二岁那年,贺家被抄家,我父亲就将我送到了温家,和你母亲温媛一起长大,我改名换姓,考取了功名又娶了你的母亲,本想报效朝廷,却不想被刘青知道了我的身份,当时朝廷的jūn_duì 已经节节败退,骆国公已经打到了京城,我本以为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太过过分,却没想到某个夜晚,突然就有士兵闯进温家,将我们所有人都抓了起来。”贺喜开口:“我被带进宫去施了阉刑,当时迷迷糊糊晕了很久,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骆国公就已经打进京城了。宫里的太监宫女,只要是不安分的,都被他们杀了,我安分的很,倒是留了下来,后来就开始伺候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一直伺候到了现在……当年有人告诉我我妻子已经被杀,我也不疑有他,没想到……”
三十年前,正是京城大乱的时候,而刘青在最后骆国公破城前,的确处死了一大批的人,要不是这样,后来骆国公打进京城,也不会被人夹道欢迎。
贺喜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当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珠艳,这些年你和你母亲住在哪里?我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贺喜虽然从别人嘴里得到了自己的妻子已经被杀的消息,但这些年也派人去找过温家人,更派人去找过各种胭脂水粉,奈何根本就没找到丝毫有用的消息。
珠艳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在勾栏院。”这样的事情,她一开始甚至不想说,但看到贺喜什么都说了,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若眼前的人真的介意,她也不会真当他是父亲。
☆、第92章
贺喜即便如今是皇子大臣都要巴结的存在,但同时却也是很多人都鄙夷的存在,毕竟,他是个不完整的人。而且这三十年,他跟在明德帝身边,从最初级别非常低的小太监做起,受过多少苦尝过多少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要时时刻刻揣摩着明德帝的心思,不敢有一刻放松,睡得比明德帝晚起的比明德帝早,适当的时候,还要扮个丑角引人发笑。
从一个文采斐然的大家公子到如今一个终日里对着明德帝点头哈腰的太监,单单心理上的不平,就足以让人怨天怨地恨不得毁了自己。
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这样的贺喜,对自己的妻女的遭遇,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
骆寻瑶识趣地告退了,一开始珠艳震惊之下想要有人陪着,但到了现在,他们fù_nǚ 两个,肯定还有许多不便让外人知道的话要说。
瘟疫在京城的上层其实引起的波澜不大,顶多也就是很多让很多女眷有机会到城外住了半个月而已,当然,很多人对此甚至还是不满的——城外的生活,哪里比得上城里的生活来的舒适?
因此瘟疫过后,京城立刻就恢复了原有的繁华,骆寻瑶的铺子,如今的生意反而比以前好了许多。
于是,在珠艳不在,而很多人都会来这里要求上妆或者请这里的女子上门帮忙上妆的情况下,人就有些不够用了,幸好,之前和陈芷一起被救下来的女子里面,有好几个都愿意做这份工作,于是在珠艳教过她们一些基础的本事以后,她们也就来到了铺子里帮忙,这才让客人们无需等待太久了。
不过,一间铺子里呆着这么多人,天气好或者是特殊的日子的时候还有不少女子会上门要求帮她们上妆,地方就显得太小了一些,也许,她应该再买个铺子,将首饰和胭脂水粉的铺子分开?
“小姐。”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给骆寻瑶端来了茶水,露出了有些羞怯的笑容,却已经不像刚从骆远的宅子里被救出来的时候一样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了。
骆寻瑶笑着像她询问铺子里的情况的时候,她也回答的井井有条的,明显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有时候,很多女人会过的那么惨,是因为她们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吧?骆寻瑶又坐了许久以后,珠艳才从里面出来,将她叫了进去。
珠艳一直都很重视自己的模样,离开勾栏院以后,更是每天都会仔细上妆,让自己的模样跟以前在勾栏院里的大不相同,不过现在,她的眼眶却红红的,脸上的脂粉也糊到了一起,看起来颇为狼狈。
不过,虽然妆容已经糊成了一团,她的心情却显然不错,一双眼睛也非常地亮:“小姐,谢谢。”她若是一直留在勾栏院,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在世,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贺喜平日里在明德帝身边总是露着笑脸,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骆小姐,多谢,若是骆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忙。”以前他一直自称老奴,现在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却不愿意这样自称。
“我还真有想要请贺伯伯帮忙的地方。”骆寻瑶笑了笑开口,反正迟早是要请贺喜帮忙的,在贺喜这样的人面前,拐弯抹角或者遮遮掩掩的反而令人不快,还不如直接说来的好。
“骆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贺喜问道,如今突然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就算骆寻瑶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愿意的。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在宫里呆着肯定照顾不了珠艳,既然这样,就必须要拜托骆寻瑶……若不是想要和骆寻瑶建立合作关系,他之前也不会让骆寻瑶知道他的身份。
“是这样的,听说四殿□边就要安排侍寝的宫女了……”
贺喜如今也已经看出来了,骆寻瑶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羞涩少女,所以一开始他还以为骆寻瑶会提出要让骆寻瑾或者骆成的官位动一动之类的要求,却没想到最后对方竟然会提到这件事:“骆小姐,这是陛下的决定,而且身为皇子,四殿□边肯定是会有人的。”
“贺伯伯,我也知道这点,所以,只希望贺伯伯能在选人的时候看顾着一点,”骆寻瑶开口,“我希望给殿下选的,是年纪小胆怯点的女孩子,最好贺伯伯还能暗示一下她们,说殿下喜欢羞涩一点的。”
贺喜若要阻止明德帝给自己的儿子挑两个身边的人,恐怕并不容易,但是想要做到骆寻瑶说的,却并不难,他当下就点了点头:“骆小姐,这绝对没有问题。”
“那就谢谢贺大人了。”骆寻瑶开口,后宫的宫女到三十岁才会被放出宫,她们出宫以后的生活却一般都不会太好过,所以大部分的宫女,都会想办法趁着还年轻的时候谋个出路,毕竟,只要被皇帝或者皇子看上了,以后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了,不仅如此,若是能生下孩子,就是一步登天都是可能的,因此,在宫里不愿意成为四皇子的枕边人的宫女恐怕没几个。
年纪大些的宫女,对男女之事恐怕非常了解,若是再胆大一些,肯定会想办法勾引齐文宇,即便齐文宇跟她说了不会碰她们,最后也不见得就能把持的住,即便他把持住了,他身边的人,也少不得就会牵线搭桥,而男人一旦尝了味道……
所以,真要选,还不如就选年纪小刚入宫、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又羞怯的女子,先不说以齐文宇的性格,恐怕不会对这样的女孩子感兴趣,即便最后他不得不宠幸对方,两个一点经验都没有还都不清楚男女之事的人,也不见得就能成事了。
那些刚到勾栏院十四五岁都没长成的女子,很多连孩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都不知道,而她们的第一次,大多也是无比痛苦的,基本上男人不用强或者不温柔地抚慰半天肯定不能破了她们的身子,而齐文宇,他既不是会用强的人,也不是知道用甜言蜜语哄得人连疼痛都不管的人。
而且,现在的齐文宇,估计连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的都不知道,到时候两眼一抹黑不说,身边还是个别人逼他要的娇娇怯怯不敢多动的女孩子,他又不是大皇子,哪知道要怎么享受?
至于可能会被拿来做教导的春|宫图,这种东西一向只能看个意境而已。
有了这样的想法,骆寻瑶倒是放心不少,然后就看着贺喜穿上斗篷从后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