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也去!弟弟跟着你一同去瞧一瞧!”胤禛跟在他的身后。
“……好。四弟, 帮三哥一个忙。”
“嗯?我知道了。”胤禛点点头,唤来苏培盛让他即刻赶到慈宁宫通知太皇太后这件事。
每个宫室甬道上站满了巡逻的侍卫,每一所宫门都紧紧关闭……走到钟粹宫前, 胤祉竟是进不去被数人拦了下来。
“万岁爷有令, 封禁后宫。三阿哥请回吧!”值班的领头侍卫直言道。
康熙有令封锁后宫?
胤祉呼吸在瞬间屏住,联系到钟粹宫宫人们被带走的消息,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难不成是额娘又出事了?
他嘴唇哆嗦, 目光定定落在钟粹宫的大门上, 眼见着就想要冲进去的模样让数名侍卫如临大敌,为首的领头侍卫见状不妙连忙轻声说:“三阿哥!荣贵妃娘娘无事,万岁爷已经派了人在里面伺候!”
胤祉微微一怔。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
“三哥!”胤禛忙上前拉住他:“走!先回上书房, 弟弟再使人询问一番——”
“不!我去找皇阿玛!”胤祉腾地转身,顾不得胤禛难看的面色,如席卷着一阵风一般朝着乾清宫狂奔而去!
胤禛没拦住他,只沉着脸回到上书房,心头的疑问逐渐变成了一块大石:“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打探未果的苏培盛简直是云里来雾里去,昨天晚上四阿哥得万岁爷允许留宿在钟粹宫,与三阿哥一同住了一晚,今儿个是直接到上书房读书,先前来人把三阿哥身边宫人带去他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胤祐左看看右看看。他一咬牙凑了过来附耳小声说话:“六哥……六哥没了!”
“……胤祚?”胤禛大惊失色,身体僵立在原处半响都没有动弹,随即他很快恢复理智:“……那这和钟粹宫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抓他们?”
胤祐摇摇头:“弟弟一早就被送到上书房来,这件事也是在路上听闻的。”
胤禛一咬牙,他急急离开上书房,只是目标不一致他急急赶去想要瞧一瞧胤祚最后一眼!
再感情不合,再关系不好,胤祚也是他的亲弟弟啊!
怎么能就这么没了?
还有……为什么会和三哥连上关系?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书房里乱糟糟的,而乾清宫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端坐在上方,康熙负手而立在御案前,而台下内务府掌议司郎中和光禄寺少卿吵成一团,险些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打起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急,要知道如今在乾清宫院子里堆满了从御花园湖中捞出来的花灯,按门分类被清点了个干干净净。
偏偏被捞上来把玩的那一盏花灯却没有任何的记录,内务府掌议司郎中和光禄寺少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承认这多出来的一盏不是库屋胜似库屋的花灯是由他们提供的。
那这一盏花灯怎么会混入其中,甚至还出现在御花园湖中呢?
康熙的一连串反问让这些内务府官员们哭丧着脸,绞尽脑汁想出各种理由试图安抚康熙的暴怒,只是康熙的怒火尚未平息,倒是听着一连串的传报声,三阿哥胤祉气势汹汹冲入乾清宫内。
“儿臣给皇阿玛,皇玛嬷。乌库玛嬷请安!”
“……胤祉,你怎么没去上书房上课,跑这里来做什么?”康熙微一皱眉,迅捷又舒展过来,侧首吩咐梁九功:“使人快把三阿哥送回上书房去!”
“皇阿玛!”胤祉脸色苍白,但比起前些日子的憔悴已经肉眼可见的浮现出精神气。他只觉得自己思绪从未如今清楚过,双目炯炯有神望向康熙:“胤祚含冤而死,这件事又和额娘扯上关系,儿臣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又能做什么?”康熙心中宽慰,亲自走到胤祉身边,拉着他的手叮嘱着:“你瞧瞧到现在瘦了多少?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朕定然会把你六弟的凶手揪住,还钟粹宫一个清白!”
“清白?”胤祉猛地皱眉:“这是何意?难不成皇阿玛真的觉得这件事和额娘有关?”
“不,朕当然没有怀疑——”康熙有些着急,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到最后只留下重重一声叹息。
“三阿哥!万岁爷瞒着您也是为了您好!”内务府总管海喇逊插嘴道。
胤祉的脸庞微微沉了下来,目光掠向海喇逊时眼眸内微微起了一丝波澜,接着又不着痕迹地掩去那一抹怀疑抬眸转向康熙:“皇阿玛,究竟出了什么事?”
能让荣贵妃要亲辨自己的清白?开什么玩笑!额娘昨天晚上才堪堪苏醒。
“海喇逊,你说吧。”
“是。”海喇逊应了声,转身面向胤祉:“三阿哥,经查证:三等公盖山府上有嬷嬷交代,荣贵妃之母在中元节前三日曾去法海寺,问主持求问如何招魂一事。”
顿了顿,海喇逊又补充道:“不止一人,有数人都可以作证,同时奴才已经派遣人员到法海寺寻找主持求证,定然不会冤枉三等公。”
“……什么?”胤祉骤然色变,下一秒又恢复正常:“……马佳氏哪里有这么大的手腕可以入宫操作,海喇逊大人过于高看了。”
这事儿,换成别的宫妃还真有可能能实现,不过换了主位昏迷的钟粹宫那就是难上加难。
“送一个花灯入宫是难,可是送一条荣贵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就容易了!”海喇逊叹道:“慎刑司如今已经找到送纸条入宫的宫人,对方也已承认。”
胤祉哑口无言,登时明白康熙的面色为何会如此难看,又会说出要还钟粹宫一个清白的话语。
“万岁爷,招了!”魏珠猫着腰匆匆而入,急急回答道。下一秒他抬起头望着立在一旁的胤祉顿时心惊胆战,连连垂下头。
胤祉面色微沉,瞧着魏珠的态度,只怕这消息是来者不善。
众人立马朝着魏珠望过去,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是大约都有些明白。胤祉心里一咯噔,想到匆匆来上书房寻他的以及被带走的钟粹宫宫人,心里有了个不祥的预感。
“钟粹宫小厨房的太监指认,这名传信宫女曾到过钟粹宫里,还与大宫女香芹和……”魏珠抬头偷偷看了眼胤祉,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三阿哥身边的陈嬷嬷一同私底下说了不少话,随后在钟粹宫后院做了好几盏花灯。”
“陈嬷嬷?香芹?”胤祉下意识的重复一遍,他下意识的摇头:“皇阿玛,香芹虽说是额娘贴身的大宫女,入宫起就陪伴在她的身旁。不过就儿臣所知,前几年就因为做事鲁莽的关系,额娘已是不常用,只做了贴身伺候的事情,一应常务均是香韵管理。至于香韵……”
胤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康熙。
可是康熙自己的人。
“还有陈嬷嬷……陈嬷嬷乃是额娘给儿臣的奶嬷嬷,不过吴嬷嬷做事更加周道,陈嬷嬷已退回到额娘身边伺候,她们两人都算不上最为得用的。”
“三阿哥不知。”海喇逊拱手道:“正因为不得用,她们才乐得做这件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阿哥,众所皆知荣贵妃娘娘此刻高烧不退,退烧之后又是一周未醒过。若是此刻谁能将荣贵妃唤醒,那定然是大功一件,只怕这位香芹宫女和这位陈嬷嬷,常年不受荣贵妃重视,进而想到这种花招联合宫外三等公夫人——”海喇逊侃侃而述,说出来的内容还引来不少人认同的点头。
“放肆!厌胜之术乃是无稽之谈,怎么能够和六弟之死连上关系?”胤祉大怒。
“三阿哥恕罪!奴才这只是说明罢了并未有诅咒之意!”海喇逊连连摆手:“要知道荣贵妃娘娘病情沉苛,若是有办法让荣贵妃娘娘从睡梦中苏醒,这样的奴才日后定然得用,奴才就是觉得!指不定是这两人擅作主张,想要借着机会拍马吹捧……”
“不可能!”胤祉油自不信的摇头。
“海喇逊,住嘴。”康熙淡淡一声呵斥,转头又看向一侧:“魏珠,再使人好好去审问陈嬷嬷和宫女香芹,她们做的是什么花灯,做了几盏放在哪里都要交代得清清楚楚才是!”
“喳!”魏珠应了声,又苦着脸匆匆离去。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手上捻着佛珠,刚想要开口又是一阵通报声传来,众人抬起头看向门外,来者竟然是皇贵妃。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皇贵妃怎么来了?”太皇太后先开口询问道。
“回禀太皇太后!这宫里出了事,臣妾没办法处置只能来寻万岁爷了!”
……又出事???
康熙与太皇太后对视一眼,只觉得满心疲倦:“什么事?”
“四阿哥去给六阿哥上香之后就前往永和宫探望德妃……只是”皇贵妃舔了舔唇,犹豫良久也没接着往下说。
“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点说?”
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尴尬的低语:“德妃说四阿哥认贼为母,乃是不孝之子,将四阿哥打出宫门外不得入内!”,,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康熙愣了愣, 下一秒他勃然大怒:“好一个德妃, 她哪里来的资格说胤禛!?”
“德妃竟然如此做?皇贵妃你确定?”孝庄被德妃的动作惊到了,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千真万确!太皇太后,臣妾不敢骗您啊!”皇贵妃惶恐不安的回道:“如今四阿哥还在永和宫门前跪着!”
“皇玛嬷,您不必为德妃找借口!”康熙一声冷哼,被这个消息气得直哆嗦不提心里更是愤慨万分。他回京城之前就已经打算将胤禛从德妃名下划出,只是国事繁忙加荣贵妃病重, 一时半会倒是忘记了这件事,如今看来……
康熙刚想下令吩咐宗人府去办,又想到六阿哥刚死若是此令一出德妃的脸皮子要被扯得一干二净, 憋着一口气冲着一旁的梁九功怒喝:“朕先前不是说了, 德妃伤心过度癔症发作, 将永和宫封宫严令进出!四阿哥怎么进去的?给朕立刻派人过去, 将四阿哥送回北五所,至于永和宫, 立刻封禁, 所有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出!”
“是, 是!”梁九功心里苦,面上不敢提不说还得摆出一副都是奴才过错的模样。
“万岁爷!”皇贵妃又巴巴开口:“四阿哥……四阿哥能不能到臣妾宫里……”
康熙微微一愣, 扫了皇贵妃一眼, 声音也是柔和不少:“朕知道了, 就让胤禛在承乾宫住上一晚。”
皇贵妃眼前微微一亮,倒是顾不得乾清宫里其他的事情,喜滋滋的谢了恩又匆匆离去。
等皇贵妃一走, 孝庄捻着佛珠的动作也逐渐停下:“皇帝,难不成你打算将胤禛再交给皇贵妃抚养吗?”
康熙愣了愣神,随即摇摇头:“朕早已有了安排,皇玛嬷放心吧!”
未等孝庄开口,康熙吩咐梁九功:“之前准备好的圣旨,等明日就公布。”
“万岁爷,是赫舍里妃的那一道?”
“对。”
“是。”
康熙和梁九功的对话,殿内诸人均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众人很快就再去将心神放回三等公盖山家眷勾结宫内此事上。
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以及一众官员都认定是三等公盖山家眷所为,只是胤祉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解释。一群人在下面激烈的辩驳许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勉强停下争执,纷纷抬头将目光集中在康熙身上。
海喇逊高喊:“奴才请万岁爷明见!”
胤祉就说:“儿臣请皇阿玛明断!”
两人的目光简直在空气中都可以噼里啪啦的打起闪电来,昂足了劲道想要和对方比个高下。
“梁九功。”
“奴才在。”
“吩咐人,将涉案人等带到殿上,朕要亲自审问!”
“喳!”
有了康熙一番话,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几名太监、宫女和嬷嬷就被拖到乾清宫前院里——没按康熙所说拖到殿内,那是因为上了一番刑法之后,几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目睹。
胤祉跟在康熙的身后走到后院中,他的目光率先落在香芹身上。犹记得自己当年回宫时香芹的亲热温和,却没有想到如今会变成这般的局面。
香芹的双手血肉模糊,身体上更是无处不挂着血痕。她被两位太监又狠又重的摔落在地,头猛地砸在地上立刻划破两道伤痕,却强撑身体努力探起头。
胤祉瞳孔微微一缩,香芹的脸是直视着他,面对着他。
仿佛见到三阿哥的一瞬间让她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眼中是万般的希望。她嘴巴开开合合,胤祉听不到声音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扶,几名内务府管事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三阿哥,这里可都是脏污之人!”
胤祉停住脚,目光却没有挪开依然直直看向香芹。
我,没,有……没,有……背,叛!
胤祉脊背上冒出一阵冷汗,香芹做出的口型组成了一段话出现在眼前,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站在香芹身后的太监手上用力,重重的将她的头抵在地上。
一滩鲜血从她的头部下渗出,香芹发出细碎的,犹如困兽挣扎的呜咽声,手脚抽动两下就没了动静。
“住手!”胤祉上前一步冷喝道,冰冷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登时让那几名太监微微瑟缩,下意识放松了手上的动作。
顾不得他们,胤祉随即转过头怒视海喇逊:“海喇逊大人!你们这样子,本阿哥要怀疑你们都是用严刑逼供出来的,证据在何处?”
“三阿哥慎言!奴才如此肯定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海喇逊嗤笑一声,拱手向康熙说道:“万岁爷,奴才有物证!!”
“抬上来。”
“抬上来!!”
只见海喇逊一声令下,四五名内务府太监匆匆从外面走来,他们手上分别捧着三四个形似的花灯,按着顺序摆放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