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休息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别说瞧着双腿打颤,勉强吊在后头的胤禛,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张北,你上去瞧一瞧,看看四周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等你。”
张北没吱声,眼睛盯着陈养秋,满脸上下明摆着写着我不相信她几个大字。
那也是。
弱鸡一号胤祉和弱鸡二号胤禛,要是落在陈养秋手里,那还真成了随意拿捏的对象。
陈养秋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她纵身而起,轻盈快速的在树枝上跳跃,转瞬间就瞧不到之后的踪迹。
等她一走,胤祉便瞪了张北一眼:“也不必如此担心。”
“主子,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这董鄂氏……陈养秋是被白莲教一手养大,哪里会对咱们几人真心实意?”
“三哥,我觉得也是。”胤禛向来讨厌这种有东西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在此刻极为认同张北的意见。他板着脸唇角向下,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厉色:“弟弟觉得,还是应该斩草除根!”
胤祉摇摇头:“我觉得她本性不坏,只是被白莲教所蒙蔽了。再说这天底下对大清不满的何止一人两人,难不成都杀了?依我看,倒不如讲讲清楚她被拐卖一事——”
“三哥!难不成你还想让她认亲?”
胤禛差点被胤祉的神操作气笑了:“你可别忘了,皇阿玛可是亲口对着乌库玛嬷说的,就当这董鄂氏之女死了算了!”
他眼中厉芒一闪,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在,一个白莲教的孽障,也只会给董鄂氏加罪!”
旁边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人同时停下对话,齐齐的朝那边瞧去。胤祉心里一咯噔,使了个眼色示意张北去瞧一瞧——不过老实说,他心里还颇有点希望真的是陈养秋躲在里头听到这事儿。
索性就可以掀开来好好说一说。
只可惜张北速度极快的窜入草丛,半响却是拎着一只兔子走出来,沉默的摇摇头。
见状,胤祉眼里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失望。
陈养秋心乱如麻。
她下意识的躲好,屏息沉气——这一招是陈老七交给她的,据说是独门活。果然无疑比她高一丈的张北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等张北一走她连忙跑到远处找了个角落里直愣愣的发呆。
依这三个鞑子……的意思,她居然是官家的千金小姐?
陈养秋心里是说不上的滋味,甚至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是,自己竟然有一丁点雀跃……
等等等等等!
陈养秋拼命摇头将自己的念头甩开,没没多久她又开始发呆
她眼眸低垂,对于他们说的话自己老实说还真有一分相信……
原因在于:其一,明明先苏醒的那个三阿哥,竟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其二,另外两人瞧着自己的眼神古怪,频频不愿意和自己对视。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陈养秋曾在养父醉后听他随口说起她是从京城一户武官家抱出来的。虽然转头醒了,养父养母就说是喝醉了胡乱说的,但在懵懂无知的她心中却是忍不住藏了个小小的疑问。
平日她将这个念头藏到深处,可现在伴随着其他的想法,一些细节却是一个劲的拱出来——比如其他兄长对自己格外严苛冷漠的态度。即便是白莲教其他教徒的养子养女,也从未有如同她这般三四岁便开始训练,五岁便亲自做任务的。
现在想来……这一切伴随着三人的话语一同在自己脑海内盘旋,让陈养秋心神大震。
“……这可怎么办?”陈养秋站在一棵大树上,后背靠着树枝望着天空发着呆。
猛地,她身体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敏锐地发现,在远远的山坡上有一缕炊烟正在缓缓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又有事在外面,但是实在是越欠越多,我尽量在手机上码字qaq...
至于前面欠着的两章,等周四换榜之后再补。
***
屠城,历朝历代其实都有...真是大和小的区别。
大家有兴趣可以搜一下,唉,越了解越明白战争真是太恐怖了,倒霉的都是老百姓。
这两章挺沉重的,不过白莲教的剧情还是必须要走一走的(ps.这个已经是二改的版本大家都觉得憋屈的话……第一版你们肯定会打死我23333),,
第九十章 【南巡篇】
另一边。
大半个淮安城如今都被淹没在洪水中, 水尚未完全退下,深一些的地方还能彻底淹过一个成年人的头顶。
陈旧破败的房屋早已在这场大难中倾覆, 不少幸免于难的民众躲在墙上绝望的望着被冲得一塌糊涂的家园, 大多数甚至连哭泣都发不出一声。
官兵们划着一条条小舟在城里穿梭着,主要任务是将围困的百姓送出淮安城。等围困的百姓救助完毕,他们的目标才转向漂浮着的尸首。
而在淮安城外的半山腰处,已经搭起了一大片的简易帐篷,淮安城和附近的难民们就被安排在其中。而再往上则是一片军营用的厚实大帐,数以百计的帐篷环绕着位于中心的皇帐, 不断有大臣、侍卫们在其中穿插进出。
等这一波的大臣离开, 康熙闭上眼睛, 疲惫地深深靠在了椅背里。坐在一侧的荣妃见状站起身, 走近康熙半弯下腰,抬手按上康熙的太阳穴, 一边细细揉着一边边低声问了句:“万岁爷,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康熙安抚地拍拍荣妃的手:“这黄河溃堤的事情如此严重,朕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多亏有你在, 倒是让朕能稍稍松快一会。”
“臣妾无用, 也只能在这里帮上万岁爷一些微不足道的忙了。”荣妃自嘲着。
“朕倒是觉得你帮上大忙。”康熙含笑说着话:“瞧着时间, 四名阿哥也应该要到了,胤禛年幼又没有母妃跟上, 荣妃到时候可要多照看一分。”
“臣妾明白。四阿哥和胤祉感情深厚,自小一块儿长大,胤祉有的臣妾何曾少了四阿哥的?”
“朕哪里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康熙笑着, 又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几句,一时间帐篷里的气氛稍稍松懈,就连垂首伺候的宫人们也松了口气。
问题是这般的好气氛没有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名满头大汗的御前侍卫未经通传便急急步入皇帐:“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荣妃急急掩面躲在屏风后,康熙微微咳嗽一声:“说。”
侍卫单膝跪地,声音微见一丝颤抖:“索额图大人携太子殿下的车驾来了!”
“好——吩咐下去,让他们四个准备妥善,尤其是三阿哥和四阿哥早些带到朕这里来。”康熙松了口气,含笑吩咐着。
只是让康熙所料未及的是,这一个问题换来的是侍卫的不发一言。
康熙心里一咯噔,顿时站起身目光定定望着那名侍卫:“阿哥们出了什么事?”
“回禀万岁爷……太子殿下和大阿哥的车驾已经到了……”侍卫嘴唇蠕动,接下来的话竟是不敢说出口。
躲在屏风后的荣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目光殷勤的望着帘子处,只希望平时那个不断闹腾的皮猴,这一回就如同是在开玩笑一般突然出现在门外。
她的手上不断揉搓着一串儿佛珠,心中暗暗保佑胤祉要平安无事。
“说!三阿哥和四阿哥人呢?”
“回禀万岁爷。……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车驾和前面的车驾失联——索额图大人正在全力搜寻!”
“什么?”康熙不可置信。
侍卫沉默的垂首。
皇帐内如今是一片静寂,气氛十足压抑,所有的宫人都尽可能的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引火烧身。
偏偏这种时候,荣妃只觉得手上一松,那一颗颗的佛珠竞相落在地上,红线居然在此刻突然断了!她的胸口一阵阵的抽疼,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变黑,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香韵不敢发声,她嘴唇开开合合,忙伸手扶住几乎瘫软的荣妃艰难的立着。
而在外间。康熙更是焦躁不安,要知道虽然他们一行人及时撤离淮安城,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白莲教徒竟然会如此嚣张乃至于疯狂,竟然在发现他们有撤离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将堤坝炸了个大洞!
别说是淮安城受灾严重,光是建造堤坝的工人们都迫不及防,足有近半数被咆哮着的黄河冲走!现在四处传来的灾情报告让康熙心中的怒意越来越旺盛——偏偏在这种时候……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两名阿哥,康熙转瞬之间就暴怒了!
“好!好一个索额图!朕让他照看几名阿哥他在照看什么——?”
他猛地一脚揣在椅子上,双目赤红盯着侍卫:“传朕的旨意,若是见不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好好的回来!让他拿头来见朕!”
“喳!”侍卫浑身一颤,垂首应是。随后才倒退几步匆匆离开皇帐。
“皇上……”荣妃面色苍白,掉落满地的佛珠发出一声声响,每一下都似乎砸在她的心口上。
“朕保证,不会有事的。”
康熙搂过荣妃,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一字一句肯定的说道:“朕绝对会让他们平安归来的。”
“臣妾相信。”
荣妃的手指苍白,无力的颤抖着,她死死抠住康熙的后背,即便指尖划破衣裳也不知道。康熙察觉到荣妃的恐惧和胆怯,他叹了叹气,越发拥抱得紧了。
可是埋在山脚处那数以千计的尸体,却在不停的告诉康熙一件事。
也许……这一回……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勉强控制住全身的震颤,头微微抬起让眼泪在眼眶中回荡。
所有的怒意都集中在一处,一人的身上。
那就是——索额图!
得到消息的索额图,在这一瞬间仿佛就老了十岁。
面对太子和大阿哥的疑问,索额图还不敢将这事说出来。他强撑着笑容将太子和大阿哥送去休息,随后才跟着面无人色的侍卫匆匆赶去营帐后方的空地上。
空地上,摆着被侍卫们寻到的:车夫一名,侍卫一名和马车残骸一辆。
让人庆幸的是,寻找到的尸体中如今还没有发现三阿哥和四阿哥。
但让人绝望的是,连康熙精挑细选出来的御前侍卫也被这洪水席卷身亡,那两名小阿哥又有何存活的机会?
想到这里,索额图全身力气均无,颓然地倒退数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齐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扶住他:“阿玛!镇定点阿玛!三阿哥和四阿哥定然不会有事的。”
在这里的,都是赫舍里家族的族人或是亲信。闻言诸人也都是齐齐上前一步:“是啊!索额图大人!这尚未找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索额图脸侧过一边,将面上的黯然神伤勉强藏好。他摆摆手,无力的垂下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下去的!本官现在去,这就去将这件事亲自告诉皇上。”
“阿玛!万万不可啊!”
格尔芬惊慌失措,连忙使人拦住索额图:“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这一去凶多吉少!咱们再派人去周边寻找一番?阿哥们身边不是有个名叫张北的伴读,他本事极好指不定洪水中能保下两位阿哥!”
“让开!”索额图自嘲着:“本事再好,哪里能比得过老天爷?”
“阿玛!”
“大人——!”
身后诸多人焦急的呐喊着。
索额图听到了身后一阵阵的步伐声,他举起右手背对着诸人:“停下吧。”
“大人!”
“停下!你们若是还当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老师,你们的魁首就停下。”
诸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一人之事一人当,这事儿是本官做错了!一切后果也只能让本官亲自来扛!”索额图淡淡开口。
他明白,三阿哥和四阿哥死了,那他这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太子的份上,给赫舍里家留一条后路,能到太子上位,他的儿子们也能重新起复。
索额图再也没有犹豫,迈着大步走入皇帐。
望着索额图的身影,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相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朝着太子的御帐狂奔而去!
康熙怎么都想不到索额图会说这一番话。
他满面怒容,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怒火仿佛随时都会从眼中喷出来。康熙死死地掐住索额图的双肩,颤声询问:“说!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三阿哥四阿哥没有跟出淮安城,奴才等人如今只找到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以及同行的车夫和侍卫,但是至今还未询问两位阿哥的踪迹!”索额图面色沉寂,说话声音极其微弱。
“胤祉!”一边的荣妃尖叫一声,她面无人色身体猛地往后倒在香韵的怀中。
可康熙现在却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他直愣在远处,满脸颓然地连连倒退数步,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疼痛,最后竟是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万岁爷!”
顾问行和梁久功几乎同时惊呼着扑上前去,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快!快!快宣太医啊!”
听见响动,被格尔芬两人拉扯到营帐外的胤礽,以及闻讯赶来的胤禔忍不住相视一眼,随后齐齐向前迈出一步。他们不顾帐外侍卫们的阻止,毫不犹豫的掀帘而入。
可刚走进去,地上的一滩鲜血就刺痛了两名阿哥的眼睛。两人同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微微抬头目光转移到康熙身上,骤然间他们瞳孔紧缩惊呼出声:“皇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