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小琪被大雨浇的措手不及,忙拔腿往回跑。
屋里的蜡烛因为受了潮,点了半天也没点起来。
小琪觉得委屈,趴在那便一边努力点着蜡烛一边小声呜咽起来。
屋子里非常黑,一点都看不清。
这时候,门外似乎响起来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小琪心中马上燃起了希望,她擦擦眼泪,赶紧迎过去。
“今夜雨大,路不好走,老身来迟了,望娘娘恕罪。”接生婆打着灯笼,脱掉湿漉漉的蓑衣,慢慢踏进来。
屋内瞬间因为这小小的灯笼而明亮了起来。
琳昭仪求助似的向门口的接生婆望去,气若游丝地说道:
“婆婆,我,我可能要……生……”
话说一半,瞬时打住。
霎时间,恐惧袭来,就像是当头一棒,打的她浑身动弹不得。
接生婆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脸。
说巧不巧的,闪电亮起,将这间破旧冷清的小屋渲染的如同白昼。
琳昭仪看清了那人的脸,看清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你是……”琳昭仪捏紧被角,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
那女人缓缓脱下斗篷,抬手整理着自己绾的精致的盘发:
“妹妹,好久不见。”
琳昭仪害怕的整个人都缩进角落里,双手抖个不停如同筛糠般。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接生婆阴恻恻地笑了笑:“淑妃娘娘特意来看望您,还不赶紧下来迎接,躺在那里成何体统。”
小琪见状,忙跑过去,挡在琳昭仪面前:
“我们娘娘怀有身孕,有权不跪!”
话音刚落,小琪脸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熹淑妃依然在笑,而且笑得非常温柔:“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和本宫大呼小叫。”
小琪咬紧下唇,不敢再说话。
熹淑妃瞥了那接生婆一眼:“还愣着干嘛,不赶紧帮琳昭仪接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担当得起?”
那接生婆听了,立马狗腿跑上前,一把按住琳昭仪的手。
琳昭仪怕的几乎陷入癫狂,她一个劲儿摇头,大力挣扎着:“我不生,我不要你帮我接生!”
熹淑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摆弄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毕竟你腹中怀的是龙种,皇室子嗣岂是你说不生那就不生的?”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琳昭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已经将我害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熹淑妃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是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
“得罪?你是没得罪我,但这后宫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得宠又怎样,我照样可以把你弄进冷宫,让你永远都威胁不到我的地位。”
说着,她凤眼一瞪,眼神中写满了狠厉:“她德妃就算这次生儿子又怎样,我也照样能让她死。”
琳昭仪望着她,瞳孔震颤,忽然间,她只觉腹部一阵剧痛,便不可抑制地弯下了腰。
那接生婆见状便上前绑住琳昭仪的手,强行分开她的双腿。
琳昭仪还在那边戚戚喊着“不要你给我接生”,但痛感袭来,一波一波侵袭了大脑,以至于她的意识都开始渐渐变模糊。
——————————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昭阳宫。
皇帝正在书房心烦意乱地翻着卷宗,接着就见一小太监满面喜色地过来禀报:
“皇上,德妃娘娘生了!”
皇帝一听,忙放下笔:“男孩还是女孩。”
“回皇上,是位小皇子,且mǔ_zǐ 平安!”
皇帝微微松一口气,立马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朕过去看看她。”
这时候,小太监又喊住皇上:
“皇上,那个……琳昭仪也生了。”
皇帝手指颤了下,微微抬眼:“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皇上,是位小公主……”
“朕知道了。”简单的四个字,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失望。
当余鹤感到昭阳宫的时候,恰好碰见几个婆子抱着什么东西做贼一般进了德妃的寝宫,他好奇,忙上前,却被门口两个小丫鬟拦住。
“做什么。”小丫鬟语气不怎么好地问道。
“哦我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小厮,是殿下派我过来看看娘娘的情况。”
“娘娘刚生产完,不便见人。”小丫鬟满脸戾气,看得余鹤心生不爽。
“娘娘凤体可还好?”余鹤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mǔ_zǐ 平安。”
余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mǔ_zǐ 平安就好了。
不过这熹淑妃竟然破天荒的没来搞事情?这不像她啊,还是说她在密谋其他的,总之余鹤就是觉得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收手。
在得到德妃“mǔ_zǐ 平安”的喜讯后,余鹤也觉得这地方不宜久留,打算先回长清宫。
刚走没两步,迎面走来两个白胖胖的宫女,她俩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着。
余鹤路过她们身边时特意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她们到底在议论什么。
“听说琳昭仪在锦荣阁后面也生了,但是是个女儿,这下,她肯定再无出头之日了。”其中一个侍女惋惜地说道。
“之前过去瞧过的太医不都说琳昭仪铁定生男孩么。”另一个侍女不解问道。
“诶这种事也说不准的嘛,我是听路过的姐妹说的,说锦荣阁后面那个偏院就像鬼屋一样,琳昭仪一直在里边惨叫,喊着什么‘还给我’,但喊了一阵儿就没动静了。”
余鹤回头望着那两个侍女,不禁背后一阵发凉。
“还给她什么呢?”另一个侍女天真地问道。
“谁知道呢,兴许是在那种地方关的太久了,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吧。”
余鹤听着这段对话,始终觉得是哪里很奇怪。
他仔细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
尽管听侍女的描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余鹤还是决定要去锦荣阁后面的偏院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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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废位太子(16)
冷宫这种地方因为关过太多妃子, 冤案惨案也时有发生,特别是这座自百年前便流传下来的宫殿, 更是数不清的妃子在这里孤度余生, 哀哀老去。
因此时间一长, 即使是夏天,锦荣阁附近也是一片潮凉,就像是永远照不到太阳。
确实就像那两个小宫女说得一样,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和鬼屋没差,到处都是比人还高的杂草,爬山虎大片大片蜿蜒交纵,将这里遮的严严实实, 远远望去就像是西方神话中吸血鬼的古堡,到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春节过后, 这两天开始回暖,可这锦荣阁还是处处透着一股刺骨寒意。
余鹤踏过那长满湿滑苔藓的地砖, 紧紧抱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锦荣阁走去。
雨势小了一点,雷声也渐渐滚远。
风声不止,听起来像是女人哀怨的哭声,一声一声刺激着余鹤脆弱的大脑皮层。
锦荣阁后面那处偏院的门虚掩着,余鹤悄悄走过去, 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原来那哀怨的哭声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余鹤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门。
但许久都没人回应。
哭声还在继续, 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是那种夹杂着委屈痛苦以及怨恨的腔调,其中还偶尔穿插进几丝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余鹤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还算礼貌地喊了声:“娘娘,奴才进来了——”
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余鹤推开那扇烂木门,随着难听的“嘎吱”一身,接着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血腥味。
余鹤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接着极其微弱的烛光往里望去。
“啊,娘娘!”他惊叫一声,忙放下手中的灯笼跑过去。
旁边躺了个小丫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脑门还在汩汩流血,她紧靠在床边,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条粉色的绸缎布料。
而旁边趴在榻上正扶着床边痛哭的正是琳昭仪,而琳昭仪身旁则躺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婴儿,浑身青紫,身上全是一块一块的胎膜,哭得也没什么力气。
余鹤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也是琳昭仪临盆的日子,刚好和德妃凑一天,真是巧了。
而琳昭仪趴在那,被单已被鲜血浸透,都泡的发涨,她整个人几近虚脱,在那里只剩喘气的份儿。
余鹤站在一边搓着手,想去扶,觉得不好,不扶,也不好。
他干脆先把那小丫鬟扶起来,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活着,只是昏迷了,于是便将她拖到一边的椅子上将她放好,接着返回去查看琳昭仪的情况。
“还给我……”阒寂中,又听琳昭仪气若游丝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给您什么?”余鹤问道。
琳昭仪缓缓抬头,望着床边那条粉色的绸缎布料,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抓住。
她怜爱地将那截绸缎捂在怀中,脸上却是痛苦的表情:
“我的儿子,还给我……”
说着,她紧紧攥住那截绸缎,趴在床边,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余鹤诧异往旁边那小婴儿身上看了眼,发现是个女孩,忙道:“娘娘您是不是记错了,您的孩子在这儿呢,是个可爱的小公主。”
“不是!”琳昭仪哀哀哭道。
她似乎非常痛苦,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这会儿冷得直发抖,她无力地拍打着床沿,摇着头:“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儿子被熹淑妃,带走了……”
说着,她无助地埋下头,眼泪在被单上渍成深色的痕迹:“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儿子都抢走……”
余鹤看着她那个样子,只觉得火气蹭蹭往上窜。
又是熹淑妃,又是她!
妈的。
“那这个孩子是谁的。”余鹤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询问,生怕吓到琳昭仪。
琳昭仪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露出袖口的手腕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勒痕,甚至于,刚才她一直攥着手余鹤都没发现,她的十个指甲已经全部被连根拔掉,血流如注,但她似乎根本顾不得这些,想的只有自己被带走的儿子。
恍然间,余鹤忽然想起方才去昭阳宫时看到的那几个鬼鬼祟祟抱着什么东西的接生婆,这么一想,难道是……
德妃拿自己的亲生女儿换走了琳昭仪的儿子?!
而且,琳昭仪说,刚才熹淑妃也来过,那这样看来,他们两人似乎是一伙的?
以前还觉得德妃是个好人来着,不成想,根本一丘之貉。
之前有所耳闻,说屏婉容生了女儿后就轮到琳昭仪得宠了,而且她还是圣母皇太后的远房外甥女,公众日子应当是能过的滋润惬意的,结果,看看她这副惨样,余鹤是真的很赞同那句话:
能在后宫活下去,只有心计。
任是琳昭仪娘家再厉害,可她还是被陷害沦落到这般田地。
看她紧攥双手凄凄伏于床边的模样,余鹤是真的当时就起了恻隐之心。
他忙跑到一边拉起那个还在昏厥的小丫鬟,掐着她的人中将她弄醒。
小丫头看起来是个忠心护主的,一醒过来就嚷着要找她家主子。
余鹤本以为那个奸妃最多就是把人家孩子抢走了罢了,结果小丫鬟哭哭啼啼一通哭诉,余鹤才听明白——
刚才熹淑妃找了个接生婆过来,琳昭仪因惧于她们又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便死活不从,结果被两人合伙按在床上,绑住双手,折磨她让她生,但她就是一直憋着不生。
于是熹淑妃干脆上刑具拔了她十片指甲,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切肤之痛,一个,没忍住,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
生下来后,熹淑妃看到是男孩便马上命令接生婆将孩子抱走,琳昭仪想去抢回来,奈何浑身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她抱走。
而且不大一会儿,还抱回了这个女婴给她。
“我自认无愧于皇室,无愧于任何人,为何还是要这样对我……”琳昭仪使劲抓着刚才裹住儿子的那截布条,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
余鹤看着,摇了摇头,然后吩咐小琪先把琳昭仪扶起来,安置下那个女婴,然后替她烧水准备干净衣服。
琳昭仪紧咬牙关,攥紧的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思忖万千,余鹤最终是说了这么一句。
琳昭仪听到这句话,立马抬头望向余鹤。
她只记得这个小太监是在皇帝寿辰上出尽风头的那个小太监,不知他品性如何,甚至无暇考虑他是不是也和熹淑妃串通好了的,只是当这个希望的救命稻草出现时,自己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接着,余鹤就看见琳昭仪颠颠从床上爬下来,似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接着缓缓磕了一个头。
她抬起头,泪水沾湿了脸庞。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只要我儿子,只要把我儿子找回来,要我住一辈子冷宫或者是……削了位送出宫做一个普通人,我都愿意。”
说着,她又磕了一个头。
余鹤却猛然抓住她,似是不解地问道:
“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凭什么不要。”
听到这话,琳昭仪明显一愣,接着她慢慢抬头,双目含泪,紧紧盯着余鹤。
是啊,这些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凭什么不要,凭什么拱手相送便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