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妃子,熹淑妃和德妃,都是后宫比较受宠的妃子,但因德妃生了茗敏公主后地位有所下降,皇帝也不爱往这边跑了,正卯足了劲儿要给皇帝生儿子。
她现在腹中已经有了九个月身孕,小腹高高隆起,整个人略显福态,皮肤水光滑嫩,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我瞧着,妹妹最近状态不错,脸蛋儿光滑白嫩。”说着,熹淑妃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德妃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着痕迹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我怀茗敏的时候也是这样。”
“是么。”熹淑妃放下茶杯,“我倒是听人说,如果怀的是女儿,孕期皮肤就会变得特别水嫩,如若是男孩,则相反。”
一听这话,做梦都想给皇帝生儿子的德妃脸色巨变,几乎是铁青铁青的毫无人色。
“这种事,也说不准的吧。”她马上平复好情绪,强颜欢笑道,但拿茶杯时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我当时怀若安的时候便是,皮肤蜡黄,还会生一些小疙瘩。”熹淑妃说话的语气以及那过于夸张的表情令德妃感觉像是在讲鬼故事。
但正是这过于夸张的语气动作令德妃对于她的话深信不疑。
德妃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宫中除了生下太子又可爱讨人的瑜贵妃外,听说有个婉容身份上来的昭仪正大势得宠,皇后又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根本压不住这偌大后宫,攀比成风,明争暗斗便是现在这后宫的代名词。
而那个正得宠的琳昭仪,听闻皇帝允诺过,只要她为皇室诞下皇子,就封她为宸妃。
“瑜贵妃能坐到贵妃一位,那是因为她会生儿子,又会讨男人欢心,这一点咱们比不得,但现在,区区一个美人出身的贱婢,都妄想和咱们平起平坐,妹妹,你可甘心?”
熹淑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那么点诱惑性的意味,仿佛一个尽心尽责的老师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一个迷茫的学生。
“那,那也是她有本事吧。”
德妃向来就不是个爱争的性子,她留住皇帝的手段很简单,不是踩着别人尸体靠陷害别人往上爬,就一点,加强自身素养,努力让自己变得完美,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话不是这么说,论相貌才情,那个琳昭仪都差了妹妹一大截,其实原本妹妹大可不必将她放在眼里,只是……”说到这儿,熹淑妃还故意开始卖起关子。
“只是什么。”德妃焦急问道。
“只是你也知道,她同妹妹一般,有了九个月的身孕,我偶然得知,你们两个临盆日子差不多,且有那多嘴的,说瞧着她肚子浑厚圆润,都说一定是个儿子呢。”
德妃怔了怔,接着猛地抬头看过去。
熹淑妃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到好似在叙述一件类似于今晚吃什么这般稀松平常的小事。
“她要是真生个儿子,宸妃的头衔一赐,本就得宠,这下岂不是要我们独守空房,孤独终老。”
这倒是,恐怕没有几个女人愿意独守空房吧。
“那,姐姐,我该怎么办呢。”
沉默良久,经过熹淑妃的循循善诱,德妃终于问到了点上。
熹淑妃望着拿茶杯中浮起的茶叶,似乎是在斟酌这个问题。
终于,她笑了笑:“这办法说来也简单,就看妹妹愿不愿意。”
说罢,她还抬头示意性地看了眼身边围着的那几个小丫鬟。
德妃立马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侍女们一走,德妃马上凑上前去,尽管极力在掩饰,但眼神中的期盼之色还是被熹淑妃读去了三分。
“妹妹有听说过,狸猫换太子么?”
此话一出,德妃立马坐直了身子,纤细的手指暗暗攥紧了手绢。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明显了,别人都说琳昭仪这次一定能生儿子,如果自己也生了儿子还好,倘若还是个女孩,那唯一的办法就是——
偷梁换柱。
说明白点就是,在临盆当日,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德妃的孩子。
似乎是看出了德妃的犹豫,熹淑妃倒是笑得坦然:
“其实妹妹也不必给自己心理压力,养谁的孩子不是养,更何况你已有了茗敏,还愁到时没人给你养老?如若你待那皇子视如己出,他拿你当亲娘,日后成器了,你不也就跟着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嘛。”
“可是,可是……”德妃站起身子,略微有些僵硬,“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对琳昭仪也不公平。”
熹淑妃笑了笑:
“好妹妹呀,你我差不多同时进宫,这些年咱姐妹俩相互扶持抱团取暖,我早就拿你当我亲妹妹般看待,一个做姐姐的,还能去害妹妹不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那琳昭仪现在势如中天,就算生个女儿也无碍,反倒是你,年纪也不小了,靠着年轻的皮囊留住皇上的心还能留几天啊。”
“那我再考虑考虑吧……”德妃也不敢一口答应下来,只得这么说。
“那成,你要是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一个人办不成,咱姐妹俩同心齐力,还怕有办不成的事?”
德妃点点头,失神地端起茶杯,刚要喝一口——
“皇上驾到——”
外面小太监忽而间扯着嗓子喊道。
德妃一惊,马上起身。
皇上不是刚走,怎么又过来了。
但夫君临幸不嫌多,德妃立马挺着大肚子迎了上去。
“皇……”
“行了,你有身孕就不必行礼,我来是有点事要问你。”还不等德妃她们问好,皇帝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们。
皇帝见熹淑妃也在,正好也省的再派人去她宫中寻她,于是便直接开门见山:
“淑妃,你宫中的那个贴身小太监,叫……小饺子的那个,他方才惨死于御花园的湖中,这事你可知道?”
熹淑妃一听,脸色大变,惨白惨白的。
她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嘴唇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
熹淑妃摇摇头:“不可能的,方才臣妾过来找德妃妹妹聊天解闷,临走前还见小饺子在帮忙种花,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皇帝烦躁地揉揉眉心,接着面向德妃:
“有人说,是你派人去太zǐ_gōng 里寻了那名叫小栗子的小太监陪你去御花园小聚,半道和小饺子生了口角争执,然后大打出手,他一怒之下便将小饺子推下湖中淹死,可有此事?”
德妃一听,先是懵圈,尔后马上反应过来,挺着肚子直直往下跪,紧张的呼吸急促道:
“皇上明查,臣妾从未派人寻过那名叫小栗子的太监,更不知此事,这几日也没去过御花园。”
“可那太监自己说是你的侍女过去找他,你却说没有此事?”
“哪位宫女,能让臣妾与她当面对质么?”
“皇上,方才您前脚刚走,臣妾就来了昭阳宫,也没听妹妹说过此事,况且我要过来找妹妹聊天,昨日就让侍女来禀报过了,妹妹怎么可能趁这个时候让那小太监去杀人,依臣妾看,绝对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挑拨我和德妃妹妹的关系,甚至还想拖太子下水。”
听到熹淑妃在帮自己说话,德妃立马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况且臣妾与那小饺子并无交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臣妾何必费那种劲再收买太子的人去对那小饺子行凶呢。”
“可刚才太子来要人,也说那过来喊人的侍女就是你宫中的人,那个叫锦媛的侍女,别人撒谎,太子总不可能也对朕撒谎吧,你说,这又该如何解释!”
很显然,此时皇帝对德妃已经有了些许怀疑。
后宫之事,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现在闹出了人命,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这事当然不能因为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就这么算了。
“孰是孰非,把那个宫女找出来问问自然就真相大白了。”熹淑妃道。
皇帝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的贴身小太监去找那个叫锦媛的宫女。
只是那太监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见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跌跌撞撞慌张跑了进来,一不小心还摔倒在地。
接着,就见她抬起脸,眼睛里写满了惊恐,瞳孔剧烈收缩,一张嘴,声音都漫上一丝哭腔:
“娘娘,娘娘不好了,锦媛在房中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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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余鹤甚至能听到老鼠于角落里四处乱窜的声音。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抱紧了身子。
“太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这里脏得很,别污了您尊贵的身躯。”
就在余鹤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到外面的牢头嚷嚷起来,而“太子殿下”四个字无异于一针兴奋.剂,马上拍死了围绕余鹤身边的瞌睡虫。
“殿下,殿下!您终于来了,这里太脏了,我快受不了了!”
若廷也顾不得和那烦人的舔狗牢头继续纠缠,忙慌不迭地跑过来,见到余鹤那一瞬间,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小栗子,都怪我不好,就不该让你自己一个人过去,结果中了别人的圈套。”若廷抹着眼泪,抽噎道。
“太子您先别哭了,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啊。”余鹤从铁牢里伸出手,替若廷擦了擦眼泪。
“我让您去找的那个德妃娘娘的侍女,您找到了么。”
一听这话,若廷顿时沉默起来,半晌,他终于绝望地摇摇头:
“方才我去了昭阳宫,那里一片混乱,说是那个叫锦媛的宫女,已经上吊自缢了……”
余鹤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会这样,接下来,那个幕后主使还会把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包括那两个在湖边哭天喊地的小宫女一个不留全部弄死。
嘛,这才是宫斗。
虽不能确定,但那个幕后主使,余鹤大概已经猜到了。
皇帝寿辰之前,余鹤帮太子出谋划策给皇帝送贺礼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躲在门口偷听,所以本来是想要若廷用不同的字体写一百个小寿组成一个大寿,但临时改口,说是要拉拢民心,让百县县令去写。
所以后来皇帝收到那幅百寿图时,脸色变了,萌生了一种要被篡权的不安感。
估计若安和熹淑妃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们俨然已经将目标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要自己死,但又不能亲自动手,不然一定会引起怀疑,于是便想着借刀杀人。
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余鹤觉得之前和德妃打过交道,她绝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说难听点,这人还有点圣母,要不是因为娘家有点势力,就她这性格在宫中都不知道被弄死多少次了。
所以余鹤愿意相信,这件事和德妃并没有关系,而是熹淑妃想借此机会除掉自己,也顺手除掉德妃,接下来就是瑜贵妃和太子,那毫无存在感的皇后,根本不足为虑,甚至都不配出现在她的计划中。
是啊,想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还不招惹他人口舌,最好的那把刀,不就是皇帝么。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现在宫里都在传说你杀了人,甚至是要你以命偿命。”若廷双手抓住牢门,无力地缓缓滑下去,跪坐在那里。
“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你也不会惹祸上身,你出了事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个废物啊……”
余鹤望着他,看着他那悔恨又痛恨自己无能的模样,确实心酸了。
可能当年,若廷的太子之位被废,母亲被打入冷宫,皇叔被赐死,父皇也遭奸人陷害致死时,他也是这样无助的不停询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身为太子却连身边人都保不住。
啊——妈的,一想起来这件事,余鹤就恨不得把熹淑妃那毒妇拖出来碎尸万段。
“若廷,你先别哭,你听我说。”他摸着若廷的头发,安慰他冷静一点。
“你不是废物,起码在我眼里不是,我需要你帮我做很多事,乖啦,站起来,好好听我说。”
若廷勉强止住哭声,扶着牢门站起身,眼睛通红地望着余鹤。
“我刚才分析了一下,虽然是德妃的宫女喊我过去没差,但这件事和德妃应该没什么关系,始作俑者就是那个熹淑妃,我估计是她买通了德妃的侍女锦媛,让她以德妃之名喊我过去,然后把我叫到御花园,故意制造了这么一出杀人行凶事件,还刚好被皇帝撞见了。”
“熹淑妃……是说若安的母妃……”若廷有点不敢相信。
“就是她,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善茬,你一定要小心她,而且说句题外话,我怀疑她还要对德妃做点什么,如果有办法,你也顺便通知一下德妃要她务必小心。”
若廷犹豫半晌,但当他抬头看到余鹤那张憔悴的脸时,他立马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说,我听着。”
“要证明我的清白需要两点,时间证人以及犯罪现场分析。”
“我不懂……”
余鹤叹了口气,但考虑到他是若廷,知道不能急,于是耐心解释道:
“在我前往御花园的路上碰到了你皇姐茗芸,你先去求你皇姐帮我做个时间证人,然后肖公公已经请了仵作去验尸了,但我怕熹淑妃那颇具心机的会早我们一步买通仵作让他作伪证,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廷想了想,问道:“那我应该更早一步买通仵作么?”
“不需要,不要做这种事,做这种事咱们就是做贼心虚了,就真有理说不清了,你只要记住两点,有点长,你拿纸笔来,我说,你记下来。”
记了满满一页纸之后,若廷小心地将纸折好揣进怀中:
“那我现在便过去,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
余鹤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吧。
“一定要对我有信心,要对自己有信心。”说着,若廷又凑过来,勾勾手指,示意余鹤洗耳恭听。
余鹤还以为他又要说点什么无关紧要的煽情话,谁知,他神秘兮兮说道:
“也要对我皇叔有信心,他不让我告诉你,其实那个书儿不是他的什么小情人,是他在民间的线人,相反的,戏时大哥和书儿公子才是一对。”
余鹤一听,顿时惊得嘴巴大张,都能吞下一只西瓜。
“还有啊,皇叔其实等了你很多年了,所以,不差这一时,一定要对他有信心,知道么?”
这句话倒是有点奇怪。
余鹤刚想问个明白,若廷就一溜烟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