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你所见,她了却了生前夙愿,得到了救赎,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殷池雪负手笑着,“可喜可贺。”
“至于魏琪彤,既然她选择留在那个世界作为对自己的惩罚,那我便也遂了她的愿,她在那边,也终将会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相应的代价。”
见余鹤始终沉默着,殷池雪歪着脑袋不解问道:“怎么,回来了还不开心么。”
余鹤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开心,怎么会不开心……”
只是,始终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有,虽然很抱歉,但我必须要收走你对那个世界殷池雪的情思。”说着殷池雪缓缓抬手。
“为,为什么。”余鹤抱着自己的脑门,像个马上要被污.辱的黄花大闺女一般躲到墙角瑟瑟发抖。
“因为,不可以喜欢上我,没有结果的。”说着,殷池雪伸出食指,缓缓伸向余鹤的眉心。
“如果自作多情能当饭吃,你能养活全世界六十亿人口。”余鹤鄙夷。
但此时的余鹤只觉得动弹不得,就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平任艹。
纤细的手指点在眉心,余鹤本以为会像电视中演的那样触发什么光彩斑斓的五毛特效,但很可惜,并没有。
只是在殷池雪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眉心那一刻,心里忽然就想丢了什么一般,巨大的失落感来袭。
再回想起那个世界的殷池雪,也没有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只是稍微有点怀念罢了,就像是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感情也慢慢淡了下来。
殷池雪收回手:“好了,你可以回家了。”
余鹤望着他,明眸皓齿,笑得春花般灿烂,明艳的脸庞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良久,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异世界就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多少岁了。”
殷池雪笑笑,转过身,接着缓缓伸出四根手指。
“四岁?!”余鹤惊愕,嘴巴大张都能塞进去自己的拳头。
“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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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是谁呀。”屋子里传来奶声奶气的询问。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面前的大门赫然打开,还不等反应过来,一颗名为“佩佩”的子弹出膛直中余鹤怀中。
“哥哥!”佩佩穿着毛茸茸的睡裙,惊叫着扑到了余鹤怀中,“你终于回来了!”
余鹤抱着她转了个圈:“是哥哥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啊。”
“大坏蛋!不是说我睡个两三天你就回来么!骗人!撒谎精!”佩佩撅着小嘴,用她那柔软的小拳头“重重”打在余鹤怀中。
余鹤亲了亲她肉肉的小脸,进了门:“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回来赔罪哦。”
“是什么。”小丫头兴奋地蹬着小腿。
“当当当!绿巨人组合套装。”余鹤将套装总包装盒里拿出来,举给佩佩看。
佩佩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床头都快堆成山的绿巨人组合套装,但又怕哥哥失望,只好装作很开心地抱着哥哥亲个不停。
“佩佩,是谁呀。”卧室里传来女人的询问声。
佩佩一听,赶紧拉着余鹤的手往里拽,嘴里还喋喋不休喊着:“是哥哥回来了!妈妈,哥哥回来了!”
女人一听,赶紧穿鞋下床。
玄关处,还站着那个稍显拘谨的傻孩子。
那一瞬间,心里的大洞终于被填满了。
“姨妈,我回来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最后一个字俨然变成哭腔。
真的,回来就好。
当晚,小姨带着余鹤和佩佩去吃了当地最有名的火锅,回来的路上,下起了绵薄的小雪。
佩佩踩在那薄薄的积雪上,笑着问道:“哥哥我厉害么?”
看着眼前的一切,余鹤忽然笑了。
是啊,这里才是自己要共渡一生的家人,即使那个世界有太多不舍,可还是要感谢曾经的陪伴,然后微笑道别。
一个星期后——
“别吃了,都第四碗了,医院都快被你吃倒闭了。”
望着病床上还在胡吃海塞大口扒饭的邵明旻,余鹤是真佩服他,刚醒就这么有精神。
可是邵明旻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碰上山体滑坡,然后受了伤昏迷了,不成想这一躺就是三个月,可不得把这三个月的饭量都给补回来嘛。
邵明旻擦擦嘴,把碗递过去:“前辈,麻烦再帮我打碗饭。”
“我kiao你还没完了。”嘴上这么抱怨着,余鹤还是乖乖接过碗。
罢了,谁让他就是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茗敏小姐姐呢。
检查过后,医生告知邵明旻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有点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你好好养膘吧,我得回去给我妹妹读睡前故事了。”余鹤起身。
“前辈你还真是个妹控哦。”
“去!”余鹤怒吼一声,背起双肩包,“看你是伤员不和你一般见识,行了,我走了,好好睡觉。”
出了住院部大楼时已经是夜里九点了,这几天一直在下雪,积雪都堆的快要没过脚踝。
余鹤呵了口热气,搓搓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就在余鹤刚要出医院大门之际,余光却瞄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个老爷爷。
老爷爷看起来得有近百岁了,老的已经看不出原样,特别瘦,在这寒冬腊月天还只穿一件薄薄的病号服。
他正坐在漫天飘雪的黑夜中,抬头望着天空,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
余鹤好奇地走过去,循着老人的目光向上望去。
雪夜,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发散着微弱的光。
“老人家,您在看什么呀。”余鹤望着那夜空,却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老人依然固执地望着夜空,嘶哑着发出一声:“在……看一位故人。”
余鹤思忖着老人说的故人可能是已经逝去的太太之类,于是摇摇头:“老人家,外面冷,您赶紧回病房吧,不然冻感冒了。”
这时候,那个老人家终于缓缓低下头,浑浊的双眼望着眼前这个模糊不清的男孩。
接着,他笑了。
“你和我那位故人,长得很像……”
余鹤心道这不是说他大众脸嘛,有必要这么打击人么。
“他……有一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我啊,就一直活一直活,可是,眼见着日子也……走到尽头了,看来,我是等不到他了……”老人说话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这固执的性子,和那位小少爷倒真是如出一辙。
“哎呀,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们好找。”这时候,忽然跑来一个大婶,拉起老人哄道,“来,跟我回去吧,外面多冷啊。”
老人家被那大婶搀扶着,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往回走。
只是没走两步,他又停住了脚步。
余鹤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他,然后就见他回过了头。
“你,见过一个,叫苏荫的人么。”
余鹤双眼慢慢睁大,一时间,回忆犹如海潮,铺天盖地袭来。
“哎呀,您别介意,我这个雇主他年纪太大了,有点老人痴呆了,见人就问你见过苏荫么,没吓到您吧。”那个大婶不好意思地笑道。
余鹤没说话,震惊已经使他动弹不得。
那大婶见他也傻乎乎的,以为也是个少年早痴,摇摇头,扶着老人慢慢往回走。
雪花落下时鸦雀无声,昏黄的路灯映照出余鹤孤单伫立的身影。
雪花一点点,一点点在他的肩头薄薄堆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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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废位太子(1)
“什么?连接异时空的博物馆?活了四百岁的人?”
主编摸着他那寸草不生的脑袋, 眉毛一挑:“余鹤啊,我看起来像是个智障么?你把这话说给六岁儿童人家都不信好吧。”
余鹤急了, 拉过站在一边弱弱不敢作声的邵明旻:“真的, 我和小胖都看到了, 人形女鬼,追着我们一路跑,然后我们就跑散了,我就看到了那间博物馆, 然后就被带回了抗战前夕。”
小胖也是一脸懵逼,小声问道:“前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回事。”
主编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让你跑个新闻你看看你, 带着后辈闹失踪就罢了,回来了还来一句什么回到了三十年代,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老实。”
“我……”
余鹤想解释,又被主编无情打断:“你有这功夫跟我瞎胡扯不如赶紧把你稿子写了去, 这么大人了还天天让我跟在屁股后面催,好意思么你。”
他掏出手机,找出之前拍的照片拿给主编看:“你看,这就是我当时拍下来的。”
主编只瞥了一眼便道:“这样的照片我在横店一天能给你拍八百张。”
余鹤知道不能和这个主编硬犟,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但是,只要把证据拿给他看,他总就无话可说了吧。
想着, 余鹤拔腿就往外跑。
“前辈!你干嘛去!”邵明旻也紧跟着追上来。
余鹤委身踏进车子,点火发动,小胖眼疾手快在车子开动前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跟过来干嘛。”余鹤瞥了他一眼。
“嘿嘿,这不是担心你嘛,怕你和主编吵架心情不好,一冲动再做点什么傻事。”
余鹤翻了个白眼:“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小胖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前辈,不如我们去吃小火锅吧,我知道东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店,大众评价满五星,说是好吃到哭。”
余鹤没那个心情,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出报社大院。
“我问你,你昏迷前发生的事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余鹤目视前方,冷冷发问。
小胖摸着脑袋,仔细回想一番,还是摇摇头:“我就记得咱们碰上大暴雨,然后山体滑坡,之后……完全没印象了。”
余鹤叹了口气,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撞坏脑袋了,明明是先遇上鬼新娘再碰到山体滑坡,他怎么能单单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余鹤也不和他多说废话,直接开车来到了上次采访孤寡老人的长春村。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对着还坐在车上的邵明旻喊了句“下车”。
邵明旻屁颠屁颠下了车,紧跟余鹤往前走。
傍晚五点的冬季已经黑了大半,那些盘虬交错的枯枝就像是一只只扭曲狰狞的鬼手,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的魂魄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邵明旻小心翼翼地拉着余鹤的衣角,紧张地东张西望着,问道:“前辈,这是哪里啊,好恐怖啊,我们还是回去吧,那个杀妻案的稿子我还没写完来着。”
余鹤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这树林中的枯木都长一个样,余鹤也不知道自己上次到底是怎么找到那座博物馆的,但是那博物馆目标还算明显,只要多走几步就会看到的吧。
两人踏着泥泞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猫头鹰于枝头发出一声“咕咕”,在这阒寂的树林中格外刺耳。
邵明旻吓得一哆嗦,回头望着树枝上那只不老实的猫头鹰,挥了挥手,喊了声“去”。
俩人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但一直都没找到余鹤所说的那间博物馆。
“前辈,我们回去吧,我怀疑你说的那座博物馆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你撞坏脑袋了臆想出来的。”邵明旻胖胖的身子缩成一团。
“个头挺大胆子怎么这么小。”余鹤推开他,“你别拉着我,不好走。”
“一定存在的。”余鹤肯定地说道。
因为他在当时邵明旻住院的医院见到了年迈的玉梓,所以他更加确定,这一定不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或者是做梦。
“前辈,这个地方我们刚才是不是来过啊。”
绕了一大圈,又看到了栖息于枝头的那只猫头鹰,邵明旻是真的怕了,浑身都紧绷起来。
“难道我们碰上了鬼打墙?”余鹤若有所思道。
邵明旻一听,吓得惨叫一声,挪动着他肥胖的身躯灵活地跳到余鹤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脑袋。
“尼玛啊,你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么。”
余鹤被邵明旻这一个猛扑差点都陷进土里,他忙稳住身形,大力推开邵明旻。
“真的,前辈,就算咱们没碰上鬼,要是碰上什么杀人分尸处理尸体的,那画面我也受不了啊。”小胖怕的直哆嗦。
“谁让你跟来的。”余鹤白了他一眼。
但是,话虽如此,以为找到博物馆就能找到那个自称活了四百年的殷池雪,但是,这博物馆真的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余鹤把这偌大一片树林走了个遍也没再见到那座博物馆。
真是活见鬼了,难道博物馆被当成违章建筑给拆了?不应该啊,也没听到风声啊。
罢了罢了,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就算找到博物馆也没用,就主编那比驴还倔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算了不找了,走小胖,咱们吃火锅去。”
余鹤的一大人生信条:得过且过,绝不给自己找麻烦。
一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还没到火锅店,脑子里已经被鸭肠百叶小肥羊给塞满了。
一到冬天特别是双休日,那火锅店总是席无虚座,余鹤他们等了半天才等到位置。
余鹤倚着旁边的落地窗,闲极无聊地在菜单上随便打钩。
外面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火树银花,无一不诉说着属于这个时代的骄傲。
余鹤点好菜,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放。
这时候,余光好似瞄到了一奇怪身影。
他忙偏头望过去,就见马路边站了一高挑身影,长长的高马尾随着寒风微微扬起。
余鹤大惊,下意识站起身,像只苍蝇一样扒着玻璃向那边望去。
那人!是殷池雪吧!
想着,余鹤拔腿就往外跑。
“前辈!你又要去哪!”
顾不得邵明旻在火锅店里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喊叫,余鹤秒速二百码冲出了火锅店。
他冲向马路边,向着那高挑身影直奔而去。
人行道的红灯却不识时务地亮了起来,几辆大卡车穿过车道,将本想闯红灯的余鹤逼了回去。
“殷池雪!”他激动地大喊一声,试图吸引那人的注意。
但声音很快埋没于疾速的车鸣声中。
等车子全部开过去,对面的马路早已空无一人,而那个背影,就像是幻象一般,瞬间消失——
失落的回了火锅店,失落的和邵明旻一起吃完传说中好吃到哭的火锅,失落的道了别各回各家。